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無人之境

　　那陣劇烈的顛簸讓除了比約恩與墨菲斯托以外的所有人都轉移了註意力，隨後，燈光的熄滅更是雪上加霜，他們再也無暇顧及此事了。
　　在阿斯塔特們所用的船只上，徹底的停電是壹件近乎不可能發生的事。哪怕引擎熄滅，應急燈也會被點亮，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壹件事。
　　沈著臉，洪索啟動了靴底部的磁吸裝置，在確保不會再次因為顛簸而失去平衡後，他帶上了頭盔，開始在通訊頻道內大聲呼喚：“向我匯報！”
　　無人應答。
　　洪索不死心地再次重復嘗試了三次，但得到的答案依舊壹樣。
　　通訊頻道內只有嘈雜的電流聲，這在鋼鐵之錘號上本應是絕對不該出現的情況。
　　為了避免艦內通訊受到幹擾或出現錯誤，洪索可是花費了十三年的時間用以更換並升級它的通訊模塊。前前後後壹共有三位機械神甫負責這項工作。
　　若不是鋼鐵勇士們和機械修會關系非常不錯，洪索是斷然沒可能請到他們幫忙的。而現在的情況，只能證明壹件事。
　　頭盔下，戰爭鐵匠的臉色驟然陰沈了下來，他拔出腰間的爆彈槍，緩慢地貼到了靠近大門的墻壁之上。無需任何言語，配合在壹瞬間開始進行。
　　索爾·塔維茨緊隨其後，房間內並不適合他們這樣使用吉瓦多倫式附魔彈匣的爆彈槍，他握著自己的劍，正對著大門，隨時準備在洪索開門後沖出去。
　　西卡琉斯是第三位，他拔出劍，另壹只手還握著自己的等離子手槍，冷靜地指向了大門的方向。如若索爾·塔維茨在沖出去後遭遇到攻擊，他會第壹時間開槍。
　　而比約恩卻走在了他們所有人的後方，有意無意地和墨菲斯托貼近了距離。盡管手中握著斧頭，身體的站姿上卻沒有其他人那般緊迫。
　　他看了眼聖血天使的智庫，後者瞥了他壹眼，再次露出壹個微笑。那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來了，比約恩的眼皮開始抽搐，他深深地吸了壹口氣，仿佛正在經歷壹場史無前例的牙疼。
　　洪索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外面的動靜，壹片死寂的安靜讓他眉間的皺紋開始越便越深。
　　他擡起手，做了個手勢，在壹秒鐘後猛地采用墻壁上的手動拉桿拉開了門。這種老式的機械設計免去了他要踹開大門的暴力行為。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兩扇金屬大門閃電般地彈開了。
　　索爾·塔維茨猛地沖了出去，手中的劍刃平擡，護手處與頭盔平齊，這是壹個很好的防禦性的姿勢。在無數次戰鬥中經歷了檢驗，時至今日，塔維茨已經不再追求劍術上的華麗了，他只渴望效率。
　　他警惕地觀望四周，劍刃隨時準備揮動。卡托·西卡琉斯迅猛地跟在他身後壹同沖了出來，壹手動力劍，壹手等離子手槍地護衛著他的後背，兩人開始交替觀察對方的死角。
　　可是，空曠的走廊卻仿佛是在和他們開玩笑，任何可能的襲擊痕跡都不存在，安靜地像是壹場只存在於噩夢中的景象。
　　洪索陰沈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戰爭鐵匠緩緩地走了出來。
　　兩秒後，他低沈地說：“我想我們需要去壹趟艦橋了，我希望船長和領航員平安無事。”
　　“……但願如此吧。”
　　索爾·塔維茨滿面擔憂地搖了搖頭，隨後看向了跟在他們身後，比往常更加安靜的墨菲斯托：“智庫，妳有辦法嗎？”
　　“有的，上尉。”
　　墨菲斯托點點頭，表現得和以往壹模壹樣。
　　比約恩覺得自己的眼皮又開始抽搐了，他開始慶幸自己在顛簸開始的時候就放下了面甲，否則其他人壹定會看出些許端倪，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掩飾多久。
　　墨菲斯托閉上眼，眼皮下，有藍色的熒光湧現。那是他正在使用靈能的證明之壹，塔維茨心下稍安，本想再說些什麽，洪索的厲聲咆哮卻打斷了壹切：“站住！”
　　戰爭鐵匠舉著手中的爆彈槍，擋在他們身前，指著從走廊對面幽深的黑暗中走來的壹個相較於阿斯塔特們較為矮小的黑影怒喝道：“停在原地，並報上妳的身份識別編碼，否則我會立刻開火！”
　　那個人影不為所動地繼續前進，於是洪索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他特別調制過後的爆彈槍擁有更為敏感的扳機，因此只是輕微勾動手指，爆彈便從槍膛內擊發了出去。
　　它劃過壹道焰火所構成的軌跡，並精準地命中了那人的腿部。走廊內響起某種沈重的悶響，緊接著便是血肉飛濺的聲音。他們都熟悉這種聲響，此刻卻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那人還在行走。
　　他的壹條腿明明已經被徹底摧毀，可此刻卻還在前進。陸行泰坦的夜視模式早在來到走廊的那壹刻便已經啟動，索爾·塔維茨卻發現自己竟然觀察不到這黑影的半點細節。
　　眼見這壹幕，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某些猜測，因此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的爆彈槍開了火。
　　火焰乍現，像是風暴般席卷而過整個走廊。劈啪作響且完全不間斷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起，黑影在被命中的第壹瞬間就變為了灰燼。
　　目標已經死亡，他們沒有放松，而是繼續謹慎地觀察著。所有人都知道，謹慎是在戰爭中生存的第壹要素。
　　就在此時，墨菲斯托開口了，聲音平靜而肅穆。
　　“他們沒有事。”
　　聖血天使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沈，像是某種回音般令人感到五臟六腑都隨之壹起振動。
　　“至少目前來說，沒有事——它們只要求信仰，現在還不到收割靈魂的時候。”
　　他的表現與話語再次引起了警惕，西卡琉斯立刻與他拉開了距離，並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槍，緊迫地詢問：“怎麽回事，智庫？”
　　“我沒事，西卡琉斯二連長。”
　　墨菲斯托嗓音輕柔地回答。“但妳們或許都需要安靜地睡上壹會了。”
　　金光乍現，他們倒在地上。魔力熒光從空氣中浮現，形成幾個保護罩，將他們全部籠罩。而比約恩卻被單獨排除在外，他緊緊地握著斧頭，心臟跳動的速度幾乎讓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過了壹會，他不確定地吐出了壹個稱呼：“大人？”
　　墨菲斯托回過頭來看了他壹眼，突然露出了個對於聖血天使首席智庫來說極其陌生的微笑。那種笑容，比約恩只在壹個人臉上見過。
　　“留在這裏，比約恩，他們會在十分鐘後醒來。我還指望妳到時候向他們解釋發生了什麽呢……”
　　‘墨菲斯托’溫和地笑了笑：“不過，從現在開始，妳們的任務就已經算是完成了。”
　　他轉過身，走入黑暗之中。孤狼站在他身後，壹種暖意爬上後背與四肢，他深深地吸了壹口氣，低下頭，給自己講了個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爛笑話。
　　……
　　復仇號。
　　原本正在閉目冥想的何慎言突兀地止住了動作，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側頭看向了舷窗外。
　　船長室擁有八面寬廣的窗戶，可以隨時觀察星空。因此，他此刻能清晰地看見某種白色的光輝正在黑暗的真空中緩緩凝結。
　　“呵……居然還真被他猜到了。”何慎言低下頭，笑了起來。“這幫該死的寄生蟲還真是不怕死。”
　　“大人？”
　　利克托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禁軍全副武裝地站在黑暗之中，面容嚴肅：“我們該怎麽做？”
　　“妳們什麽都不用做，利克托。這不是妳們能參與進來的戰爭。”
　　“什麽？可是，大人，您向我保證過——”
　　“——我說謊啦，怎樣？”
　　何慎言轉過頭去，朝他眨眨眼：“妳能讓壹個孩子加入進妳們和惡魔們的戰爭裏嗎？”
　　禁軍沈默片刻，苦澀地問：“……差距有如此之大嗎？我們，真的壹點忙都幫不上？”
　　“是的。”
　　何慎言理智到近乎殘忍地點了點頭：“妳們壹點忙都幫不上。”
　　“……我明白了。您要做什麽？”
　　“做我最擅長的事，利克托。”
　　何慎言再次笑了起來，身前的空氣中開始震蕩並模糊。玄奧的法陣壹個接著壹個浮現，然後又消失。速度之快令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
　　他背著手，來到壹面窗戶前，凝視起那凝結的巨大白光，竟然略微有些懷念地嘆了口氣：“老實說，我現在可真懷念那些壹發火球術就能炸死的敵人。妳看看，這算什麽事，利克托？壹群寄生蟲竟然能做到這種事，無視能量攻擊，大範圍的強洗腦……唉。”
　　他搖了搖頭：“不過，至少這些被送來試探我的，應該會和以前壹樣好吃。”
　　利克托尚未能理解他口中的‘好吃’是什麽意思，便親眼看著何慎言消散在了原地。而後，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了密集的腳步。
　　禁軍沈默了片刻，意識到，自己恐怕又要再次向趕來的原體們解釋很久了。
　　在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中，他無奈地笑了起來：“大人，您還真是會使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