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追尋真相的修女

　　“原來如此，因賽爾戰團長，您和您的戰團原來如此功勛卓著！”
　　安科莎修女興高采烈地點著頭：“帝皇在上啊，我正在面見壹位何等的英雄！”
　　面對她真心實意的話，因賽爾卻顯得相當不適應地咳嗽了壹聲。坐得筆直的他壹絲不茍地說：“都是分內之事而已，修女，您還有什麽問題嗎？”
　　“噢，有的！有的！您對於船長閣下看法如何呢？”
　　這個問題讓因賽爾沈默了長達三十秒，如果不是他確信這位修女的詢問不含半點惡意，恐怕現在就已經變了副表情了。
　　問題在於，她為什麽要這麽問？
　　鋼鐵之蛇們的戰團長飛速地思考著——她是原體派來的記述者，她有自由意誌嗎？她的問題是出自自己的意願，還是原體的示意？原體正在對船長進行調查嗎？不，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
　　“我可以知道您為何要問這個問題嗎？”思考仍在持續，因賽爾面無表情地問。
　　“因為這個問題很重要，因賽爾戰團長。您瞧，自打我登上這艘神聖的艦船以來，我所見到的都是船長所帶來的奇跡。可他本人卻只見了我壹面，此後就再也沒和我說過半句話。”
　　安科莎認真地舉起自己的筆記本，將其遞給了因賽爾：“您可以翻閱壹下，我壹直在走訪復仇號上的人們。從阿斯塔特到星界軍們，從平民到商販——我壹直在試圖還原出船長的真實形象，可我得到的卻壹直都是些語焉不詳的片面話語。”
　　因賽爾伸手接過，粗略地翻越了壹下。
　　不得不說，他為這位修女的追根究底而感到相當程度的吃驚。她的調查能力簡直不應該放在壹個戰鬥修女身上，她應該去當壹名審判官。
　　筆記本上的內容和她說的壹樣，大多都是些片面的話語。從日期來看，因賽爾推斷出了她進行這項工作的時間是壹個月前。就在這短短的壹個月時間內，她卻通過只言片語在筆記本上的某壹頁裏通過碎片化的推測總結出了壹個完整的船長形象。
　　“船長。”
　　“活聖人，似乎是個神秘主義者，表現得親和，但實際上也很疏遠。”
　　“時常會在第壹艦橋上散步，行蹤不定，見到誰都打招呼，和誰都能聊起來，沒有架子，但是，根據描述來看，他天然地令人感到敬畏。”
　　“復仇號真正的主人，也是它的鍛造者。我無法想象船長到底是如何塑造這樣壹艘星球戰艦的，他的力量有邊界嗎？”
　　因賽爾壹點壹點地閱讀著，很快就讀到了最下方，那是壹行被圈起來的字。
　　“船長的存在深深地動搖了我對於物質世界的認知，在我的認知裏，擁有這樣力量的存在只能是壹種自然現象。他如此無私地幫助帝國，卻又在相當程度上毫不在意地暴露出他自己根本不是受到帝國的教育成長起來的人。我無法理解，我不能理解。”
　　另壹邊，安科莎修女還在繼續她的訴說。
　　“根據我得到的只言片語來看，船長最早出現是在恐懼之眼誕生初期，他壹經出現便拯救了許多人。他還有許多功績我仍然沒有調查清楚，但是，我認為，帝國叛徒阿巴頓已經被他殺死。”
　　她毫無隱瞞，甚至不在意兩名站在門邊的鐵蛇修士望過來的危險眼神。
　　因賽爾放下了她的筆記本，表情平靜，再也不復此前的模樣。
　　“妳知道妳在調查誰嗎，修女？”他平淡地問。
　　“我知道，我在調查復仇號的船長。”
　　“他不只是復仇號的船長。”
　　因賽爾緩緩站起，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對他來說非常渺小的修女，眼中頭壹次出現了怒火。
　　“他還代表著許多東西，他拯救了鋼鐵之蛇，他帶來了新的希望……而妳正在調查他。我希望妳認真地考量自己的行為，修女。同時，我也有壹個問題要問妳。”
　　“為什麽？”
　　“因為——”
　　“——小心了，修女！”因賽爾厲聲喝道。“註意妳接下來的言辭和將要說出口的話，因為這關乎到妳的生命！妳明白嗎？！”
　　安科莎寸步不讓地站起身，她仍然在因賽爾面前顯得矮小，可她的勇氣卻彌補了這壹點。
　　修女以令人難以理解的堅定，壹字壹句地向能壹位戰團長表達著她的想法。
　　“因為我必須這麽做，我的良心不允許我忘卻真相。”
　　“船長是壹位無可爭議的英雄，從您的態度，和其他人的態度裏，我都能看出這壹點。您對他是出自真心的尊重，而非往常面對軍務部或高階官員時的不屑——是的，我知道妳們對於他們的態度。所以我知道，船長壹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那麽，他的事跡就不該被掩埋，那些榮譽應該被全帝國都知曉，哪怕是最偏遠的行星上都應該開始傳頌他的名字。如果我們不尊重英雄，那他們所留的鮮血又是為了誰而流呢？”
　　她的話讓因賽爾的態度稍微放緩了壹些，但氣氛仍然緊張：“妳的話不無道理，可是，船長本人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想自己的事跡被人們知曉，妳也堅持要這麽做嗎？”
　　“是的。”
　　修女嚴肅地點了點頭：“就像我說的那樣，因賽爾戰團長。船長本人或許可以不在意他自己做過些什麽，但我們必須在意！他付出的東西如此之多——看看我們腳下所踩的這艘戰艦吧，這樣的造物怎可能不付出代價？”
　　她越說越激動：“船長固然有不在意的權利，可我們也必須表達感謝！否則我們算什麽？！”
　　因賽爾有生以來第壹次感到無話可說。
　　是的，他從來都不善言辭，但那並不代表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然而，在這位凡人修女的面前，因賽爾卻徹底失去了反駁的意願。
　　“我想，妳是對的。”因賽爾慢慢地說道，又坐回了沙發之上。“妳贏得了我的尊重，修女，但我仍然不能告知妳事情的全部真相。”
　　安科莎的眼眸陡然暗淡了下來，她抿著嘴，拿回自己的筆記本，便打算轉身離去。因賽爾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在此刻響起。
　　“但我可以告訴妳壹件事。”他說。“是的，和妳想的壹樣，他的確是壹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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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科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鐵蛇戰團的駐地，她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在向她隱瞞壹位英雄過往的事跡。
　　他們在擔心什麽？難不成我在得知真相後會瘋掉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嘆了口氣，迎面卻撞上了三個星界軍的士兵。
　　“呃，這位修女，您是叫安科莎嗎？”其中壹個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是卡迪安717團的，我叫科瑞·亞當斯，是壹名中士，您在今日上午的時候看了會我們和714團的模擬戰，是嗎？”
　　安科莎看了他好壹會，才勉強打起精神來理清這件事。她點點頭，有氣無力地問：“是的，我就是安科莎，科瑞中士，您有什麽事？”
　　“這裏不方便說話，您可以跟我們去相對來說安靜壹些的地方詳談嗎？我可以保證，我們只是想和您談壹談。”
　　“……好吧，您帶路吧。”
　　二十分鐘後，他們抵達了壹個開在第二艦橋間的小酒館，要了壹間包間。三個星界軍的大老粗擠在壹塊兒，緊張地看著坐在他們對面的安科莎修女，然後，還是科瑞開口了。
　　“是這樣，修女，我們想知道，您對於我們這場模擬戰的評價如何？”
　　安科莎心想，我根本就沒註意妳們打得怎麽樣，我在觀戰的時候壹直在問妳們提前陣亡的團長有關過去的事。
　　當然，她肯定是不能這麽回答的，於是她禮貌地微笑了壹下，說道：“妳們打得很不錯，三位，我對妳們印象很深。”
　　在她的想法裏，這三人既然能被派出來問這種問題，肯定是在模擬戰裏做出了相當大的貢獻。但她卻發現，在說出這句話後，三人的面色壹下就變了。
　　為首的那位科瑞中士表情變得相當荒誕，他張著嘴，瞪著眼，壹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模樣。坐他旁邊的那位則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去，至於最後那位，他已經眼神渙散了。
　　“哈，哈，是這樣嗎？”科瑞顫抖地笑著。“那麽，您會把這次會戰寫進您的記述裏嗎？”
　　“啊，這個要看情況。”
　　安科莎皺起眉，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但還是照著規章制度回答了：“我的記述目前還只是初稿，具體的出版事宜還得等我整理出壹份比較詳細的手稿來，所以，很抱歉，三位，我也不知道會不會將這次會戰記錄進去。”
　　“……啊。”
　　科瑞中士先是發出了壹聲無法形容的單調拉長音，隨後猛地回過了神。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急切地問：“也就是說，您可以不將這次會戰記錄進去，是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中士，您為什麽要這麽說？”
　　安科莎的眉頭越皺越緊，本能地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對您三位來說不是好事嗎？我的意思是，既然貴團派遣您三位前來與我商談這件事，那麽，您三位壹定在模擬戰裏功勛卓著才對。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功績被記錄下來呢？”
　　說到這兒，她顯然是產生了壹點聯想，於是表情也變得不太好看了起來：“這可真是恕我無法理解！”
　　“您別生氣，您別生氣。我們……”
　　科瑞和剩下兩人交換了壹下眼神，在意識到這位修女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壹咬牙，索性全盤托出了事情的真相。
　　壹頓慌張的解釋過後，安科莎的情緒也暫時平復了下來。她狐疑地看著這三個坐姿端正的士兵，表情相當之精彩。
　　“老實說，三位，我沒想到妳們的訴求會是這個……”她頗有些哭笑不得地說。“而且，妳們三位在模擬戰裏聊天也確實有些……嗯，兒戲了。”
　　她想了半天才想出這個不那麽傷人的詞語，但科瑞的表情仍然變得更加苦澀了。他點點頭：“是，是，我們的確沒幹人事，挨罵也是應該。但是，修女，您看……我們也不是什麽壞人，只是壹時放松，所以，您能不能別把這事兒記上去？”
　　塔林結結巴巴地附和道：“是啊，求您了，修女，什麽事我們都會做的，只要不涉及到軍規！”
　　“我對巴特家族起誓，修女，只要您答應我們的懇求，我們絕對會為您鞍前馬後。”莫裏森·巴特嚴肅地舉起右手，四根手指並攏，嚴肅地發了個誓。
　　“這樣啊……”
　　安科莎原本對於考究真相已經淡去的心思此刻又再度活泛了起來，她若無其事地拋出了壹個問題：“那麽，三位已經服役多久了？”
　　“四年六個月零三天。”科瑞毫不猶豫地說。“我們是壹同進入717團服役的。”
　　“原來是三位可敬的老兵！那麽，我有個問題想問壹問三位。”
　　安科莎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微笑的沖動，她舔了舔嘴唇，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做出壹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妳們對於船長怎麽看？我的意思是，妳們能告訴我他的壹些事跡嗎？”
　　三人面面相覷。
　　幾分鐘後，他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小酒館。安科莎在後面臉色難看地追了出來，喊道：“妳們真的不再考慮壹下嗎？！”
　　“不了，修女。”剛才還低聲下氣的科瑞此刻頗為硬氣地回答道。“看倉庫就看倉庫吧，我們可不會做這種事，您多少有些太看低我們了。”
　　“什麽叫做這種事啊？！”
　　修女幾乎要崩潰了，她顧不得旁人的眼光，在艦橋上大聲的喊叫了起來：“我只是想瞻仰他的榮光而已，我有什麽錯啊？！”
　　而那三人早已走遠了。
　　他們忐忑不安地回到駐地，向團長告知了整件事的具體情況，沒有絲毫隱瞞。出乎意料的事，原本應該氣急敗壞的團長卻顯得不再生氣了，甚至還笑瞇瞇的。
　　“妳們可以歸隊了。”他咧著嘴說道。“這件事壹筆勾銷。”
　　“什麽？”
　　三人對視了壹眼，紛紛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我們——”
　　“——哎！”
　　團長笑得愈發猖狂，擡起壹只手來止住了他們的話頭，壹本正經地說：“這種事就別再說了，能讓船長主動通過紋陣宣布妳們即刻歸隊，還附贈了壹批復合式魔炮……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陡然狂笑起來：“明天再開模擬戰，714團的這幫混蛋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