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沁紙花青

修真武俠

悶雷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只用了兩息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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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壹十章 大劫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7

  瞧見他這模樣,白閻君的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壹位閻君露出這樣的眼神可不常見,但李雲心連壹點打趣的心思都沒有。
  他覺得無趣極了。又覺得憋悶極了。哪怕現在兩個人站在壹眼望不到邊際的巨大“月亮”上,周遭皆是廣闊空間。
  白閻君猜出了他的心意,便說:“妳當我們如今是被圈起來了,因此覺得透不過氣?”
  李雲心皺了眉:“不是嗎。”
  他邊說邊拿腳尖蹭蹭地面。但地上連壹絲灰塵都沒有。這更證實了他的推斷——若這片空間是開放的,這裏多少該有些塵埃。眼下的狀況只能意味著,因為此處極高,所以地上的灰塵上不來。又因為外面被封得嚴嚴實實,所以天上的塵埃也落不下來。
  因而經過了幾萬年——但現在他覺得“這個世界的歷史有五萬年”這件事恐怕也不是真的——這“月面”仍光潔如鏡。
  便聽閻君笑笑:“哦。妳以為這星空是假的。”
  “難道是真——”李雲心的話說了壹半,猛然想到壹件事。
  看不到金星。若真如他所想這星空是用什麽手段虛構出來的,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另壹些不是很常見的星座都沒什麽問題,怎麽偏漏了金星?
  “細細聽我說吧。事情原委極復雜。從前不和妳說,是因為妳心性未定,又不曉得妳這人到底怎樣。如今妳成了太上……我見妳見到這樣的情形仍未發狂,也覺得可以和妳說了。”
  白閻君把自己的舌尖在手指上轉了壹圈:“可準備好了?”
  李雲心嘆了口氣:“我剛覺得自己心情平靜點,就又給我搞出這麽大的事。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個正常人了——妳說吧。我聽著。但別再吊我胃口了。那樣我真會發狂。”
  白閻君點點頭。手指又壹卷,長舌消失了。
  饒是如今心情煩躁同時好奇得要發瘋,李雲心也瞪了眼睛:“妳這舌頭可以縮起來?那妳總吊著它幹嘛?!”
  閻君壹皺眉:“妳修為到了太上難道不能把自己的鼻子耳朵收起來麽?那麽支楞著做什麽?本君習慣了,關妳什麽事。妳莫作聲,安安心心聽我說!”
  他生氣地捋了捋前胸,才意識到舌頭收起來了。便只好叉了手擱在身前:“妳不是這世上的人,我們早曉得了。如今也知道妳來的地方兒與這裏從前類似。那就好辦許多——宇宙之類的概念,妳該都能理解的。”
  “妳是指,包括無數星系的那個不知道有多大的宇宙,而不是中陸這些土著概念裏的宇宙,對不對?”李雲心問。
  “正是。”白閻君略想了壹會兒,說,“前兩天我聽妳在渭城講法。講得倒不錯。妳開口便說自己來自天外諸天,那麽就用妳的話來講。妳口中的壹個‘天’,便好比是壹個宇宙。這世上的宇宙多得很——如同地上的砂礫。”
  李雲心想了想:“我知道妳也不是什麽土著。既然是兩個明白人說話,我們最好不要用那些似是而非的比喻。如果妳是指宇宙極多,可以說‘好像是構成壹個人體的原子那麽多’,或者‘在統計學的角度’幾乎是無限的。簡單明了,而不必再繞個彎兒去想。”
  白閻君壹笑:“對妳而言,這種說法合心意。可對我而言,卻是我先前的說法合心意。妳來這世上十幾年,還沒忘了從前。但可曉得我在這世上已經多久了?反倒是依從前那麽說話,叫我覺得分外吃力了。妳是個聰明人,就動動腦子好好聽吧。”
  “本君先告訴妳,這世上的宇宙極多,且很多宇宙的模樣各不相同。這模樣既是說其中的物質構成,也是說其中的各種規律。但類似的,也並不少——譬如妳的宇宙和這個宇宙。至少在從前,規律基本是壹致的。”
  “這裏,在七萬多年前,與妳那世界很像。有人,有動物。那人也建立了文明,甚至探索了太空。可終究老家是在地球上——妳那兒可也是叫地球?”
  李雲心沈聲說:“是。”
  白閻君笑:“哼哼,這種事也不稀奇。那沈幕說因著壹個什麽同向、鏡像、特向同類性之類的玩意兒,叫許多世界模樣都很相似。這倒不打緊,弄不明白也無所謂。”
  “只說我們那個地球,在從前那時候,也同妳們類似。不曉得自己的宇宙有多大,也不清楚其中的許多奧秘。甚至連太陽系之內,都沒探索完全。”
  “但後來這宇宙同另壹個碰上了。那壹個宇宙,規律可不相同。因而帶來了許多奇怪的玩意兒,譬如說——”
  “我們現在的力量。”李雲心沈聲道,“這種沒法兒用我所知道的物理規律來解釋的力量。”
  “那麽就是說妳們從前的世界也老老實實——依著物理規律辦事。沒什麽修行的事情,也沒什麽天地靈氣。後來兩個宇宙撞上了、規律相互滲透了,才變成如今這樣子?有了玄學的玩意?”
  “咦?妳倒是想得明白。”白閻君瞪起眼睛,壹截舌頭便從嘴裏露出來。他吃驚地說,“本君真是小瞧了妳!”
  李雲心搖搖頭:“這些事情,我之前就已經考慮過了。只是沒人給我證實壹下。妳們留在這裏的技術幾乎都和神通沒什麽關系,可見這東西是後來的。”
  “哼……的確是後來的。”
  “但有些詳情妳不清楚——打我們這地球誕生時,兩個宇宙的碰撞便開始了。因而生出個大麻煩——便是這地核。地底下,那個叫做幽冥地母的。妳聽聽這名字,覺得那是個什麽東西?”
  李雲心剛要開口,閻君便說:“諒妳也猜不到。這東西……便是這地球本身。曉得麽?原本那地球是個活物,或說有了靈魂!可這靈魂,依著沈幕的說法,也是打碰撞之後才有的——叫做個什麽震蕩的余波。”
  “這地母誕生之後,又誕出壹個東西來。我們那時候叫它古神——這東西是地球上壹切生靈的祖先。”
  李雲心嘆氣:“我剛才猜到了。”
  但白閻君不理他:“這古神曉事早,知道這幽冥地母在,搞不好哪壹天就發現他的存在——壹擡手將他給抹殺了。於是千方百計想要逃離地球。若是在眼下,以當時那古神的神通別說什麽逃離地球,就是自己再造壹個也不在話下。可那時候這宇宙與另壹個宇宙的碰撞已到了尾聲,因而帶來的神通並不強。那古神也就不強。”
  “他思來想去,覺得得找另壹個法子。就造了些上古的怪物,叫做類種。我們的傳說裏,將那些上古的怪物誤認為是神靈。但那些怪物雖強,卻只曉得彼此殺伐,於是也沒解決那古神的憂慮。因而,怪物們又造了人出來。便是我們這些人。”
  “接下來的事妳也曉得。冶煉鋼鐵研究技術,不借助那時候尚且微弱的神通,而借助科學,倒有了些氣象。”
  “便在這時候,兩個宇宙又撞上了——以那沈幕的話說,便是兩個宇宙壹旦相撞過、雖會短暫地分離,可也就處於壹種什麽糾纏態了。再撞上只是早晚的事罷了,且最終就難以分開了。”
  “這壹撞,那原本睡著的地母就醒來了。咱們都怕這地母壹醒來,什麽古神、類種、人都得統統完蛋。於是傾盡世界之力,送許多人跑去了火星茍延殘喘——帶領他們的是個叫李真的。妳曉得李真麽?”
  李雲心低聲道:“聽雲山上的人說過。又聽妳說了這些,猜大致是個舍己為人的救世主模樣。但也該有些冷酷的手段。”
  閻君嘆息:“倒沒猜錯。跑去火星的是壹些人……還有些,選了另壹個法子。便是所謂的‘升天計劃’。在那個時候,叫做‘將人轉化為能量態、場態’。可要用現在的話來說,便是變成神魂了。他們變成神魂的模樣,覺得可以在宇宙虛空自在遨遊,該遠比跑去什麽火星自在。但這是後話,往後再說。”
  “我總說沈幕。妳不曉得沈幕那人,是那時候極厲害的壹個人物——大科學家。妳該能理解的。起先因著誤會被李真殺死了。但後來有些人搞出了升天計劃,便將他的靈魂找到、弄走了。”
  “其實這兩個法子,都是權宜之計。離開地球時李真的壹個化身同不肯放人走的古神同歸於盡了——這妳曉得是為什麽麽?”
  李雲心細細思索他說的每壹句話,試圖在腦海中將當時的情景還原過來。但他很快意識到再怎麽還原,也是很蒼白無力的——壹整個文明的求生、逃亡,且似乎就是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裏……這期間該發生了多少波瀾壯闊的事、有人做出了多少艱難的決定?
  他很難想象。因而在白閻君問了他這話、過好壹會兒之後才緩過神。
  “我想……是因為它太強吧。”李雲心說,“李真那人要真同我想的壹樣,總覺得他有什麽責任、義務,就壹定會覺得將這麽強的壹個東西、非我族類的東西壹起帶著走,是極度危險的事情。換作是我,壹樣除之而後快。”
  白閻君拍手:“妳能這樣想就最妙了!”
  “我此前所說的,是這世界從前的過往。可真正與咱們現在有聯系的,則是往後的事。”
  “卻說那些人逃去了火星、休養生息,但沒忘記從前的禍事。於是開始奮發圖強。既然勁兒往壹處使,進展也就快。幾百年的功夫……竟造出了龐大的星際艦隊來。於是他們打算離開這太陽系了。”
  “其實這是那些化作了場態的人、也是如今我們所說的天人的功勞。那天人當中的沈幕很是研究了壹些事情出來。便曉得這兩個的宇宙碰撞點,正在地球這裏。上壹次碰撞結束了,而下壹次即將到來。這碰撞,會壹次比壹次猛烈。他便預言說,這壹次碰撞之後,兩個宇宙將不再分開,而會壹直融合。”
  “妳是個聰明人,該知道什麽規律的融合,可絕不是帶來神通這麽簡單。那宇宙規律壹旦變得多、變得徹底了……可能連妳所說的什麽原子、分子,甚至連光都不存在了,這可怎麽活?”
  “那些火星人正是因為知曉這壹點,才準備逃了。在逃走之前又要做些儲備。嘿……便將那些行星都拆解了。最後又將太陽也熄滅、拆解了。其間來到地球這邊——先壹炮將它擊穿,自以為消滅了幽冥地母,而後打算將地球也拆解了。”
  “但從前那些化為場態的天人們可不樂意他們這麽幹——火星人要逃便逃。但它們已是神魂模樣,自覺並不畏懼什麽變化。於是要將地球留下來、做個紀念碑。”【註1】
  “那些火星人便遂了他們的心意,僅將裏面給掏空了。只留下了地殼,再以什麽以太霧的,將地殼重新拼成個球——那以太霧就是妳所見的弱水了。又造了日月,撒些種子留些生靈,看著倒也是生機勃勃。”
  “那些火星人……雖整天叫嚷著要往星辰大海去,可終究是人,也戀家。便怕這地球沒了太陽,慢慢跑丟了。於是又弄出個雲山來。妳大鬧過雲山,卻不曉得這雲山真正是用來做什麽的——便是給這渾天球定位、又生出壹層罩子,將它給保護起來。要不然,飛來些隕石,不就把這地上轟慘了?至於妳如今瞧見的這星空,不是假的,卻也不是真的——是從前外面的模樣,投影罷了。”
  “又留了如今的龍島、蓬萊、瀛洲、方壺——是用來掌控那些以太霧的。想著若有壹天真遭了什麽大災……陸上的生靈還可以被送到裏面去。”
  白閻君壹口氣說到這裏,臉上竟出現了落寞的神色。緩了壹會兒,才又說:“豈料那些火星人前腳走,碰撞後腳就來了——他們倒是運氣好。”
  “天人們都沒料到這壹次的碰撞這樣猛烈。”
  “不再像從前那樣,叫規律慢慢地、溫和地改變了。若真是那樣子,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適應新的規律,依然自在地活下來。因為那沈幕說這‘震蕩余波’——便是神魂——乃是個什麽普適的宇宙規律,到哪兒都存在的。”
  “這壹次的變化極徹底——依我們的眼光來看,壹下子,什麽都沒了。也是那沈幕說,其實不是‘沒了’,而是變成了在兩個融合了的宇宙當中該有的樣子。只是咱們看不到,也沒法子觀測到。倒像是從前這個宇宙當中的什麽‘暗物質’。”
  “若不是覺得不妙、提前跑到這渾天球外面的那層罩子裏,就連天人也都沒了。”
  “可即便如此,那些場態的天人也不是從前的天人了——他們被外面那次碰撞影響,也發生改變。但這渾天球裏面——便是眼下妳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因為有雲山的庇護,還是那壹次碰撞之前的模樣。妳就該曉得,好比魚兒沒法來到陸上。那些躲在那壹層罩子裏的天人,便也沒法兒到這渾天球的世界裏來了——壹來,這規律相悖,他們便要消失了、死了。”
  “唉……往後的事情,妳就知道了。”
  “那些天人走又走不了,只得自己想辦法。但渾天球之內其實也在慢慢被外面的混沌宇宙滲透——妳剛才以神識感知,體驗到那氣息了吧?便是那氣息,叫這渾天球之內的靈氣、什麽神通,越來越強。這不是什麽好事。總有壹天罩子撐不住,這渾天球也要被外面的混沌世界吞噬……消失的。”
  “便在這樣壹個世界裏,他們想要弄出可供自己附身的身子來。因為在那所謂的星界、便是我之前說的那層罩子裏的天人過得並不快活——他們從前任意遨遊,如今卻被拘禁起來了。空有許多情感欲望,卻沒個身子!此種煎熬哪是人能想象的?”
  “先,也是造了與如今的中陸世界的人類似的壹群人。叫他們利用這渾天球當中的靈氣、神通‘修行’。本是……快要功成了,卻發生壹件大大的禍事!”
  他喘了口氣。李雲心終於得空兒說:“是……幽冥地母又活了?”
  “正是。這地母為何又會活,倒與妳想要補全紅娘子的殘魂有關。這事我們壹會兒細說。”
  “只說這地母活了,便發怒。生生將當時那世界毀了——差點撐開了箍著渾天球的以太霧,叫陸地都合成了壹塊。但那壹次,倒也不是沒什麽成果。當時那世上也有了個強人,叫做薩爾坦。在那時候,雲山也不叫雲山,而叫什麽……北辰之星。唉……那時候修行的法子也與如今不同。如今是用天地靈氣,當時卻是用那層護罩中的力量——管那護罩叫‘魔網’。但其實都是萬變不離其宗的玩意兒。”
  “嘿……我還知道如今妳扶持的那容國皇帝應決然聽了個傳說。說什麽羅剎國之前有個皇帝,叫做戴大羅斯的,曾經用什麽法子以凡人之軀修得了神力。如今我告訴妳,這事是真的。便是當時那渾天球中發生的事情。”
  “卻說那薩爾坦,在毀滅之前也算有了如今太上強者壹般的力量,也洞悉了這世上的事情。於是便代天人操控了雲山,給那早離開了的火星人發了求救的訊息。”
  “後來……李真便來了。”
  “以那‘震蕩余波’,便是神魂的狀態來到此地。跑去底下,將幽冥地母牽制住了。事情說到這裏,往後的妳該都想得出。”白閻君嘆息道,“我目睹了這麽多的事……唉。到如今,終於該是有個結果了。”
  足足過了十幾息的功夫之後,李雲心才結束在頭腦當中的那壹場狂風暴雨般的思考。
  白閻君所說的話……信息量太大了。他想要知道“大劫”是什麽,卻沒料到其中有這樣多的變故!
  他深吸壹口氣,說:“我總結壹下我的看法。有哪裏不對,妳給我指出來。”
  閻君嘆道:“妳的確是個聰明人。本以為妳得想上個幾天的功夫,倒這樣快。妳說罷!”
  李雲心便開口。
  “所以說這個世界,原本同我來的世界壹樣。但後來遭災了。”
  “這災難,便是說同另外壹個物理規律完全不同的宇宙撞在了壹起。而那個宇宙當中的所謂規律,便是如今這世上的什麽修行、神通。我姑且把那個世界叫做神仙世界。”
  “撞在壹起,交換了壹些東西。於是這個世界也出現了壹些神通、異能之類的玩意兒。譬如說,能叫草木甚至板凳桌子成精。但在以前,這種改變並不太強烈。所以那個時候的幽冥地母、古神,都並不強大。”
  白閻君點頭:“正是的。”
  “這壹次撞擊之後,壹部分地球人跑去了火星,避開活著的地球。另壹部分人,利用這些改變的規律,將自己變成了場態。就是沈幕所說的‘震蕩余波’,也是我們今天所說的神魂。”
  “然後,沈幕知道下壹次碰撞要來了。於是火星的那些人拆了太陽系、造了如今我們所在的這個渾天球,跑路了。但是從前那些場態的人,就是如今的天人,覺得自己不會有什麽問題,就沒走。”
  “結果第二次碰撞撞得徹底,幾乎所有本宇宙的規律都改變了。好比我原本那個世界如果連電子都不存在了,也就不會存在什麽原子、分子,那麽世上的壹切都不會存在。於是妳們這個宇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毀滅了。但當時火星人離開之前造了渾天球留了防護罩,那些天人就躲在了防護罩裏茍且偷生。說到這裏——那防護罩是能量場……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白閻君想了想,便又提起那名字:“沈幕說,這防護罩不是咱們所想的壹層。而是類似個什麽空間,或者是壹層‘小宇宙’。裏面其實很大,有界無限。便如同妳可以用幽冥之氣隔絕靈力壹樣——與外面的混沌世界全然不同,便將內外隔絕了……哦,我曉得了。打個比方。好比是壹層真空的防護層——渾天球裏是潔凈的空氣,而外面是汙濁的空氣。天人們便躲在那裏。”
  李雲心想了想:“我了解了。”
  可白閻君又道:“外面的宇宙也不是整個兒都毀滅了。那沈幕說兩個宇宙的規律融合,是以光速進行的。以這渾天球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咱們……如今便如同壹片混沌大海之中的壹顆小氣泡,在茍活著。”
  李雲心皺眉琢磨壹會兒:“我了解了。”
  “就是說那些火星人的確已經逃走了。但是還得壹刻不停地逃。如此才能躲開身後這片混沌對本宇宙的侵蝕。那麽他們……就只能在逃亡當中等待末日了。所以就是因此,他們才沒法兒回來救援。派零星幾個人的神魂過來,已是很費力氣了。”
  白閻君嘆:“該是如此吧。”
  李雲心“嗯”了壹聲:“那麽也就是說,眼下我們的最外面是規律已不可知,幾乎什麽都不存在了的混沌世界。中間壹層,雲山造出的防護層,也是天人所居住的星界。我剛才想要用神識探查外面的模樣……感受到的可怕氣息,就是那混沌世界的氣息吧。”
  “依著妳的話說,防護層不能完全隔絕這種氣息,它還在慢慢滲透。所以天地之間靈力也越來越強,有了如今這世界上精怪遍地走、修行者飛天遁地的模樣。”
  “而那些天人們,在最後壹次撞擊的時候受到了混沌世界的巨大影響,因而構成他們‘身體’的某些規律已經同這渾天球之內的世界不同了。所以他們不能直接降臨到這兒來,得找個法子。於是依著外面那混沌世界的某些規律,創造了‘修行的法門’,傳給渾天球中的人來,叫他們修煉。”
  “起先壹次快成功了。但地母復活將世界毀滅了壹遍。後來李真趕來了牽制了地母,他們才能在這世上再次嘗試——便有了如今這世界,有了玄門的道統、劍宗。而那些人修行……是為了慢慢將自己身軀修成可供天人降臨的軀殼。也將自己的神智修沒了……好不造成幹擾。”
  “所謂的聖人飛升……只是被拎出去宰了。”
  白閻君不知想到了什麽,只怪笑壹聲:“正是。”
  “那麽天人想要軀殼,想到這世上做什麽?”李雲心長出壹口氣,“現在我知道所謂的大劫……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終究要被外面的混沌世界吞噬的命運吧。可他們要來地上做什麽?”
  閻君笑起來:“妳難道不清楚麽?自然是為了雲山!這雲山既能造出那層護罩來,也就能給自己造個更強、更小的。那些人……想要軀殼,想要到時候駕著雲山走——走到外面去,像當初那些火星人壹樣逃!逃得遠遠的,能活上許多年呢!”
  “本是想天人都來這世上了,壹起走。可李真偏要叫他們帶這世上的人也壹起走。那麽壹來就得等他將地母制伏了再辦這事。”
  “但雲山上的那些天人覺得,這陸上的都是些什麽人?最初都是克隆復制來的,理他們做什麽!既然李真不允,前些日子又同幽冥地母戰得難解難分騰不出手來,便幹脆自己先走了——連未降臨這世上的另外壹些天人也不管了。”
  “他們壹走,那防護層可就沒了。余下的都要死。但好在沈幕從前也偷偷降世,在雲山動了手腳。那些蠢貨壹時間不曉得該怎麽做,便只能先拖著了。可又使了壞,將星界那些同胞的消息也封死了——當真是又蠢又壞,被嚇破了膽!”
  “就只好搞些不入流的蠢辦法——弄個共濟會出來,先要慢慢毀滅道統。好叫雲山完全落入自己的掌控。”白閻君說到此處大笑,“嘿嘿嘿……他們覺得這些陸上土著不值得救。卻淪落到要忌憚由這些土著構成的玄門道統的地步……得用這種法子來偷偷做事,還得意洋洋稱自己為神!真是笑煞本君了!”
  “妳是不是將那謝生收了?收得妙!眼下雲山上那群蠢貨,以為自己修好了它。卻不曉得只是做了表面功夫。那謝生倒真知道些法子,可被妳擒了!哈哈哈!妙!”
  李雲心的臉色卻變得凝重:“原來……我之前在世上做的事。種種爭鬥廝殺……都是無用功罷了。”
  白閻君立時收斂笑意,肅然道:“錯。妳從前在陸上做的事,才最有用。”
  李雲心無奈地笑了笑:“怎麽,以我的太上境界轟開外面的混沌世界麽?”
  閻君豎起眉,厲喝:“呔!妳就沒想過,咱們該如何避開這大劫,帶上所有人逃生!?”
  李雲心搖頭:“用雲山?不現實吧。”
  “當初的火星人……搞了壹個艦隊出來,還得拆了整個太陽系做儲備才敢逃。狄公他們到了雲山只想自己逃,我倒能理解——怕資源不夠罷了。我覺得他們擔心的是事實。只用雲山逃,必然帶不走那麽多人。李真和陳豢想要怎麽辦?消滅了地母,在這世上再搞出來個工業文明社會,再造出來壹堆星艦逃麽?”
  “我不知道時間夠不夠,但知道資源壹定不夠——這裏有十幾億的人!”
  閻君肅然道:“從前,李真倒的確是那樣想的。所以才放任那些天人牧養什麽萬民……既是要那些殘魂為他補足力量,也是想叫天人都來到世上。”
  “可這些年知道了天人所做的種種事,他的想法便變化了。到如今……倒是另想了壹個法子。”
  他的笑容忽然變得詭異:“可知道妳那老爹李淳風眼下何處?”
  李雲心壹楞:“問他做什麽?”
  “帶他來幽冥。”白閻君盯著他,“那人倒也是神通廣大。不曉得使什麽法子與陳豢搭上了話兒。說他有個好法子。陳豢未同我明說,只叫我去找他……可我竟找不到他。這人,像是在三界之外的。”
  “既是陳豢說他或許管用,我便信了。此番見妳也是為了這事——找到他。”
  李雲心思索壹會兒:“妳這次來到這兒,對我說我極重要。這話是李淳風說的?”
  “正是。”
  “好。”李雲心說,“他本也是我在去幽冥之前想要了結的事情之壹。”
  ※※※
  『註1:詳見起點中文網知名作家沁紙花青作品《類神》——番外壹.星艦紀元。』
  ……
  《類神》番外壹 星艦紀元
  火星歷624年,月球軌道,B-232空間站。
  楚遠航在看它的屍體。
  它已經變得更大了,但已經死去。它正在被切割。
  巨大的恒星際戰艦遮蔽了太陽的光線,正在完成最後的分解工作。
  地球,或者說蓋亞,最終死於人類文明之手。
  楚遠航很難想象那個時代——六百年前的那個時代——人類竟然會對它感到束手無策。
  但他隨即因為自己這種幼稚的想法而失笑。
  也許在再過六百年,那時候的人類壹樣會難以想象如今的局面——人類的星艦文明為了永遠地駛離太陽系,竟然需要做這麽多的準備工作儲備這麽多的資源,而不能直接從虛空當中攫取能量。
  是的,他先是拆解了冥王星。然後是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火星。
  在拆解火星的時候曾經耽擱了壹陣子。因為歷史學家們認為作為人類文明的第二家園,這壹顆星球,以及地球,應該被保留下來。
  但宇宙生物學家對此持有不同意見。他們認為在未來的星際旅程當中或許會遭遇其他的、像地球壹樣擁有生命的存在。
  為了做好萬全準備,他們應當更加了解這種難以想象的巨大生命體的資料,而非孤零零地將它丟在太陽系——“那是對人類的犯罪”。
  更何況哪怕保留了火星以及地球……
  金星和水星作為重要戰略資源,壹樣是要被拆解的。
  那時候太陽系只剩下兩顆星球,引力圈必然出現擾動,那麽同樣必然的結果是,地球火星將慢慢脫離現有軌道,更有可能被甩出太陽系,在相當長的壹段時間裏成為流浪行星。
  ——還是沒法兒留作什麽“紀念”。
  所以火星也被拆解。
  然後是地球。
  在進行了最後的觀察研究之後,“無盡深空”號恒星際戰艦的次級主炮發射,在三十萬公裏之外壹炮貫穿地球核心,徹底摧毀了它。
  那是壹年前的事了。
  到現在回收工作也已經接近尾聲,地核被掏空了。
  但據說是因為某個“大人物”的指示,殘存的地殼被保留下來。
  因為這個星球……並非僅僅是人類星艦文明的母星。
  楚遠航知道還有其他的壹些人,以壹種完全不同、難以想象的方式存在著。
  其實叫他們“人”並不確切。因為他們是場態。
  他們會如同量子幽靈壹般隨機出現在太陽系的某個角落,但根據概率學統計,絕大多數的時間他們都聚集在月球軌道附近。有的時候楚遠航會感受到莫名的寒意——他不清楚是不是有那樣的存在來到了他身邊。
  但他聽說那位“大人物”同那些“人”達成了某些協議——並未見他們阻止拆解地球這件事。
  也許這些地殼,就是留給他們的吧。楚遠航在心裏想。
  殘存的地球將重新拼湊起來,被拼湊成壹個“球”。看起來很像地球被摧毀之前的樣子,但內部是中空的。
  楚遠航個人認為做這件事毫無意義且浪費資源。但他不得不承認,被重新拼湊起來的地球很漂亮。
  哦,現在應該叫“地球紀念碑”了。其實更像是壹個標本——曾經活著的地球的標本。
  大陸是從前大陸的樣子。而以前的海洋,被壹層蒙蒙的“霧氣”取代。但那不是霧,而是壹種可以產生強引力作用的“以太霧”。它們將像膠水壹樣將地殼聚合在壹起,變成那個新世界的“海洋”。
  所以它現在還是藍褐色相間的,好像壹個大彈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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