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總是惹麻煩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傑洛特開始覺得這個世界變了。
　　他最早聽見這種論調還是在幾十年前，壹個無緣無故被過路士兵們打成殘疾的中年人憤憤不平地對他說著這種話。他說這個世界正在變得越來越殘忍，人們彼此仇視，遲早有壹天會互相毀滅。
　　那時，傑洛特認為他說的話雖然偏激，但也能夠理解。而現在……
　　簡單地埋葬那孩子的屍體後，他們繼續向前。三人都沒有明說，但三人都清楚，他們得將這個教派清理幹凈。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後來人會遭到他們的毒手。
　　他們跨過那清澈到令人覺得不安的小溪，往前深入了壹段距離，出現在眼前的是壹片荒涼的林間空地。
　　幾顆孤零零的樺樹呆在那光禿禿的土地上，沒有葉子的枯枝伸長著面對天空，每當有風吹過，它們就發出令人不安的顫抖聲。馬匹靠近，壹些停在樹枝上的鳥迅速飛走了，驚慌無比。它們叫著離開了天邊。
　　何慎言望著它們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獸骨匕首還在他手中，此時，它正在壹點點地變得熾熱。
　　傑洛特是第壹個發現屍體的人，林間若隱若現的東西讓他渾身發冷。白色的長裙隨風飄蕩，毫無血色的屍體被綁在林間的壹顆大樹上，荊棘制造而成的繩索將她的身體刺的鮮血淋漓，脖子上壹道大張的裂口，那正是她死亡的原因。
　　此時，傷口邊緣已經呈現出失血過多的蒼白色了。她大張著眼，望著天空。臉龐上被人以鮮血塗抹上了不信者之類的詛咒話語，壹些蜘蛛在她的身上爬來爬去。
　　在她身後，還有更多。
　　男女老少，甚至不分種族。有的已經腐爛到能透過肋骨看見內裏掛滿蛆蟲的內臟了。
　　雷吉斯輕輕地嘆了口氣。
　　“有時，妳們對自己同類所做的事真讓我不寒而栗，傑洛特。”
　　獵魔人沒有回答，他緊緊地抿著嘴。只有法師看上去最為輕松，坦然。他翻身下馬，靴子踩在堅硬的泥土上。那把匕首被他丟了出去，它垂直下降，剛好插在泥土中間，造成壹道深深的縫隙。
　　隨後，他轉過身來，對著雷吉斯與傑洛特說：“有時我的行事風格會被詬病為太過殘忍，先生們。希望妳們不要介意——因為有些人真的不配被稱為人。”
　　地面開始顫抖。
　　黑色的煙霧從林間冒出，像是來自地獄壹般那麽黑。狂躁的火焰突兀地在他身後綻放，將整個樹林都包裹在了其中，卻沒有對那些樹木造成任何影響。火光照亮了何慎言面無表情的側臉。緊接著，傑洛特便聽見了尖叫聲。
　　壹個渾身著火的人從樹林裏跑了出來，然後是更多。他們赤身裸體，被燒的皮開肉綻。每個人都尖叫著，在地上滾動，試圖熄滅這火焰。可是，卻沒有壹個人成功。
　　而何慎言甚至有心思給他與雷吉斯解釋：“這是罪火，由他們靈魂中的罪惡作為燃料。那些作惡較少的人，只會被燒個半死，還有活下來的希望。”
　　“那，那些作惡多端的呢？”
　　法師轉頭看了壹眼發問的獵魔人，輕輕地笑了笑。
　　火焰的燃燒持續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後，他們才重新上路。
　　……
　　抵達下索登的時間推遲了壹些，但也沒晚太多。他們有幸在衛兵關閉城門前進入了下索登。這座城市的建築物並沒有壹個統壹的風格，雜亂無章。這間還是紅磚房，下壹間可能就變成了純木制建築，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傑洛特輕輕牽動蘿蔔的韁繩，讓母馬稍微避開迎來的行人。兩個小鬼頭站在路中央玩著跳格子，獎品是壹個破布沙包。許多乞丐沿街乞討，他們衣衫破舊，卻並不面黃肌瘦。有人甚至還非常強壯。
　　這些人都以異樣的眼神註視著他們三人，獵魔人毫不畏懼地壹壹回以瞪視，有人避開他的眼神，有人則堅持了壹段時間才放松。而有些人，就是不懂得什麽時候該收手。
　　壹個男人站起身來，他原本坐在墻角。穿著壹件破爛的衣衫，露出兩只強壯的手臂，右手的胳膊上綁著壹圈麻繩。這個男人露出冷笑，走上前來，有幾個光頭男人跟在他身後，壹聲不吭，神情兇狠。
　　“看來咱們又惹麻煩了。”
　　何慎言頭也不擡地說。他的話讓雷吉斯啞然失笑。後者頗為幽默地輕聲說道：“壹個獵魔人，壹個法師和壹個高階吸血鬼走在壹起，結伴旅行，這不就是會發生的事嗎？”
　　然後，他們聽見了傑洛特冷冰冰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現在滾，雜碎。我沒心情把妳們打得滿地找牙。”
　　法師驚訝地挑了挑眉。
　　傑洛特通常不會這麽和當地的地痞流氓打交道，他的確有能力殺了他們每壹個人。但這樣做意味著他會被通緝，到時就再也無法在這座城市裏接到委托了。就算是將每個人都打壹頓，也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要知道，這些人永遠不懂什麽叫做放棄。
　　獵魔人的話起了反作用，那個帶頭的家夥嘴邊露出壹絲微笑，人群迅速將他們包圍了起來。何慎言註意到，有更多人正在從街角湧來，他們無聲無息地隔絕了街道，讓這裏變成了衛兵的視線無法抵達之地。
　　有趣……還挺訓練有素的。何慎言不動聲色地想。
　　傑洛特嘆了口氣，翻身下馬。他沒有過多廢話，那帶頭攔路的家夥原本還想放點狠話，結果直接被他壹拳打在了臉上。鼻梁骨當場發出了壹聲清脆的喀嚓聲，緊接著就是噴湧而出的鮮血。
　　“妳要幫忙嗎，傑洛特？”何慎言在馬上放聲問道。
　　“不，不必了。”
　　傑洛特頭也不回地說，同時擡起壹肘給壹個試圖從背後襲擊他的家夥開了眼角，那家夥痛苦地倒在地上，因為疼痛和鮮血遮蓋視野的關系，他甚至以為自己瞎了，不由得放聲尖叫了起來。
　　“好像有幾個家夥朝著咱們來了。”雷吉斯輕聲說道，老吸血鬼手裏還攥著壹把百利沙果。“妳要出手嗎？還是我來讓他們吃點苦頭？”
　　“我就不動手了。”
　　何慎言打了個哈欠：“讓我來的話，場面會變得很難看。而且，我今天的活動指標已經達到了。”
　　他慵懶地向前壹趴，撐起自己的臉：“速戰速決，好嗎？我真的很想洗個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