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沁紙花青

修真武俠

悶雷滾過雲層,將其中水汽盡數碾了出來。從第壹滴雨水落下到暴雨傾盆,只用了兩息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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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五十章 烏蘇和離離

心魔 by 沁紙花青

2019-2-3 20:24

  最後壹聲再次將於濛驚醒——在他被迷暈幾息之後。
  這位鏢局行會的年輕龍首猛地從床上坐起、擡頭便向床邊看。
  但空無壹人,只有壹地月光。
  盯著那月光略楞了壹會兒,大叫起來:“來人!來人!烏蘇!離離!”
  聲音很快驚醒睡在外室的小丫鬟——兩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壹邊匆匆系著衣服壹邊舉著燭臺推門走進來。但剛進來就呀了壹聲——
  門邊的地上壹片狼藉,古玩架子倒了,她們晌午為主子串的手釧也散了。碎片灑了壹地,地上還有主人的瓷枕!
  名為烏蘇和離離的兩個小丫鬟登時持著燭臺奔至於濛塌前,將燭臺擱在桌上便將他壹把拉住了。壹人在他身前細細摸索、壹人在他身後細細摸索。於濛急得直跺腳要她們閃開好去看地上的碎片,但兩個小丫鬟起了性子,壹把將於濛按在床上了,口中壹疊聲地問:“濛濛可還好?哪裏傷著了嗎?”
  “這渭城當真沒王法了,我於家也能遭賊!這裏可是內院!!”
  “趕緊去喊人呀楞著做什麽嘛!”
  “我要看著他呀妳才該去!”
  於濛大急,忙擺手:“不不不不不要喊人!我砸的!不要喊人!”
  烏蘇和離離壹楞,這下子不爭了。兩只小手齊齊探上於濛的額頭,眼圈裏登時泛出淚花來:“濛濛可是驚著了??”
  於濛惱了,使勁兒站起來躥到桌邊:“莫鬧、莫鬧!我與妳們說,是有壹個人給我托夢來了!”
  壹邊說壹邊借著燭火看那壹地狼藉,眼睛亮起來:“竟是真的呀,我夢裏記得自己丟了個枕頭——啊呀,和真的壹樣!”
  然後轉頭對烏蘇和離離道:“我同妳們說,方才我在睡夢裏——”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個姑娘滿臉憐愛地看他,猜他到底是受驚了還是做了噩夢,只哄著他聽。但聽著聽著,便覺得不對勁了。
  烏蘇起了身走到於濛身後,拿手在他的裸背上擦了擦,然後壹楞:“啊呀……是的呀……”
  於家是大戶人家,內室是壹水兒的水磨石地板,底下有地龍。夏天涼爽、冬天暖和。但畢竟沒有進屋脫鞋的規矩,院外又有泥土地,因而這地面上難保有些泥土灰塵。
  穩重細心些的烏蘇便自於濛的背上摸到了壹點泥痕。
  於濛反手在自己背上抹了壹把,瞪眼大笑:“看,看,我可沒說瘋話!我便記得是夢裏……”
  “濛濛妳是記得自己見了那人、又睡過去了呀。”烏蘇想了想,憂心忡忡地看看自己的手,“萬壹是真的呢?譬如說不是鬼而是什麽人迷了妳……又迷了我們……”
  窗外的某個身影聽了她這話,微微笑了笑。
  到沒想到於濛身邊還有這麽個細心謹慎的小丫頭。
  不過……謀劃這種事總不會事事稱心,他已種下了壹顆種子,發不發芽就看它自己吧。
  於是當離離在屋裏小聲說“我倒是聽說過那神龍教、但修葺房舍也是好事”的時候,李雲心飄然而去了。
  而這時候,月昀子則是飄然而至——至那清量子被擊殺之處。
  沒什麽人來。人們連這條街百步之內都不願接近。因為上壹次的教訓猶在——那桃溪路出了異象,壹群人跑去發死人財,結果被未走的妖魔殺了壹個。
  而那衙役更不敢去——上壹次在桃溪路,柳河府的捕快公人就是因為去得快,被妖魔悉數腰斬了!
  因而這長街上,只有他壹人。
  月昀子負手站立在那坑邊、在由乞兒身體所化成的血糊上,微微閉著眼。
  他在試圖通過現場的各種痕跡還原曾在這裏發生的過的壹切。
  然而無論他怎樣想都不清楚……
  到底是那老物出的手,還是那白雲心?
  當下的渭水附近能殺清量子的,便只有那兩人了。
  清量子,陰差之身,大成真人的境界、化境巔峰的實力。又有著那樣的眼界和見識……誰能這樣子殺了他?
  那老物不可能踏出洞庭壹丈之外。大概不會是他。
  若是那白雲心……之後那九霄雷霆火,又是怎麽回事?!
  這樣想了壹刻鐘,月昀子猛地睜開眼——
  倒吸壹口涼氣。
  他想到了……
  壹個很可怕的可能。相比這個可能,他倒更希望這件事的的確確是那老物與白雲心做的!
  壹息之後,月昀子飛身退出了這條長街。
  三息之後,月昀子已回到了上清丹鼎派的駐所,並且自他的大袖中取出壹道符箓。
  此時仍是深夜,月色皎潔。
  月昀子揮袖擊滅桌上的燭火,於是手中的符箓便泛起淡淡的金光。
  他在想要不要祭出這道符。
  道統與劍宗幾乎在世俗間的每壹座城市都有駐所,駐所中皆有修士駐紮。雖然可能道行低微、雖然各大流派、洞天之間也不是和睦壹片,但畢竟同氣連枝。
  他此時祭出這道符,數日之後消息便能回傳到瑯琊洞天——便會有人來。
  但月昀子猶豫了壹會兒,終是將符放下了。
  他剛才想到的那個令人擔憂的可能是——有其他龍子抵達渭城。
  當初淩空子要除龍子,洞天之中雖有異議,但並不強烈。因為高階修士都曉得些大妖魔之間的辛秘。譬如說那九公子雖然也是世間少有的強橫妖魔,但在九個龍子中,卻是道行最低微的壹個。
  神龍似乎也並不喜歡這個九子,只給了他壹條渭水——還被其他妖族侵占了。
  因而倘若真的要殺,是可以殺的——在道統與劍宗內部早有壹個共識。那便是,人與妖魔終有壹戰。
  唯壹的擔憂是,龍子的兄弟們可能會為他報仇。然而這件事兒的可能性實在太小。
  壹則,妖魔們殘忍狡詐,即便兄弟之間也並無太多情誼——更何況是性情、出身、實力皆不同的九子。世俗間的天子之家無親情,妖魔之家尤甚。
  二則,哪怕某壹子與就龍子交好、又或者打算奪了他這渭水……手也伸不到此地的。
  當年真龍出世,將這世上的大妖魔壹壹降服,後又將天下七分的水系分封給了九子。但問題是……是“天下七分的水系”,而非“天下的七分”。
  在江河湖海之外,這天下還有山川叢林、峽谷沙漠、雪山草原。在那些地方,亦有很多強大妖魔——強大到了神龍亦不願攖其鋒芒,而只要它們拜服稱臣便可的地步。
  九公子這渭水渭城壹地之所以還保得住——與其他龍子之間相隔甚遠、其間有強橫妖魔盤踞也是原因之壹。
  而且如今真龍久未現世,昔日那些向它臣服的強橫大妖們都已蠢蠢欲動——沒了神龍的庇護,九個龍子便也只是妖魔而言,憑什麽占據天下七分水域?哪怕是名義上!
  便是因此,洞天的長者們認為除了這九龍子,壹方面可以試探妖魔的態度,另壹方面還可扼殺壹個可能成長的大妖,乃是壹舉兩得之事。
  但眼下……月昀子覺得自己不是很確定了。
  只因那“九霄雷霆真火”。九霄雷霆真火,指的乃是因著天地陰陽二氣交合碰撞而激發出來的雷霆當中所蘊含的強大力量。在妖魔中擁有此種手段的,只能是龍族。
  要說修士,壹些高階修士也會此種把戲,然而並不是什麽“雷霆真火”——自掌心生出雷電、從高空劈擊而下,哪怕聲勢再浩大、威力再強,也沒有九霄雷霆真火當中的壹點神元氣。
  在千年之中修士們曾經試圖解決這個問題——龍族聚攏雲霧產生雷霆,修士亦可以做到。然而同樣的雷霆,由人來做,便不是那真火了——似乎龍族使此手段,在冥冥中自有奇異的玄妙道理。
  清量子……被這真火擊殺。
  自然也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擊殺他,只是那樣子需要大費周章、且那人修為絕高。
  因而月昀子在這樣的疑惑當中變得迷茫,他不曉得是否應當驚動本宗門。
  九龍子螭吻是九子中最弱的壹個——在真龍與其他八子看來,弱得不像話。
  僅僅是化境巔峰而已。
  而那其他八子,有六子乃是大成真人境界的修為,還有兩子在千年之前就已是玄境了。然而這樣的分析分類僅是以修士的標註來衡量……幾乎很少有人能真的去體驗,真境或者玄境的妖魔之軀究竟是強悍到了怎樣的地步。
  月昀子並不認為自己壹旦與龍子發生沖突便必敗無疑。但問題在於……
  壹個世俗中人,花幾個月、幾年的時間精心雕琢壹件身外之物,壹旦被損毀了尚且心痛得頓足捶胸——修士們花幾十年、數百年的時間淬煉身體神魂以求長生,又怎麽可能不對自己的性命寶貝珍惜呢?
  高階修士誠然不是很將低階修士放在眼中。但倘若修為相去並不遠的修士們、也如凡人所想的那樣壹言不合便爭鬥在壹處……
  只需要數十年的時間,這世上的修士便會死得幹幹凈凈,又哪裏會有什麽數千上萬載的傳承。
  因而這月昀子在內室中獨坐了半個時辰。
  但最終還是收起了那符箓。
  “此中有蹊蹺啊……”這位得道真人輕輕地撚了撚自己柔順的長須,“蹊蹺啊……”
  壹夜無話。
  到了第二日,在爭鬥中被損毀的那條街上忙碌起來。於家的公子、大慶鏢局行會龍首於濛出財出人,要重建這壹條街。
  如此好事自然令人擔憂——便有很多臨街的店主跑去打探究竟。
  於濛便在這條街上壹家受波及不嚴重的茶舍落腳。十來個手持齊眉短棒的家丁站在門外,門內被清空了。加了壹張軟藤椅、幾張小案子。案子上點心茶水擺了,地上還有壹桶用碎冰鎮著的瓜果。
  烏蘇的手裏捧著壹柄連鞘的、綴滿金玉的華麗長劍,離離的手中拎著壹個小香爐。
  於濛瞇著眼躺在軟藤椅上補昨夜的覺,手裏握著壹柄竹扇。
  街上的店主們尋了來,在大窗外壹見這架勢,氣勢便情不自禁地弱了。原本交頭接耳說要好好問問於公子有什麽打算,到了此時便不大敢出聲,只挨挨擠擠地站在茶舍外——
  而門外的高大家丁們也不睬他們。
  就這麽晾了幾息的功夫,離離才將手裏的小香爐擱在案幾上,裊裊婷婷、壹步三搖地走到門前,細聲細氣地問:“諸位街坊可是有事?是哪家修葺的銀錢、木料不管用的?”
  過了壹陣子,才有壹個無須的掌櫃走出來,往屋裏看了看,道:“離離姑娘,銀錢木料,我等還未動。來此呢,也不是不承於公子的情,而是說無功不受祿——咱們這些店面修葺的開銷不是小數目。如今於公子送了這樣壹樁好事來,等若救了我不少人的身家性命。我等思來想去是無以為報,心中很不安——”
  離離卻忽然打斷他的話:“尊長怎麽稱呼?”
  那掌櫃的忙道:“不敢稱尊,在下木南居小渾街分鋪的掌櫃,石全勇。”
  離離就笑起來:“石掌櫃呀。您怎麽認得我的?”
  石掌櫃見她笑了,面皮上也露出些笑意:“去年冬天的時候有壹回府上在總店叫了壹桌宴席。那時候我在總店做菜監,是隨席去的府上——有幸見了於公子,也有幸見了姑娘妳。”
  “石掌櫃到如今就管了壹個分店,可見是精明的人。那石掌櫃可還記得去年冬天那壹桌宴是價值幾何?”
  石掌櫃的微微皺眉想了想,道:“去年冬是因總店收了壹頭罕見的白獐,因而做了白獐宴,在年節圖個喜慶。沒記錯的話……”
  頓了頓:“值白銀五百兩。”
  若李雲心在,會知道依照這個世界同他那個世界的購買力做參照,這五百兩價值……壹百萬。
  於是石掌櫃身後的人群壹片嘩然。
  都曉得於家是大慶巨富然而……壹餐年夜飯、壹席壹百萬,已超越了這市井間任何人想想的極限了!
  這是……何等的富貴?!
  這離離等人喧嘩過了,才又淡然壹笑:“那石掌櫃可知那壹席後來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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