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3章 噩夢

　　上官飛做了壹連串的噩夢，為了逃離那些恐怖的場景，他在夢中使用僅存的意誌，努力將夢境轉換成石堡，壹個曾經令他安心舒適的地方。
　　可石堡已經變樣了，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無法控制紛紛墜落的石塊、互相廝殺的人群、遮蔽天空的血幕，父親獨步王比任何時候都要陰冷都要高大，緩步而來，將路上所遇到的壹切人都撕成兩半，母親似遠似近，正用興奮瘋狂的聲音大喊：“殺得還不夠！”
　　在夢中，沒人理睬上官飛，就連母親也對他視而不見，只有獨步王慢慢逼近，每步殺壹人。
　　他的腳長在了地面，寸步難移……
　　上官飛猛然驚醒，全身大汗淋漓，皮膚殘留著灼熱，內臟卻像墜著冰塊，他看著眼前的人，胸腔開始劇烈地起伏，似比在夢中還要驚恐，“獨步王，妳是獨步王！”
　　他將睜眼看到的第壹張人臉與夢中的獨步王重疊，從此再也記不起那張面孔到底是誰。
　　木老頭在上官飛臉上打了壹巴掌，“醒醒，這是龍王，不是獨步王。”
　　上官飛終於完全清醒，想起自己壹開始是要逃進夢境的，以躲避那種既冷且熱的肉體痛苦，現在真實的痛苦又回來了，雖然已經減弱許多，還是比恐怖的夢境更可怕，“龍王，救救我。”
　　上官飛發出哀求，看他的樣子，似乎將龍王當成了無所不能的神靈。
　　顧慎為承受類似的痛苦已經多年，所以很難生出同情來，“死不了，忍壹忍就好。”
　　“真的？”上官飛不太相信。
　　“是真的。”木老頭滿面放光，是帳篷裏唯壹高興的人，“每隔壹段時間，可能幾天，也可能幾年，妳就會走火入魔壹次，壹次比壹次嚴重，等妳習慣了，沒準還會上癮呢。”
　　“我不要走火入魔。”上官飛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孩子，執拗地想要反抗大人的安排。
　　“妳現在神功蓋世，還怕什麽走火入魔？反正壹時半會死不了，好好享受、追求自由……”木老頭及時打住，他總是忘了自己已經脫胎換骨不做魔頭了，“好好做人、追求至道，爭取名垂青史。”
　　“我不要神功，不要青史，龍王，妳快把這東西拿走吧，我已經替妳練好了。”上官飛雙手捧在心口處，好像體內的真氣是塊贅疣，隨時都能割下送人。
　　他知道走火入魔的原因，可是不敢指責兩名罪魁禍首，他的想法很簡單，龍王與荷女能讓自己受苦，自然就能解除痛苦。
　　“向我打壹拳。”顧慎為要看看上官飛的“神功”到底有多強。
　　上官飛畏懼地縮起身子，他清清楚楚記得昨晚的景象：壹具活生生的人體，在他面前四分五裂，鮮血與肉塊濺了他壹身。
　　從前他也打死過人，可是對方內臟破碎，外觀完好，遠沒有這壹次嚇人。
　　“龍王在替妳治病，打他壹拳。”荷女了解上官飛的心思，語氣雖然冷漠，卻最有效果。
　　“真的？”上官飛眼前壹亮，看到龍王點頭，終於站起身，向龍王打了壹拳。
　　這壹拳輕飄無力，木老頭看不下去了，“妳在幹嘛？調戲龍王嗎？得使勁啊，像這樣連只蒼蠅都打不死，怎麽替妳診斷病情？”
　　上官飛的第二拳速度沒有加快多少，蘊含的勁力卻極為強大，顧慎為雙手交叉，硬接了這壹拳。
　　“瞧，龍王就是龍王，妳想壹拳打死？別做夢……”木老頭的吹捧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龍王的臉色很不好。
　　顧慎為臉上紅光壹閃而過，隨後變得更加蒼白，整個人好像都變成了冰塊。
　　“我、我不是有意的，龍王讓我打的。”上官飛急忙推卸責任，同時暗自擔心龍王要是死了，誰還能救自己。
　　片刻之後，顧慎為挺過來了，臉色恢復正常，但他知道，自己的下壹次走火入魔肯定會提前，上官飛古怪而強大的勁力激發了盤踞體內的寒冰之氣，讓他差點承受不住。
　　顧慎為與荷女對視壹眼，都明白對方的想法，這套奇功應該盡快修煉，但在此之前，得先堵住漏洞。
　　“羽真人能治上官飛的走火入魔？”對這位北庭活神仙，顧慎為只知其名，了解不多。
　　“當然，那可是我師弟，他能在北庭混得這麽好，全靠壹手治病救人的功夫。”木老頭得意洋洋，好像從師弟那裏沾了不少光似的。
　　“羽真人！他是妳師弟？”上官飛興奮起來，他知道羽真人的大名，卻是第壹次聽說這位天下聞名的道士竟然與木老頭是同門，然後他想起壹個問題，“羽真人是妳師弟，怎麽他能救我，妳卻不能？”
　　“這個……”木老頭壹時語塞，有點惱羞成怒，尋思了壹會，沒好氣地說：“我倆學習的內容不壹樣嘛，我殺人，他救人，從前的我壹天能殺十個人，他十天未必能救壹個人，妳說誰更厲害？”
　　“呃，妳厲害。”上官飛真正想說的是：誰能救我誰最厲害。
　　上官飛希望立刻出發去見羽真人，可是他昏迷了多半天，醒來時已近傍晚，只得多等壹個晚上。
　　木老頭留在龍軍營地，與顧慎為、荷女徹夜長談，基本都是他在說，另兩人在聽，“三功合壹，嘖嘖，虧妳想得出來，不過也是妳運氣好，無道神功與須彌芥壹陰壹陽，能找到這樣兩種截然相反的功法就已經很難，可最難的是合和勁，沒有這種陰陽互生的法門，壹切都無從談起。”
　　“羽真人脾氣很怪，可是醫術沒得說，尤其擅長治療奇奇怪怪的病癥，要不北庭人怎麽都把他當神仙呢？遇到撞邪、遇鬼的事都去找他。”
　　“妳們兩個可把上官飛害慘了，呵呵，這小子也該受點罪，可是我瞧他壹副貪生怕死的樣子，讓他試練三功合壹，有點不靠譜，妳們應該找壹個更堅強更有犧牲精神的人。”
　　木老頭期待地看著兩位小魔頭，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顧慎為與荷女都非常清楚，木老頭壹旦恢復功力，絕不會像現在這麽聽話。
　　顧慎為不懷疑羽真人的實力，擔心的是另壹件事，“妳說過，羽真人對我的劍法感興趣，而且還教給野馬許多武功，他會替上官飛治病嗎？”
　　“嘿嘿。”木老頭本想找幾句話掩飾，轉念壹想，在龍王面前還是有話直說的好，“就因為他對大覺劍經感興趣，所以才肯幫忙啊。”
　　木老頭聲稱羽真人能治上官飛的走火入魔，其實藏著私心，如果師弟能與龍王達成某種交易，他就算立功，可以要求羽真人幫他恢復功力了。
　　“我絕不會交出劍法。”顧慎為只向壹個人透露過死人經的秘密，這個人就坐在他身邊，多年以來，他壹直在思考當年的做法是不是大錯特錯。
　　“不用。”木老頭已經替龍王想到主意，“真正的大覺劍經當然不能交出去，如果能有壹套看上去很真其實……嘿嘿，龍王妳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想騙過羽真人，沒那麽容易吧。”
　　“有我幫忙，沒問題，我師弟笨得很，非常輕信，很好騙。”
　　在木老頭嘴中，師弟羽真人好像擁有千百副面孔，壹會陰險狡詐，壹會單純天真，顧慎為對哪個都不太相信。
　　但他決定去試試，替上官飛治病尚在其次，他想想聽聽羽真人對內功的看法，事實上，他對三功合壹已經完成了初步的修補，只是想向真正的內功高手求證。
　　“玉清派聽上去像是名門正派，怎麽妳的武功全都兇狠毒辣？”趁著有時間，顧慎為要將心中的幾件疑惑解開。
　　“名門正派和武功毒辣壹點都不矛盾，武功就是用來殺人欺負人的，還分什麽正邪？”木老頭說得壹本正經，可是看到對面兩人誰都不相信，又換了壹種說法，“我比較聰明嘛，覺得師父教的武功太弱，所以私下裏改造了壹下，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如五洞拳，功法裏說什麽洞明透徹，我卻要穿個大洞，這麽壹改，竟然威力大增，哈哈。再比如琥珀功，玉清派就這麽壹套內功心法，純粹用於自保，打架時用不上，經過我的改造，竟然成為曠世奇功，比無道神功差點，可差不到哪去。”
　　木老頭對自己改造武功的能力極為自傲，壹說起來就再也收不住，“還有曉月堂，沒有我，那些女人……”
　　“等等。”顧慎為止住木老頭的長篇大論，“玉清派就只有琥珀功壹套內功心法？”
　　“對啊，本門擅長外功，內功稍差壹些，可是誰讓我太聰明呢……”
　　木老頭再壹次被龍王打斷，“琥珀功既然用於自保，那野馬的內功是跟誰學的？”
　　上次交手的時候，顧慎為發現野馬不僅身手發生巨大變化，功力也大幅增加，壹直以為都是羽真人的功勞。
　　“野馬的內功不是在金鵬堡學的嗎？”木老頭驚訝地說，他也發現野馬的實力令人刮目相看，卻將原因歸結在金鵬堡。
　　“不是。”顧慎為與荷女齊聲否認，金鵬堡內功雖有獨到之處，卻只是無道神功的皮毛，絕無短期見效的能力。
　　“幾年不見，師弟的變化大了。”木老頭更加吃驚，“這個臭小子，跟我玩心眼，我得好好問壹問他。”
　　顧慎為越發覺得，這位羽真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