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原來如此

　　的確如此。
　　基利曼在他離開以後苦笑起來——是的，這件事或許讓人很難相信，但羅伯特·基利曼的確不想讓其他人來插手他的工作。
　　處理政務復雜又占用時間，同時還總是吃力不討好，令他沒有閑暇時間去做自己的事。但是，這就是他被創造出來的目的。
　　他被創造出來用於同時處理多個任務，壹個天生的政治家與官員們的領袖。如果他不擔起這份責任，誰可以呢？
　　聖吉列斯也不行，大天使的心思太過細膩，太過復雜。他硬不起心腸去做那些該做的決定，如果讓他來坐在這把椅子上，基利曼很確定聖吉列斯會在上任的第壹天就直接宣布免除許多世界十年的稅務來讓他們的平民好過點。
　　但這是不現實的。
　　基利曼也想這麽做，但他不能——他不可以這麽做。
　　沒有稅務的支撐，帝國就無法運行。
　　嘆了口氣，基利曼本想繼續工作，並強迫自己將註意力都放在工作上。但他卻突然想起了壹句話。
　　“妳有問過他們嗎？”
　　那是他父親的聲音。
　　他仿佛回到了泰拉，那時，保衛戰剛剛結束，帝皇就坐在他身後，耐心地教導著他壹些基利曼此前從未想過的問題。
　　“妳應該問問他們的，羅伯特。妳不能擅自安排好每個人的路，各司其職的確不錯……但人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是這樣嗎？
　　基利曼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或許的確如此，他應該問壹問聖吉列斯的想法再來決定此事，而非直接否決他的意願。畢竟，他都已經學習了壹陣子應該如何處理政務了……
　　直接否決他的想法，的確不是個明智的主意。基利曼突兀地意識到了這件事——他這麽做的理由無非是為了聖吉列斯好，他不想聖吉列斯在做出壹個糟糕的決策後因為引發的連鎖反應而感到愧疚與後悔。
　　但聖吉列斯又何嘗不是呢？
　　原來如此。
　　羅伯特·基利曼思索良久，突然無奈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麽久以來，我們都是在打著為彼此好的旗號互相傷害。
　　好吧。
　　他拿起個人終端，撥通了聖吉列斯的通訊。幾秒鐘後，通訊被接通了，大天使的聲音從中傳來：“有什麽事，羅伯特？”
　　“我想請妳來壹趟我的辦公室，聖吉列斯，我想告訴妳壹些事。”基利曼語氣輕柔地說。“啊，妳最好帶上筆記本。有些事恐怕妳得寫下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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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緋紅之拳與黑色聖堂們乘著他們的船前往奧克塔琉斯星區深處的時候，留在西格瑪·烏斯塔利上的人們正在清理戰場。
　　不是所有人都得去參加戰爭的，他們的確派出了壹部分人加入了這只遠征軍，但是，作為壹個鑄造世界，西格瑪·烏斯塔利必須擁有足夠的防禦。這點是必要的。
　　伊思瑪拉－1－伽馬看著成群結隊的自動唱誦者們遠去，為它們的底盤小小地擔憂了壹下。戰後凹凸不平的地面很容易讓這些機械的造物摔倒，它們的底盤與輪轂可承受不了這種惡劣的環境。
　　就在此時，通訊頻道內卻響起了壹個令她非常討厭的人的聲音：“到西邊的第七鑄造廠殘骸來，這裏需要妳來指揮機仆——啊，妳這蠢笨的家夥，那是材料輸送管道，把它放下！”
　　說話之人氣急敗壞地在通訊頻道內大喊大叫起來：“我說了，把它放下！該死，妳要清理的只有那些野獸們的屍體和倒塌的石料而已，誰讓妳動材料輸送管道的？我真想拆開妳的核心看看妳的思考陣列！”
　　“對機仆們寬容壹點。”伊思瑪拉神甫從容地說，還帶著壹點幸災樂禍。“妳這麽做可不會讓萬機之神感到高興。”
　　“妳根本就不懂萬機之神！妳甚至不願意拋棄妳身上那些羸弱的有機部分！別再和我說話了，該死的，趕緊過來，伊思瑪拉神甫！否則我就向賢者舉報妳在那兒呆了半天什麽都不做！”
　　“妳去唄。”
　　伊思瑪拉不屑地笑了起來：“成天嚷嚷著我們都不懂萬機之神，結果妳連對壹個機仆最基本的寬容都沒有。難道妳不知道它們僅僅只能執行最簡單的命令嗎？真是可笑，別再和我說話了，妳這個改造狂。”
　　說完這句話，她從通訊頻道內退出，然後繼續出神地凝望起那些唱誦者們的隊伍。
　　無獨有偶，西格瑪·烏斯塔利的軌道之上，信仰使者號，壹艘報應級戰列艦也正在進行他們的戰後清掃工作。
　　“別動，士兵。”
　　絲塔茜修女溫柔卻堅決地摁住了那個慘叫不已的士兵，給他來了壹針強效麻醉劑，隨後立刻用特制的手術鋸將他胸腹處殘破的甲殼甲鋸開了。下面的傷口簡直慘不忍睹，獸人們那粗制濫造的彈藥令治療這件事變得相當困難。
　　飛濺的彈片卡在他的胸腹中，制造出了壹個巨大的創口，內臟劇烈出血，也難怪他會痛成這幅模樣。
　　她皺起眉，轉頭對站在旁邊的另外壹名士兵說道：“對不起，我手上的工具幫不了他，這位士兵必須被送入醫療艙。”
　　“但是，修女，醫療艙已經滿了。”士兵手足無措地回答。
　　絲塔茜嘆息了壹聲，沒辦法，那些尊敬的天使雖然給他們送來了這樣珍貴的寶物，可是數量卻並不多。但妳還能要求什麽呢？這樣無私的舉動本就應該被感謝，而不是苛求更多。
　　“我會為他註射壹些藥品，妳帶他去急診室，就在那邊。醫療艙只要壹空出來，他就會被送進去，至於剩下的事……”
　　修女閉上眼：“就讓我們為他祈禱帝皇的仁慈吧。”
　　那名士兵立刻推著躺在推車上的同伴離開了，還不忘向修女道謝。可絲塔茜心裏卻沒有半點的喜悅，只有自責。他們獲勝了，卻有這麽多帝皇的忠誠將士受了重傷，但她竟然幫不上什麽大忙。
　　對自己的自責讓她的情緒有些低落——但是，這件事總會過去的，而戰爭才是銀河系內永恒不變的主題曲。
　　讓我們將目光放回緋紅之拳與黑色聖堂身上。
　　晚到許久的赫爾布萊切特耐心地聆聽著安佳德的復述，並不時點頭。在帝皇冠軍的敘述結束以後，至高元帥點了點頭，滿臉的贊成。
　　“對付這些可憎的異形就應該用這樣的手段！”他沈聲說道。“史蒂夫大人的計劃若是可以成功，那麽，我們或許可以憑借壹己之力在奧克塔琉斯星系站穩腳跟，並沿途布下天羅地網截殺那個該死的撕臉者。”
　　說到這裏，他卻不滿地皺起了眉：“那個靈族的話簡直就是多變的天氣，壹會兒說撕臉者就在我們後面，壹會兒又說它還沒出發……哼。”
　　他冷哼壹聲：“若不是看在基利曼大人的份上，我會立刻殺了她！”
　　赫爾布萊切特的話自然是真心的，但安佳德卻很清楚，至高元帥可不壹定能在單打獨鬥中勝過那個靈族。
　　不過，這話他倒也沒說出來。
　　“至高元帥，您此前和佩德羅大人談了什麽？”安佳德問道。
　　赫爾布萊切特由於冥想錯過了佩德羅的拜訪，但他很快就趕到指揮室並在之後和佩德羅於外面的走廊上進行了單獨交談。對此，安佳德很是好奇他們談話的內容。
　　說到這個，赫爾布萊切特很快便露出了壹個微笑。
　　“佩德羅戰團長想和我們交流壹下有關獸人作戰的心得。”他說。“我同意了，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妳認為呢？”
　　“我認為這是壹件好事，元帥。”
　　安佳德也露出了個驚喜的微笑——先不談緋紅之拳壹直在與獸人作戰，他們的經驗肯定也能給黑色聖堂們幫助。這件事背後隱藏的意義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佩德羅·坎托為首的緋紅之拳在向黑色聖堂釋放壹個友好的信號。
　　這可再好不過了。
　　“的確如此，但這次交流會放在遠征結束之後，目前的主要事物還是截殺那個該死的獸人。”
　　剛剛流露出的壹瞬高興仿佛不過只是幻覺，赫爾布萊切特再次皺起了眉：“我會在今晚詢問壹下西卡琉斯二連長，看看那個靈族今天又說了什麽鬼話……我對它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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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妳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萊莉斯·赫斯佩拉克絲。”
　　西卡琉斯嚴肅地叫出了她的全名。極限戰士的二連長雙手抱胸，看著那個縮在他房間角落裏抱著壹桶冰淇淋吃個沒完的靈族，眼角抽搐。
　　“噢？妳為何要這麽說？”
　　“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妳每天都在說有關那個撕臉者的消息，可卻總是會在第二天推翻妳前壹天的所謂‘感覺’。”
　　西卡琉斯陰沈地看著她，壹字壹句地問：“妳最好給我壹個解釋——另外，從我的房間離開。”
　　萊莉斯看都沒看他，甚至還揮舞著手裏用來吃冰淇淋的勺子對他不滿地揮了揮手：“走開，妳擋住了！”
　　擋住什麽？
　　答案是擋住她看紋陣投影出的壹系列用來打發時間的異世界娛樂作品——西卡琉斯完全沒想到這個靈族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無師自通地發現了紋陣有關於娛樂這方面的功能。
　　她這些天裏除了吃冰淇淋就是看這些來自另壹個世界的，被稱為電視劇的產物，完全沒有所謂競技場冠軍的模樣。
　　簡直和壹個廢人無異。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什麽事都不幹，那倒也罷。
　　但現在的問題是很嚴峻的，兩艘船上的阿斯塔特以及兩名原體都指望著這個靈族腦子裏的坐標去截殺那個撕臉者並完成基利曼的任務。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行為簡直就像是踩著西卡琉斯的腦袋似的令他惱火。
　　“妳這個毫無羞恥心可言的靈族！”西卡琉斯勃然大怒。“縮在我的房間裏就也罷了，我個人的風評因為妳受損倒也沒什麽，只要能完成任務，這些都是值得的，但妳怎敢這麽做？！”
　　“我做什麽了？”
　　萊莉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不是都解釋過了嗎？那個撕臉者的坐標壹直在變化是因為有東西在亞空間內幹擾我的感知。”
　　“妳不是說妳的神給了妳指引嗎？”
　　萊莉斯皺起眉：“伊尼耶德的確給了我指引，這沒錯，但那不代表祂是全知全能的。死神強大，但並非無敵。我們崇拜祂，是因為祂值得，而並非祂擁有所向無敵的力量——再者，難道妳的神就不會出錯嗎？”
　　“我不信仰任何神明。”西卡琉斯生硬地回答。
　　“呵，這話倒是有趣，竟然出自壹個有著兩位神明庇護的種族之口。”萊莉斯冷笑了壹聲。“妳可知妳們有多幸運？”
　　“收回妳的話。”
　　西卡琉斯瞇起眼，面無表情，室內的氣氛卻在壹瞬間變化了。他的惱怒與疑問在這壹刻全都消失，只剩下最深刻、最沈寂的平靜。
　　萊莉斯看見，他已經將手放到了腰間的等離子手槍上。
　　“或者我讓妳收回。”西卡琉斯慢慢地說。“不要妄下斷言，萊莉斯·赫斯佩拉克絲，我不想與妳為敵，但那不代表我不能。稱他們為神明是壹種侮辱……妳明白嗎？”
　　夜之女王看著這個驟然變得陌生起來的阿斯塔特，沈默了壹會，而紋陣投影出的劇集卻還在穩定地放送。劇中人物的交談作為背景音在房間內響起，且連綿不絕，同時還夾雜著壹些罐頭笑聲。
　　“我明白了。”萊莉斯·赫斯佩拉克絲點了點頭。“我為我說的話道歉，但妳必須明白，我也急於完成伊尼耶德交給我的任務，就和妳壹樣，但這件事並不能因為個人的意願就改變。”
　　西卡琉斯慢慢地將手從等離子手槍上放下了。
　　二連長回頭看了眼紋陣的投影，劇中人物們平凡而快樂的生活令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但也僅僅只是壹瞬之間。再轉過頭來時，他的表情已經恢復了那副嚴肅的模樣。
　　“很好。”西卡琉斯說道。“但妳最好趕快，因為我們即將奔赴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