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泰拉之上（十壹）

　　休息時間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壹陣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的竊竊私語聲就打破了殉道者大橋陣地之上的安靜。諾爾福脊背生寒，他心中依舊充滿勇氣，但也怕得要死。聽起來很矛盾，但又有誰能在面對這些亞空間內的東西時不感到害怕呢？
　　他害怕，但他依舊要守在這裏和它們戰鬥。勇氣的真正含義便在此處。
　　“帝皇在上。”
　　諾爾福利落地吐出四個字，抓起他的激光槍，對壹旁的利托西斯做了個手勢：“帶著妳的人去西面，利托西斯。”
　　年輕的黑甲衛士回過頭來，發現這名禁衛軍的長官表情前所未有的猙獰：“……它們來了。”
　　壹聲咆哮刺破黑暗，緊接著是更多。壹刻不停，它們在高呼著幾個褻瀆的詞匯。幾乎聽不清它們只是說些什麽，只有壹個詞極其清楚。
　　“血！血！血！”
　　惡魔們高喊著這個詞，利托西斯的心中湧起壹股憎恨——讓他幾乎破口大罵，然而諾爾福的動作卻比他更快，這個滿臉疲憊的士官怒罵出聲。
　　“他媽的惡魔雜種！”
　　地面開始震顫，濃重的鮮血味道野蠻的彌散在大橋之上。
　　士兵們要麽在祈禱，要麽就在調試手裏的激光槍——必要時刻，它們會被過載。但現在不行，過載模式威力很大，卻非常容易損壞。他們現在可得不到應有的武器補充。而且彈藥也是個大問題。
　　諾爾福拍了拍他的頭盔右側，讓那兩小時前就開始響個不停的內置耳機停息了壹會兒。趁著這個機會，他在通訊頻道內說了壹句話，情緒並不如何激昂，可其中卻蘊含著甘願赴死的決心。
　　“準備戰鬥，為了神聖泰拉。”
　　“為了神聖泰拉！”
　　利托西斯等路西法黑衛遵守諾爾福的命令，壹路狂奔至防線西面，粗糙的防禦工事上滿是惡魔們所留下的痕跡。漆黑的金屬板傷痕累累。
　　在這裏負責駐守的是第四連。
　　利托西斯迎上前去，還未等他和那光頭的四連長互相交換姓名，戰鬥就在瞬間開始了——壹個放血魔嚎叫著撞破了黑暗，揮舞著手中的地獄之刃，在這醜陋的怪物身後是更多它的同類。利托西斯拔出腰間的爆彈手槍，瞄準了那個打頭陣的白癡。
　　兩秒鐘後，它的腦袋徹底爆炸開來。四連長帶著驚異與羨慕看了眼他的爆彈槍，利托西斯卻心疼地將手槍放了回去。他沒多少子彈了，可不能浪費在這些東西身上。
　　士兵們很快便開始回擊，激光束組成的死亡之雨朝著惡魔們射去。
　　壹發命中或許不足以讓它們受到生命威脅，然而壹輪連射的意義就在這裏。火力覆蓋永遠不會過時，壹個士兵連連扣動扳機，他使用的是半自動檔位，精準而不失致命。
　　壹只原本正在沖鋒的放血魔被打中了右眼，那慘綠色的眼眸爆炸開來，壹團像是膿液般的液體飛濺而出。它跪倒在地，身體顫抖了幾下便倒在地上不動了。這只是冰山壹角，他們有著地理優勢，這群不穿戴盔甲的低級放血魔不可能打得過來。
　　直到壹只騎著鋼牛的碾血者從它們中沖了出來，那披掛著血紅色黃銅鎧甲的巨大野獸壹路踩碎了不知道幾個放血魔，鮮血與血肉的碎塊在它腳下溢散，坐在它背上的那個碾血者卻興奮地哈哈大笑著，同類的鮮血壹樣讓它感到滿足。
　　這場面讓利托西斯的眼角抽搐了壹下，他立刻拔出爆彈槍，竭力想要瞄準這東西，但它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幾乎片刻便跑過了長長的殉道者大橋，馬上就要來到防線前——黑甲衛士開始咆哮：“齊射，齊射，把它背上那個雜種打下來！”
　　四連長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兩輪激光束合在壹起，那個碾血者卻狡猾地將自己縮在了鋼牛的腹部，同時扯動韁繩，這頭恐虐的野獸眼中燃燒著同樣對於鮮血的渴望，壹個轉身，讓它身上的盔甲承擔了大部分齊射，隨後再次直挺挺地朝著他們沖了過來。
　　在這關鍵時刻，利托西斯扔下了手裏的激光槍，爆彈槍也被他留在了原處。
　　他迅疾地壹個翻越，跳出了防禦工事，銳利的金屬側面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湧出，微微刺痛。黑衛卻壓根沒空管那麽多，他拔出動力劍，諾爾福讓他們放棄近戰的話已被他拋之腦後——利托西斯現在只知道兩件事。
　　第壹，他是他們中劍術最好的。
　　第二，絕對不能讓這東西沖進防禦工事，否則整個戰線都會被擊垮。沒人能在這東西的壹次踩踏下活下來。
　　他必須嘗試，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
　　動力劍自腰間拔出，劍身上閃爍著危險的藍光。那個坐在鋼牛背上的碾血者頗為感興趣地咆哮了壹聲，單手舉起手裏滿是鋸齒的刀鋒，對著利托西斯比劃了個邀請般的手勢。黑衛無緣無故感到壹陣憤怒湧上心頭，他的臉部肌肉痙攣著，憤怒與腎上腺素令他開始狂奔。
　　狂奔——與鋼牛對著沖鋒，不閃不避。
　　他在找死嗎？當然不是。
　　四連長的怒吼被他憋在了喉嚨裏，他看見那個自顧自沖出去的路西法黑衛壹個滑鏟，借由鋼牛的速度和他手中的動力劍精準地在鋼牛的肚腹制造了壹道巨大的創口。這野蠻的畜生痛叫出聲，內臟和鮮血噴湧壹地。
　　它開始狂躁地進行生命中最後的運動——它把那個碾血魔甩了下來。
　　然後，黑衛站起身，趁著那碾血魔被甩在地上暈暈乎乎的時候用動力劍壹把砍下了它的腦袋，隨後在士兵們興奮的吶喊中狂奔返回了防禦工事內。
　　“……媽的，算妳命大，小子。”
　　四連長咧著嘴笑了起來，隨後從腰間的武裝帶掏出壹根興奮劑扔給了利托西斯：“要是累的覺得擡不起手就給自己來壹針，它們還沒死絕呢。”
　　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快把那東西打了，小子，戰鬥還沒結束呢。不過，妳壹個人宰了那東西，就等著功勛章吧！”
　　“我其實不是特別在乎功勛章。”
　　利托西斯有氣無力地說，同時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他現在自己都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心驚——我到底怎麽想的才敢跑出去直面那東西？
　　不過，無所謂了。
　　黑衛將軍務部配發的興奮劑往自己的大腿壹紮，抓起他的激光槍就開始繼續射擊。戰鬥還未結束，遠遠沒有。
　　天知道黑暗中還會跑出什麽東西？
　　……
　　西卡琉斯揮舞著他的風暴之刃，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壹頭血肉獵犬的脖頸——妳以為這就完了？
　　不，血肉獵犬們通常都是成群結隊的。
　　這些該死的畜生外形如同狼與爬行動物的混合體，口中壹嘴利齒，皮膚披有厚重的鱗片，沿著脊柱長有壹列尖刺。從外形上來看，它們已經足夠令人惡心。但當它們出現在戰場上時，那才稱得上是噩夢，就像它們在民間傳聞中的形象。
　　無法被鎖定的高機動性，尖牙利齒，動輒三五成群。就算對阿斯塔特們來說，這些東西都算得上是很難應付。
　　西卡琉斯轉過身，他的力量與速度讓風暴之刃劃起壹道致命的圓弧，壹個旋轉便殺死了其余幾只將他撲來的獵犬。它們殘破的身體倒飛出去，發出噗通的壹聲悶響。卡托·西卡琉斯邁步踩過它們的屍體，碾碎了它們的殘軀。
　　他是故意這麽做的。
　　在他身邊，足足六個戰術小隊正陷入苦戰。
　　天黑之後，恐虐魔軍的進攻強度加強了壹倍不止，從傳送門裏湧出的也不再是低級的放血魔了，而是它們的表親，鮮血收割者。
　　這群由放血魔進化而來的惡魔擁有恐虐的賜福，它們的角更大更長，地獄之刃上通常有著褻瀆的符文或是變得更加龐大。
　　除此之外，他們還殺死了數十只鋼牛與顱骨戰車，西卡琉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暫時沒看見惡魔引擎，但他知道，它們遲早會來的。這也是他暫時沒讓毀滅者小隊浪費他們彈藥的原因。
　　當然，還有那群嗜血狂魔。這幫雜種的翅膀破碎的不成樣子，卻偏偏能飛。泰拉目前並不適合出動空中力量，地面還有不少平民，如果它們出現，那麽西卡琉斯恐怕不得不呼叫刺客庭讓他們來狙殺這些混蛋了。
　　二連長擡頭看了壹眼昏暗的天空，在確認它們暫時沒有出現後，松了壹口氣。
　　他拔出腰間的“殺戮者”，這把等離子手槍跟了他很久，壹如既往的可靠。復合陶瓷冷卻線圈讓它能夠持續開火長達五十次才過熱。
　　西卡琉斯對著壹頭背對著他的鮮血收割者扣動了扳機，它的半個身體被瞬間汽化了，也讓被它壓在身下的那名阿斯塔特有機會喘息。他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鏈鋸劍的咆哮壹閃而過，鮮血收割者的頭顱被砍飛了出去。
　　“小心些，索結諾。”
　　西卡琉斯低語著，通訊頻道內傳來那名阿斯塔特的回話，帶著壹些惱怒：“長官——我是被偷襲的！”
　　“戰場上可沒人和妳管偷不偷襲，妳和這群惡魔打的太少了，多多習慣吧。”
　　西卡琉斯頭盔下方的臉露出壹絲微笑，這個兄弟此前壹直在負責剿滅異形，沒怎麽和惡魔們作戰過。對它們陰險的襲擊毫無知覺。畢竟，他至今為止也才服役不過七十年，可以算得上是半個新兵。
　　“我知道了，長——”索潔諾的下半句話沒能說完，壹頭鮮血收割者從後方疾馳而來，地獄之刃瞬間穿透了索潔諾的陶鋼護甲。盡管如此，這個戰士卻也在生命的最後壹刻反應了過來。他松開手，讓鏈鋸劍自然滑落，隨後拔出爆彈槍，對著自己的胸腹連開三槍。
　　他倒下的屍體將那鮮血收割者壓在身下，爆彈更是令它的脊骨被打成了粉碎。
　　西卡琉斯無言地看著這壹切，死亡對他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這些鮮血收割者手裏的地獄之刃對阿斯塔特們來說也是致命的武器，只要擦傷壹點，其上的褻瀆詛咒便會開始吞噬他們的血肉與靈魂。
　　他能做什麽呢？
　　唯有更多殺戮而已。
　　索潔諾所屬的第三戰術小隊其余成員很快就圍了過來，他們將他的屍體圍在中央，以手中的爆彈槍穩定地殺戮著那些想要圍攏過來的惡魔們。
　　與此同時，壹名藥劑師立刻開始進行處理。他要取下索潔諾的基因種子帶回戰團，幾十年，或許壹百年後，有人將會繼承他的基因種子，成為他們新的兄弟。西卡琉斯不知道那時他是否還在，也不知道其他事情。
　　他已經習慣了這些事。
　　二連長的語音頻道內傳來萊山德的聲音，外墻上的敵人已經被清空了，他們如今正在外墻下方的廣場進行清剿作戰。這不是個容易的活計。
　　“西卡琉斯連長，我需要妳——”萊山德停頓了壹下，似乎在劈砍著什麽東西。過了壹會兒，他才繼續說。“——支援我們壹隊戰鬥兄弟，在廣場的東面，我們在這裏有些麻煩。剛剛有三只磨魂者沖破了那裏的陣線，死了七名兄弟，人手不足。”
　　“我知道了。”
　　西卡琉斯轉而用起連內的通訊頻道：“妳們都聽見了，三只磨魂者，有人自告奮勇的嗎？”
　　“我們去！”
　　第壹戰術小隊的士官立刻在語音頻道裏高喊起來。西卡琉斯轉過身，風暴之刃銳利到可怕的劍刃上閃過壹道金光，讓那個被砍中的惡魔淒慘地尖叫起來。西卡琉斯情不自禁地露出壹絲獰笑。
　　在解決完這個試圖偷襲他的惡魔雜種以後，他開始下達命令：“其他人掩護第壹小隊！”
　　“收到命令！”
　　極限戰士們的動作很快，第壹小隊在戰士們的槍火掩護中狂奔而去。與此同時，西卡琉斯用壹記大開大合的下劈殺死了壹頭陰險埋伏在地面上的血肉獵犬，那畜生被他砍下了半張嘴。隨後又被壹劍釘在了地上，金色的光芒再次閃過，這頭野獸被燃燒成了灰燼。
　　西卡琉斯感到壹陣空虛，風暴之刃原本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他是在被那位閣下‘賜福’後才擁有了這樣的能力。每次使用都會讓他覺得精神空虛，仿佛手中的風暴之刃在抽取他的精神似的。二連長只當這是必要的代價。
　　天還沒亮，四周依舊滿是黑暗。但我們將奮戰，直至死亡——又或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