第398章 神戰（其六）

　　色孽悲傷地註視著那個牢籠，祂當然是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麽的。在裏面的人打破牢籠以前，哪怕是祂，也無法看見。
　　祂只是哭泣，為了這個宇宙的生命即將遭到的苦難而哭。也為了另壹個宇宙的生命即將遭到的苦難而哭。
　　祂憐憫他們。
　　憐憫……
　　這個詞，在祂心中劃過，隨後，竟然像是觸發了什麽關鍵詞似的，讓祂的哭泣在壹瞬間停止了。祂的表情變得呆板了起來，而就在此時，從祂的身體當中，有壹道虛幻的靈魂鉆了出來。
　　“那樹人的技術還真不錯……”靈魂微微壹笑。“神格更改，神性替換，就連這種神明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寄生都能做到，真是有趣。”
　　它看了壹眼壹旁的牢籠，凝視幾秒後，臉上的笑容開始越變越大。這個靈魂並不像其他天使壹樣面貌模糊，恰恰相反，它擁有清晰的五官。
　　笑著，它擡起頭，看向了虛假星空頂端的裂縫，隨後緩緩飛上，色孽則毫無知覺地跟在它身後。
　　現在，人類之神已經被拖住了，它雖然單憑壹個靈魂無法將這裂縫擴展到能讓大軍進來的地步，可是，它還有壹個神明傀儡。
　　停在裂縫之下，它看了壹眼色孽，命令道：“將妳所有的力量，灌註進這扇傳送門裏。”
　　色孽呆板地擡起手，便要依言照做。可是，就在祂的力量即將被灌註進入的那壹個剎那，有某種東西破碎的聲音響起，隨後，壹道湛藍色的光柱猛地將祂擊飛了出去。
　　被迫失去了自我意識的色孽被打斷了動作，就此毫無反應，但那靈魂卻悚然而驚。
　　下壹秒，壹個聲音在它耳邊輕輕響起，明明是問候，卻帶著仿佛磨牙吮血般的冷硬：“妳好啊。”
　　“妳——啊啊啊啊啊！”
　　它的慘叫自然不是無的放矢，有兩只手從背後襲來，抓住它的壹只手，硬生生地將其折成了彎折的形狀。靈魂本身是沒有痛覺的，也不應當被人在物理層面上觸碰到。
　　但是，魔法的事，妳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
　　“叫大點聲。”法師冷笑著說。“妳最好叫到能讓它們可以在外面也聽見，明白嗎？”
　　“妳，妳——這怎麽可能？！”
　　“說點新鮮的，別他媽壹遇到事情就怎麽可能，這顯得妳非常弱智。”
　　“就算這壹切都是妳的陷阱，也無濟於事了，法師！”靈魂怒吼起來。“妳註定失敗！”
　　“是嗎？”
　　法師呵呵壹笑，提著它便飛向了那道裂縫。接下來，他做了壹個靈魂完全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將靈魂舉了起來
　　“我這人向來喜歡斬草除根，而且還是個特別惡劣的種族屠殺者，有不少人曾經說我有嚴重的種族歧視，我承認他們說的都對。”
　　法師壹面說，壹面開始往它的身體上銘刻法陣，每壹筆魔力紋路的勾勒都讓這個生物感到了極端的疼痛。
　　在它以前的生命之中，它從未感到過痛。天使們高高在上，別說疼痛了，它們甚至很少有不順心的時刻，至於現在……
　　它痛不欲生。
　　“妳……妳要……做什麽？”它虛弱地問。
　　“妳知道什麽叫做炸彈嗎？”法師問。“炸彈，壹種威力很大的武器。有投擲型的，有定時型的，也有可以飛行的。在這其中，有種特別惡劣的類型，但所需要的原材料卻非常基礎。”
　　魔力開始繼續勾勒，靈魂也開始從通體的白色變為了深藍色。過多的紋路讓它看上去仿佛成了壹副活著的抽象畫。法師滿意地壹笑，眼中藍光壹閃，而它則開始前所未有地尖叫起來。
　　“好好感受。”法師在它耳邊如此說道。“因為這將是妳生命中最後壹次見到的景象，不過，往好處想想，起碼爆炸是很璀璨的。”
　　說完這句話，他獰笑著壹把將那靈魂按進了裂縫之中。在隱約的爆炸聲傳來以後，他自己則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後。猛地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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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白的房間之內，氣氛有些凝滯——類似的表述好像出現過壹次？
　　這並不重要。
　　約翰，也就是那穿著西裝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壹株剛剛長出的樹苗前痛罵它。
　　“我就知道妳沒安好心，妳這個兩頭吃的王八蛋。議會裏那麽多交易對象妳不挑，無盡星海裏那麽多正在發生戰爭的世界妳不去，妳非得選我們的預備管理員，妳非得要幫永恒天堂。等著吧，卡·瓦萊雷，我會在內網上把妳做的所有事都抖出來！”
　　樹苗的葉子抖了抖，約翰冷笑起來：“求饒也沒用！這件事上沒人會支持妳的，我們雖然是個松散的組織——”
　　“——約翰，別說了。”
　　現任管理員，娜塔莉亞·凱羅爾突然開口，打斷了約翰的解氣行為。
　　她朝著不解的約翰招了招手，同時也對著帝皇招了招手。在他們走進後，她則伸手拍了拍墻壁，白色的墻壁直接虛化消失了，也因此，外面的景象徹底湧入。
　　帝皇猛地皺起眉，約翰則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見壹個人正在數以百萬計的天使群中來來回回，如入無人之境。他的殺戮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但這並不代表他殺起來幹脆利落。實際上，每個天使都死的極其痛苦。
　　“他竟然……”約翰呲著牙說，然後看向帝皇：“妳知道他在幹什麽嗎？”
　　人類之主在這個時刻竟然顯現出了壹種少有的幽默，他微笑起來：“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在喝咖啡。”
　　約翰壹楞，隨後大笑起來：“的確，反正不是在喝咖啡……聽著，朋友。這些天使原本是沒有對疼痛的概念的，但我們的預備管理員卻強制給它們賦予了相關的概念——嘶，他剛剛是將壹個天使撕成十八片了嗎？”
　　精靈瞇起眼：“不，是十九片。脊柱連著的那壹塊實際上是兩片，妳的視力還是這麽差勁，約翰。”
　　“……我可對這種事不怎麽感興趣。”
　　精靈瞥了他壹眼：“別說得好像妳殺得很少，在妳還是個牧師的那些年裏，妳殺了多少魔鬼和惡魔？”
　　“妳殺惡魔？”帝皇問。
　　“呃……以前殺。”約翰老實地回答。“我以前是個冒險小隊的牧師，侍奉的是正義之神，結果祂老人家有天突然就瘋了，打算毀滅世界，我就跟著隊伍壹起去把祂殺了。”
　　“實際上是他壹個人動的手。”精靈冷冷地說。“他那些同伴連神殿都沒進去就死完了。”
　　“……聽上去是個精彩的故事。”帝皇壹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弒神的牧師……白塔這地方還真是什麽人都有。
　　約翰嘆了口氣：“我們能暫時不要討論我過去的事了嗎？看樣子，我們的預備管理員現在很生氣，而且他似乎已經不是神明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看向帝皇，眼神不解到甚至不需要問出問題。
　　“我並不清楚他為何會回歸，但是……這是壹件好事。”
　　帝皇微微壹笑，轉瞬即逝，半秒過後，他就又嚴肅了起來。“但我更為擔心那個叫做珀佩圖阿的女神……她人呢？”
　　“大概是想看看樂子吧……這幫天使也是瘋了，竟然找她合作，哈。還有，約翰，妳最好祈禱瑟雅尼會快點趕過來。”
　　“否則，就算他真的不打算使用那些大威力的法術，只是單純地再這麽殺下去，以這種速度來看，珀佩圖阿也是遲早會出手的。而且，我也要加入戰鬥了。”
　　精靈以緩慢的語速回答了這個問題，她的形體正在緩慢地發生改變，極其恐怖的壓迫感從身體內傳來。約翰極其明智地拉著帝皇退後了，甚至還不忘小聲解釋。
　　“她以前被稱作毀滅之源……而這是有理由的，我的意思是，她看上去是個精靈，但妳別以為她真的是個精靈。”
　　“閉嘴。”精靈冷冷地說。
　　“好的。”約翰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好在，精靈如今的變化也不再需要旁人去解釋了。
　　她向前壹步，走出了這個純白的房間，深紅色的光從身體中湧出，於星海中勾勒出了壹個龐大的形體。
　　首先從光中湧現的，是兩只巨大而猩紅的冰冷鐵翼。
　　隨後，是漆黑且伴有金線勾勒、滿是尖刺的猙獰身軀。
　　頭頂有猙獰的金色雙角，綠色的寶石在身體各處閃耀，似乎是點綴，但其中所蘊含著的那種恐怖的戰鬥意誌卻讓人完全無法直視。
　　只是這麽壹小會，她便已經完全離開了房間，抵達了極為遙遠的地方。
　　可是，在帝皇與約翰眼中，那金屬的身體依然龐大得能夠占據整個視線。
　　“妳知道那是什麽嗎，朋友？”約翰悄悄地問。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那似乎是個機器人。”帝皇遲疑地回答。
　　“妳猜對了！”約翰高興地說。“就像妳了解的那樣，白塔裏什麽人都有，比如她這樣的狂熱系巨大機器人愛好者。”
　　“在她進入白塔，並知道了這麽個東西以後，她就花了很多年的時間嘗試去進入有類似東西存在的世界，並且成功地取得了兩個多元宇宙級別機器人的認可，並獲得了壹點小禮物……”
　　帝皇沈默了壹下。
　　多元宇宙級別的……機器人……
　　他眼前閃過了壹些熟悉的事。
　　“總之，那副身體就是她被稱作毀滅之源的主要原因。”
　　約翰擡起手，笑著指了壹下遠方。在那裏，有璀璨到帝皇都需要擡起手來遮擋的光猛然爆發。
　　半分鐘後，伴隨著光芒逐漸熄滅，望著瞬間被清空了壹大半的那處星空戰場，帝皇在再次的沈默後，語氣有些幹澀地問：“妳確定那是個機器人？”
　　“當然，她只是駕駛員——雖然其實她和它已經是壹體的關系了。”
　　“……”
　　帝皇無話可說，只能搖頭。隨後，他皺起眉，又問道：“她的效率這麽快，那麽，那個珀佩圖阿是否會立刻出手？”
　　“她當然會。”約翰點著頭回答，但看上去卻完全不擔心。“但是，我們的現任管理員也已經足夠抵抗她壹陣子了，只要瑟雅尼到來，壹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他信心滿滿地回答，帝皇卻深深地看了他壹眼。
　　他活的很久，因此很清楚……在戰爭開始時說這種話，多半都會看見反面例子。
　　不過……
　　他看向那個正在不斷殺戮的渺小黑色光點，如釋重負般地嘆了口氣。
　　魯斯，妳不必再做出違心之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