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自毀根基

　　於是李雲心便也沒有躲。
　　謹小慎微是壹件好事。但如果謹小慎微到了不冒任何風險的地步，那便成了懦弱。
　　白閻君的手……
　　毫無阻滯地插進李雲心的身體。他很想立即閃開去，但仍舊強迫自己站在這裏。
　　因為他對這黑白閻君有著莫名的好感。
　　很多時候，“莫名的好感”、“第六感”，實則都是潛意識的作用，並非毫無根據。
　　譬如說壹個人出門，莫名覺得今天會有好事。於是到了公司，被通知升職了——他會覺得，天，第六感喔。冥冥之中我有了好運氣。
　　但實則在此前，或許他已經知道公司會有人事變動，或許某位上司對他贊許有加，或許某位精通內幕的同事對他示了好。
　　他的主觀意識沒有將這些東西匯總歸納，但潛意識層面，卻將這些蛛絲馬跡聯系起來了。因此出門的時候，便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
　　人們將其稱為“第六感”。
　　李雲心說不清楚自己為何對這白閻君有好感、信任他。但他明白這樣微妙而顯著地好感，應當是沒有被自己註意的潛意識分析得到的結果。
　　他的預感壹向準，於是任由那只手穿進了身體……感受到壹陣火熱。
　　但只持續了壹瞬間，白閻君便抽出手，尖聲尖氣地叫起來：“妳這小兒，啊呀，妳可知妳命不久了？！”
　　這話別人說，李雲心只會淡淡壹笑。
　　但如今由司掌生死的閻君說……
　　李雲心立時皺起了眉：“……此話怎講？”
　　白閻君盯著他，壹雙純黑色的眼睛像兩只無底洞。情急之下托起了舌頭，好讓自己說話更流利些：“妳這小兒，當真不知道利害！妳當妳如何瞧見我？妳雖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魂魄，卻托生為人身。既是人身，如何不好好修煉天道靈力？！”
　　“如今妳卻又受眾人香火朝拜！那香火願力豈是妳人身可得的！妳的雪山氣海，已是千瘡百孔、離功散身死不遠了！！”
　　李雲心微微變了臉色。他定定神，說道：“我倒是也知道這件事。但如果我慢慢地、將我體內的靈力，替換為願力，重塑了雪山氣海呢？以後我便不修天心正法，轉修神道——這也不可？”
　　“嘖嘖，妳這小兒當真是初生牛犢！妳當這法子前人未想過？！”白閻君的聲音愈發尖銳，“這辦法是可以。但人身用不了那願力！妳的雪山氣海便好比壹件石墻大屋，那願力就好比散沙！”
　　“如今妳這大屋被封住，妳便用散沙慢慢換那石材。壹時半刻這大屋倒不至於傾塌，妳也可使些靈力，自覺解開了些封印。但日後妳那願力受得多了——散沙哪能撐起大屋來？！妳又不是精怪神獸！這等修行常識，都沒人教妳？！”
　　李雲心默然無語。靜靜地站在樹下想了壹會兒，才無奈地嘆口氣：“沒人教啊。都他媽是教授。誰會教我壹加壹等於二。”
　　“那，現在要是不再吸收那些願力了呢？”
　　“妳的根基已然被自己毀了！這壹輩子，便也如此了！”
　　“臥槽……”李雲心撫額，“這他媽玩得有點大啊。那……您有沒有什麽法子？您見多識廣，給小的支個招兒？”
　　白閻君再瞪眼打量他：“嘖嘖……妳這小兒。不怕我便罷了，此時還想在我身上討便宜……”
　　有門兒啊……
　　李雲心在心裏壹笑，總算松了口氣。
　　黑白閻君啊。又不是隨便什麽牛鬼蛇神——掌控整個世界生死的家夥。這樣的存在，怎麽會有心思隨便操心壹個什麽人的生死。
　　要說這白閻君只是因為看見他，好奇、才說了這許多——那就像他那個時代那位主席閣下走在路上看見壹個人被欠薪，就巴巴地跟著他去討薪壹樣好笑。
　　“因為我們見過啊。”李雲心心情好了些，“上次，您不收因我而死的魂。還提到了壹位前輩。過了這些日子我想想……那前輩……不會是那位畫聖吧？”
　　他說完了，又咬了壹口那餅。
　　白閻君倒吸壹口涼氣：“妳這小兒，還有心思吃餅！妳好大的膽子！”
　　李雲心壹攤手：“要不怎麽著？還不是您看著辦的事兒。實則我挺好奇……您……之前那位到底怎麽回事兒？您幹嘛不收我？”
　　“這豈不是說，哪怕我不小心掛了，也不用怕了？”
　　“呵……”白閻君嗤笑壹聲，“妳死了，我便是不收妳，也是失了神智的野鬼。又有何用？”
　　“哦……”李雲心想了想，“得。那就算我倒黴啦。”
　　他說完這句話，捧著那餅就繼續踱步往前走了。
　　走了三四步，聽見那白閻君喊：“妳這小兒，不怕死？”
　　“人哪，固有壹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李雲心邊嚼東西邊含糊不清地說，“我今兒剛收了個大鬼，幾百年道行了，感覺它活得挺瀟灑。既然沒法子……死了妳們又肯定不收我，那我渾渾噩噩個幾百年，修成個鬼王也不錯嘛。到那時候是不是露個臉兒，人人怕我——我不是又可以修神道，受願力了？這有什麽可怕的。”
　　這日理萬機的白閻君，可不會無緣無故跟他說這許多。
　　李雲心知道他對自己必然有所求。這個所求，似乎必須要滿足的條件就是……他不能死。
　　這白閻君有點兒傻。如果是自己來做這事，必然會讓對方壹邊滿懷感激，還壹邊奉出許多承諾來。而不會像眼下……
　　眼前壹閃，那白閻君將他攔住了。
　　這證實了李雲心的猜想。
　　第壹次見的時候，黑白閻君說不收他的魂，不收他身邊人的魂——怕那“打殺來森羅殿的魔頭”，再惹出麻煩。而李雲心知道，自己對於黑白閻君來說，和這世界的所有人，唯壹的壹點不同便是……
　　他的情況，和那位畫聖很像。
　　如此壹說，它們口中那魔頭，十有八九便是畫聖了。
　　那位前輩，牛逼啊……
　　竟然搞到陰曹地府去了……
　　李雲心停了腳步：“哈？”
　　“妳這小兒倒是有心機。”白閻君氣哼哼地說，“但莫以為本君沒法子整治妳。不過是最近不願分心，又懶得麻煩，不同妳計較罷了。”
　　“這個我知道。”李雲心說，“所以說……既然您都又把我攔下了——有什麽法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