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沁紙花青

修真武俠

悶雷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只用了兩息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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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入夢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6

  這件事他偶爾聽說了,但只當是傳聞——因為覺得太過荒誕。
  然而如今李雲心的念頭在他看起來要比那件事還荒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認認真真地說出來,倒也不失為“以毒攻毒”之計。
  於是他低咳壹聲,打斷李雲心的沈思:“要說到如今的情勢的話,我倒聽說了另壹件事。想著或許同妳想的有關系,但此前覺得是無稽之談……因而沒有說。”
  此刻的李雲心就像是壹根繃緊了彈簧。任何同“計謀”有關的詞兒都要觸動他敏感的神經。於是立即轉眼來看他:“什麽事?說了我聽聽。”
  “是和此處原本的主人有關的事。”老道慢慢說道——同時試著說些廢話——好讓李雲心在聽他說話的時候慢慢平靜下來,“此地的主人洞庭君,前些日子不是出了禁制、往真龍那裏去了麽?那消息就是同他有關的。”
  “前些日子舒克道人回來,也順口提了壹下子——他們則是從幾個小妖口中得知的。我那時候聽了便想,這種消息那些小妖怎麽會知曉?於是只當是那些小妖也信口胡謅的,剛才就沒有提……”
  然後他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譬如那日鼠精舒克如何回來,天氣怎樣,衣裝又怎樣。自己當時的心情怎樣、想了什麽、又在做什麽——凡此種種事無巨細,再摻雜些啰嗦的、反復強調的廢話。
  李雲心壹開始還急著聽、皺著眉頭。但過了壹會兒……似乎也不急了。
  這屋子裏火光躍動,寒意也漸褪。老道硬是將這些廢話說了兩刻鐘的功夫,然後才慢慢轉到正題——
  “……就說,那洞庭君被真龍給斬殺了。據說斬殺的時候現出了真身,比壹座山還要大些的。又說真龍居住在弱海當中的壹座島嶼上——那洞庭君的身軀竟然和島嶼相當了。這些事那些小妖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眼見了壹般。我剛才又細細想了想……忽然又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那洞庭君的真身,我是沒見過的。但心哥兒妳同我說過——的確極大、像是壹座島嶼。那些小妖又沒見過,哪裏會知道這樣的細節呢?於是又問那些小妖從何知曉的。可是那些修為低微的妖魔許多也只是剛剛化了人形,連話都說不清的,就只說是從別的那裏聽說的。因而又問了幾個——如此問來問去,結果更叫人驚訝……”
  “似乎是附近的妖魔全知道這件事、唯獨我們不知道了。由此可見這消息傳得有多廣?倘若洞庭君真是在弱海被斬殺,那弱海在哪裏?據說在極東之地、從沒人去過的呀!咱們這裏距弱海何止十萬八千裏呢?那豈不是天下間的妖魔全知道這件事了麽!”
  他邊說邊看李雲心的神色。
  此刻的李雲心端坐在銅爐前,壹只胳膊擱在桌上,壹只胳膊擱在腿上。略瞇了眼睛,出神地聽他說話。
  火光在他的臉上投下側影,映得他的眼眸格外黑——那瞳孔大大的,像是兩個小小的黑洞。
  等老道說了這句話,李雲心便眨眨眼,平心靜氣地問:“啊呀……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老道就站起身,走到李雲心面前沈默了壹會兒。
  然後才用極柔和的聲音緩緩說道:“妳想啊。這種大事情,卻連隨便壹個什麽小妖魔都曉得,合不合常理呢?”
  李雲心想了想,低聲道:“並不合常理的。”
  老道便又說:“那麽妳再想,當壹件事太過離奇的時候,是說明這件事的確異常奇怪、還是說……咱們可能在考慮這件事的時候、走了岔路、想錯了方向呢?”
  李雲心沈默了壹會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似是在思考壹個困難的問題。
  老道也不催他,只站在他身前靜靜地看他想。約莫過了幾息的功夫,李雲心才開口:“是……走了岔路、想錯了方向。”
  聽了他這句話,劉老道臉上的神色忽然松弛了下來——仿佛之前緊繃的壹口氣此刻都出了,連額頭上都滲出汗水。不曉得是因為極度的緊張,還是因為疲憊。
  從他同李雲心說洞庭君那事情開始到現在,壹共過了三刻鐘。然而這三刻鐘對於他而言,卻是人生當中罕有的漫長。他強打起最後的精神、深吸了壹口氣,最終說道:“是了。因此如今啊,妳要好生歇壹歇——妳去歇壹歇,看壹看窗外——”
  “妳看窗外這月色如水壹般,夜色也清朗。再聽壹聽這濤聲——妳就會慢慢覺得,這樣子的壹個晚上,安靜又暖和。妳此刻心裏已經想開了、沒了什麽心事,倒不如去好好歇壹歇、睡壹覺。”
  老道俯下身,看著李雲心的眼睛。壹只手慢慢地探過去扶住他的背,壹只手輕輕搭上他的額頭:“睡壹會兒吧。壹覺睡到天亮去。”
  他的手向下、合上了李雲心的眼。
  李雲心便如同壹具被抽了線的木偶壹般,身子忽然癱軟、倒在他懷裏。
  ……
  ……
  於是開始做夢。
  夢境清晰逼真——只是夢裏的光有些冷、有些暗,倒仿佛天未全亮的清晨。
  他站在壹扇門前、走廊裏。
  走廊的地上鋪著猩紅的地毯。那地毯如此厚重,以至於輕輕跺壹跺腳都聽不到什麽聲音。墻壁上有攝像頭——十步之內有兩個小小的探頭對準門口,沒人能逃得過監視者的眼睛。
  這門則是包裹了真皮的原木門。它並不比那些廉價的、粗焊的鐵條門堅固,似乎只是這扇門的擁有者用來彰顯自己的財力與品位的道具。
  李雲心推開了門。
  門內是書房。從裝潢到布局都顯示著書房的主人擁有驚人財富、卻並沒有完全習慣這些財富。而主人坐在寬大的桌後、皺著眉頭把玩手裏的壹樣東西。
  那東西黑沈沈、微亮。李雲心盯著看了壹會兒、費了些心思才意識到,那東西叫做“槍”。
  他的頭腦還很遲鈍,知覺也麻木。他看到桌後的男子轉頭對他說了些什麽。然而那聲音如同在天邊、飄飄渺渺地響。他聽到了那人說的每壹個字,卻不曉得內容究竟是什麽。
  接著突然之間……他的意識壹下子又變得敏銳了——仿佛靈魂瞬間回到身體裏。
  於是瞬間記起了自己應該做什麽。
  他是壹個醫生。
  那男人是他的患者。
  然而他今日出現在此地,並不是為了聽他傾訴、也不是為了像之前那兩年那樣子、安慰他那壹顆“絕望而暴戾的心”。
  ——殺了他。在令他受足半年的折磨之後。
  這才是他的目的。
  李雲心楞了壹秒鐘。然後在男人不耐煩地提高了聲音時大步走到他的面前。
  他擡起壹只手、打了壹個響指,口中只吐出三個字:“跟我走。”
  於是原來手中持槍揮舞著、朝李雲心不耐煩地叫嚷的男人在壹瞬間安靜下來。隨後他點頭、放下槍。像壹個友好的普通人那樣子走到李雲心的身邊,微笑著露出六顆牙齒:“李醫生。我們走。”
  然後……情景跳躍了。
  跳躍到壹個房間裏。房間沒有窗戶,幽暗陰冷,只靠頂棚的壹盞白熾燈照明。
  那男子被鐵鏈束縛在墻壁上——如同壹只被束縛的狗。他只剩了壹只腳。另壹只腳已經沒了、半個小腿也沒了。斷處裹著綁帶,包紮得很仔細,沒有壹點血跡。
  這似乎意味著斷口處已愈合。
  然後這男子聽到開門聲。他立時瞪圓了眼睛、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似乎畏懼到了極點,以至於連後退都不能。又或者早知道躲避後退痛哭叫罵都沒什麽用處——他完全逃不掉。
  李雲心推門走了進來。
  他左手提了壹個發黃的醫藥箱。而右手提了壹柄斧頭。斧頭雪亮的刃口閃著冷光。
  “吃完了。”他盯著那男人看了壹會兒,笑著說。
  ……
  ……
  第壹縷陽光照進屋中的時候,李雲心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他先楞了壹會兒,然後看到窗外——竟已不是黑暗,而變成了湛藍的天。
  眼下他坐在這大屋中的床上,身上還蓋了壹層薄被。陽光有些刺眼、他的背上微潮,像是睡出了汗。
  聽到微弱的蟬鳴。
  聽到水鳥的叫聲。
  他瞪圓了眼睛,轉頭去看坐在床邊的那個人——
  劉老道也在看著他。眼睛裏有血絲、嘴唇上幹得起了皮。嘴巴微微顫動了好壹會兒,才像下了什麽決心似地說:“我將妳催眠了。昨夜將妳催眠了。叫妳睡了個好覺。用妳教我的法子。”
  李雲心仍瞪著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該做什麽好。
  老道便又深吸壹口氣:“為了叫妳冷靜冷靜。妳……竟被我催眠了。妳可意識到了……妳昨夜有多麽的、多麽的……失控了麽?”
  他說完這話過了好壹會兒,李雲心才慢慢地轉了身、將腳踩在地上、對著老道坐了。
  然後他註視劉老道足足壹刻鐘,才忽然嘆口氣,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妳說得對。我亂了方寸。”他低聲說,“是我亂了方寸。”
  “……所以我該開始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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