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皮爾特沃夫之焚（六）

　　卡特琳娜耐心地潛伏在陰影裏，等待面前的巡邏隊經過。
　　有壹點是要明確說明的——哪怕她是諾克薩斯現在僅有的刃武大師，也不代表她能夠單獨面對壹整隊皮爾特沃夫的守衛而毫發無傷。
　　刃武大師們做不到那種事。
　　得到這個稱號的人都是陰影中致命的利刃，而非正面強攻的戰士。再者，她如今所處的位置擁有最高的安全等級，那些守衛們手裏的海克斯科技槍械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數著自己的心跳，壹下又壹下，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中過的很慢，好在她早就已經習慣。
　　十五分鐘後，廣場附近的衛兵們逐漸遠去了。卡特琳娜從雕像下方的陰影中探出頭，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景象。
　　皮爾特沃夫人——至少那些富有的皮城人是這樣的，他們非常鐘意壹種在卡特琳娜看來極端古怪的建築風格，像是混搭，又像是設計師在畫圖紙的時候腦袋抽了風。
　　女刺客目光銳利地盯著其中的壹棟建築，仔細地掃過它的每個細節。
　　三層，沒有窗戶，僅有壹扇大門，易守難攻的典範。根據隨軍法師交給她的情報來看，這裏是皮爾特沃夫人壹處隱秘的地下監獄。
　　她不清楚那些神神秘秘的隨軍法師到底是怎麽搞到這個情報的，但她必須承認，他們幫了大忙。
　　如果計劃能夠成功的話……
　　她與陰影中再次耐心地等待了壹個小時，守衛們輪班了兩次。她記住這個規律，隨後趁著巡邏的間隙從雕像之下輕靈地跳躍了出來，用那雙修長有力的大腿幾個跳躍便抵達了地下監獄的大門前。
　　直到這時，她的身影仍然被陰影遮蔽，這夜幕仿佛特別鐘愛她。就連那些旁邊兩棟房屋裏埋伏好的狙擊手都沒有察覺到她就這麽堂而皇之地站在大門前。
　　而現在，擺在她面前的問題是該如何進去。
　　卡特琳娜並不擔心這件事。
　　她伸手從腰帶裏拿出壹枚模樣精巧的黃銅鑰匙，平靜且大方地走到了壹旁的巷子裏——如果不看地點和她的裝扮，她簡直坦然自若地就像是個來郊遊的遊客。
　　然後，卡特琳娜將那鑰匙‘插’進了這棟房屋的墻壁之中。
　　這件事本不應該發生，這不符合自然規律——鑰匙必須要插進鎖孔，就像劍得有個劍鞘。但它偏偏就這麽發生了，更加詭異的點就在這裏。
　　它詭異的恰到好處。
　　淡淡的虛線浮現在墻壁之上，在短暫的幾秒後，這虛線形成了壹扇黑色的門，甚至有門把手，黃銅鑰匙就插在那上面。
　　女刺客的臉上浮現出壹個滿意的微笑。
　　盡管她恐怕很難和隨軍法師們有什麽交流，但他們所提供的幫助可是實打實的。
　　當然，還有那些在戰爭開始前就徹底搞清楚皮爾特沃夫政治局勢與議員身世乃至性格的瓦斯塔亞探子。
　　只有在諾克薩斯，妳才能看到這種奇景。
　　瓦斯塔亞人被毫無理由的重用，在其他地方受著迫害的法師們擁有安靜的環境……人人平等在如今的諾克薩斯並未被實現，但是，人人都有機會也是真的。
　　她推開門走近，出現在她面前的房間像是間洗衣房，偽裝的還不錯，但卡特琳娜壹眼就看穿了這拙劣的偽裝。
　　沒有哪個負責洗衣服的仆人會將內衣與外套扔到壹個籃子裏的——更何況，它們看上去也太樸實了壹些。這不符合住得起這裏的人的身份。
　　卡特琳娜安靜地在洗衣房的門前蹲下，透過鎖眼向外窺視。外面的走廊空無壹人，她卻並未就此放松警惕，而是在洗衣房內多待了十七分鐘。
　　她的等待是值得的。
　　門外傳來了兩個腳步聲，然後是火柴燃起的摩擦聲與兩個男人愜意的吐氣聲。
　　其中壹個率先開口：“真不敢相信那些老爺們居然真的在城市內用了折射棱鏡。”
　　“他們有什麽不敢的？”另壹個猛地吸了壹大口煙才開口。“還有，這種話題少說點……這是碰不得的話題，妳明白嗎？”
　　第壹個說話的守衛顯得有些憤憤不平的模樣：“咱們都是壹雙眼睛壹個鼻子壹個嘴巴，他們憑什麽就高人壹等呢？連話都可以不讓人說？”
　　“不是他們不讓妳說話，是他們的錢不讓妳說話，小子，妳還是太年輕了。”
　　持續不斷抽煙的那個守衛哈哈壹笑，低沈的說：“早在十年前我就看清這檔子事了，妳沒發現嗎？報紙上成天都是海克斯科技的新發現，碼頭又建了幾艘新船……”
　　“這有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妳這天真的孩子。”
　　抽煙的那個改變了壹下站姿，沈重的靴子在硬木地板上發出互相碰撞的聲音。
　　他接著說道：“到處都是被大家族們收購的小商鋪，滿大街都是流浪兒與無家可歸的破產者——十年前就這樣了，報紙報道過嗎？哈……”
　　他們沈默了很久，年輕的守衛才再次說話：“下面那個議員是傑斯先生，是嗎？”
　　“是的。”抽煙的答道。“傑斯·塔利斯……唉。”
　　他嘆了口氣：“算他倒黴，等諾克薩斯人被打退了，他也得壹起死。隊長昨天已經給我透過底了，議會的其他老爺們對他很不滿意。”
　　“壹幫王八蛋……”
　　煙抽完了，他們逐漸遠去。卡特琳娜推開門走了出來，走廊上的電燈開始莫名其妙地陷入黑暗。
　　她擡起右手，摸索了壹下戴在食指上的壹枚銀戒，將其旋轉了壹下，於是電燈便再次恢復了光亮。
　　有趣。
　　女刺客情難自禁地露出個微笑——哪怕這壹趟就這樣回去，她所探聽到的情報也已經完全足夠交差了。折射棱鏡，名為傑斯·塔利斯的年輕議員，皮爾特沃夫平民們的糟糕處境……
　　無論哪壹條情報，都足夠讓諾克薩斯在戰爭中占據更大的優勢。
　　但是，卡特琳娜並不滿足。
　　對她來說，任務通常有兩個結果。第壹是超額完成目標，第二是失敗。
　　女刺客伸出手，拿出自己的兩把匕首，靴子踩過厚實的硬木地板，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現在，她要超額完成目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