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5章 監視

　　初南屏——韓芬堅持稱他為“小姑娘”——也是被誘餌引入祖廟的，具體情況她不知道。
　　韓芬嚴格執行禦眾師交待的任務，從未接近祖廟壹步，近兩個月的時間裏，她什麽事也不做，天天從早到晚監督王宮北邊的祖廟，對裏面的人了若指掌，壹眼就能分清誰是正常的祭司與雜役，誰是心懷鬼胎的殺手。
　　身為曉月堂弟子，她的瘋狂只體現在某壹方面，在別的地方比正常人還要聰明些。
　　“那個小男孩是誘餌，我監督祖廟那麽久，今天晚上是第壹次見到他，他肯定有問題，所以就跟在後面，結果卻看到龍王，我壹直想見妳來著，從前在璧玉城沒有機會，嘻嘻，妳和我想象得不太壹樣啊，我還以為妳會像老頭子那麽嚴肅成熟。”
　　顧慎為不知道荷女是怎麽向韓芬描述自己的，但這個女人說著說著又要跑題，得馬上把她拉回來。
　　“嗯，早晚我會變成老頭子的。”
　　韓芬放聲大笑，好像聽到了世上最打動她的笑話，連眼淚都快流出來，顧慎為不得不多等壹會，待笑聲稍停，繼續說：“有個問題，妳們是跟著匪軍來惠國的？”
　　“對啊，壹路緊跟，那群笨男人半點都沒發覺。”
　　“什麽時候進城的？”
　　“圍城剛壹開始，赤魄偷偷進城，我們跟在他後頭，也偷偷進城。”
　　這就是顧慎為感到疑惑的地方，所有人都證實，初南屏是在圍城之前進城，住到半夜，無端失蹤，可韓芬卻是在圍城之後看到“小姑娘”被騙進祖廟，中間這些天，初南屏的去向成為空白。
　　“赤魄人呢？”
　　“不知道。”
　　“荷女是去追蹤他嗎？”
　　“不知道。”
　　“曉月堂其她人呢？”
　　“禦眾師都有安排，具體情況我不知道。”
　　韓芬也成了“空白”，壹問三不知。
　　顧慎為讓韓芬繼續去監視祖廟，雖然這個女人顛三倒四，但對自己該執行的任務還是非常認真的，而且提供了初南屏的下落。
　　看樣子，初南屏的確兇多吉少，顧慎為反而不著急了，都城裏有壹千名他的直屬軍，邊境還有另外壹千人，敵人再花樣百出，也鬥不過整支軍隊。
　　他還是對那個年紀不大的殺手學徒感到奇怪，經過多年殘酷的競爭，西域除了金鵬堡，已經沒有第二家成型的殺手組織，只有顧慎為正在嘗試著訓練新殺手。
　　金鵬堡犯不著派小孩子出堡，可龍王的人怎麽會成為引誘龍王進入陷阱的誘餌？
　　韓芬或許救了龍王壹命，但是也讓他失去了立刻發現真相的機會。
　　既然已經知道敵人藏在什麽地方，顧慎為不想太早打草驚蛇，到了早晨，他做出要嚴密控制惠國都城的姿態，分兵占據城內的要害位置，不著痕跡地將祖廟包圍。
　　壹小隊士兵奉命進入祖廟，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除了二十余名王家祭司與五十名雜役，空曠的廟裏沒有特別的人，更沒有小孩子。
　　祖廟裏或許有暗道，顧慎為不能直接審問祭司，所以他再次進宮。
　　惠國的重要人物基本都關押在這裏。
　　老丞相壹見著龍王就發誓說他是被迫支持王後的，“我看著太子長大，先王臨終托孤，讓我盡心盡力扶持太子登基，我愧對先王……”
　　快要七十歲的老人哭得鼻涕壹把眼淚壹把，對自己的行為表現出徹入骨髓的懺悔，演技比王後成熟多了。
　　可是關於祖廟，老丞相幫不上忙，在惠國執政數十年，他對祖廟也算是非常熟悉了，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暗道密室，“小國寡民，沒有那麽多機關，不過再小的王室也有外人不知道的秘密，我是外人，王後或許知情，先王生前對她非常信任。”
　　老丞相輕松地將自己摘脫出來，他明白，太子壹回來，王後母子永遠沒有翻身之日，這時踩上兩腳也不用擔心未來的報復。
　　他的鼻涕和眼淚沒有打動龍王，顧慎為命人將他送回房間，嚴加看管，不準與任何人通話，飯菜都由看守的士兵負責端送。
　　每壹次見面，王後的態度都有轉變，她習慣於接受向上走的事實，對下坡路卻要花很長時間消化，經過前兩次的會面，她終於明白，就算上官建翼遵守諾言，帶著大軍回來圍剿龍王，她也得想辦法在最後兩天保住娘倆兒的性命才行。
　　“龍王大駕光臨，又有什麽吩咐？”她不再高傲，也放棄了挑逗，用順從的語氣說話，只夾雜著很少壹點的譏諷。
　　顧慎為忍不住懷疑惠國太子未來是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不過對他來說，惠國王室分裂成兩派並無壞處，他將太子扶上王位，犯不著連庭院都替其打掃幹凈。
　　轉變更徹底的是小王子，整個人都躲在母親身後。
　　面對龍王，這才是不到十歲的小孩該有的正常反應。
　　祖廟裏有沒有暗道和密室？
　　王後很驚訝龍王竟然會對祖廟感興趣，“沒有，我從來沒聽陛下提起過，妳要找密室，王宮倒是有幾間，其實也不算密室，知道的人比較少罷了，至於暗道，更沒有了，惠國也不是第壹次遭到圍攻，從來沒人通過暗道逃跑過。”
　　“聽過赤魄這個名字嗎？”
　　王後搖頭，赤魄在西域盜匪圈中聲名顯赫，卻還沒有傳到王室耳中。
　　“我要妳仔細想壹想，圍城期間，是不是有人進過城？”
　　王後仔細想了，半晌才擡頭說道：“這件事很重要嗎？”
　　她還沒有死心，正抓住龍王感興趣的話題，希望為自己與兒子換取壹點利益，或許就此翻身也不壹定。
　　“很重要。”顧慎為給她壹點希望，這樣她會更痛快地說出實話。
　　“龍王想必知道，暗中投靠金鵬堡的王室不只惠國壹家，許多人腳踩兩只船，都在等著大戰的結果。”
　　“嗯，所以我不殺妳，妳不過比其他人心急了壹點，奉勸壹句，獨步王不習慣與他人分享權力，妳若是立下太大的功勞會讓獨步王無所適從，只能殺人滅口。”
　　王後驚訝地看著龍王，對他的提醒感到意外，“我壹個婦道人家，見識短淺，讓龍王見笑了。”
　　接下來她沈默了壹會，再開口時竟然沒有提出要求，而是直接說出情報，“圍城期間，的確有人進城，壹共十來個人吧，上官建翼親自接待他們，密談了壹晚，次日壹塊離開惠國，他說……上官建翼說這些人能在逍遙海鼓動五國士兵脫離龍王。”
　　上官建翼和十余名強盜，能掀起多大的風浪？赤魄武功雖高，但並非頂尖水平，要論殺人效率，他比不上壹般的金鵬殺手。
　　王後看上去再無任何隱瞞，她表現得很願意討好龍王，顧慎為卻仍然無法消除對她的懷疑，王後的確說出許多重要的情報，但沒有壹件正中他的心坎。
　　可以再利用小王子做壹次威脅，這個孩子是王後的軟肋。
　　但是，對王後的懷疑只是壹種模模糊糊的感覺，顧慎為無法提出具體的問題，這是他的軟肋，逼迫之下，王後盡可以胡說八道。
　　顧慎為扶著刀柄仔細觀察王後，有壹點可以肯定，王後的秘密與初南屏、與龍王此前提過的問題都沒有太多關系，她在掩藏真實情緒方面雖然學得很快，終究是在學習過程中，心中波動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壹點。
　　他離開王宮，打算再等壹天，派軍隊占領祖廟。
　　這是壹個很不妥當的主意，龍軍若想在逍遙海長久地待下去，集中力量對抗金鵬堡，就必須收服本地人心。
　　王後與大臣隱瞞先王死訊，密謀另立幼子，龍王將他們關押起尚屬情有可原，但在沒有任何明確證據的情況下，強占壹國祖廟，卻無異於對全國百姓公開的羞辱，會激起許多人的憤慨。
　　顧慎為希望今天晚上就能解決問題。
　　他的線索是韓芬，那個半瘋愛笑的女子，帶著荷女的斷劍，獨自留在惠國都城，執行莫名其妙的任務，雖然很像是曉月堂弟子，但顧慎為沒有忘記，曉月堂是有叛徒的，她們處心積慮地要殺死荷女，什麽都能做出來。
　　龍軍營地很可能遭到了監視，顧慎為出發之前做了壹點安排，讓壹名士兵扮成龍王，與衛隊長龍翻雲和副千尉武宗恒秉燭夜談商討軍情。
　　兩位將領都不同意龍王獨自冒險，但他們不是鐘衡與方聞是，勸不住固執己見的龍王。
　　顧慎為沒有告訴兩人全部計劃，他不打算冒險，只是想創造壹個合適的理由，能讓龍軍明天壹早光明正大地攻占祖廟，將裏面掘地三尺。
　　他在快到二更的時候找到韓芬，她大概是白天睡覺晚上監視，所以精力充沛，趴在祖廟附近的屋頂上，偽裝巧妙，每隔壹段時間換壹個地方，擴大監視範圍。
　　顧慎為就是在韓芬改換地點時發現她的身影的，他沒有跟著轉移，而是原地等待，半個時辰以後，她又回到這個位置，不再是壹個人，身後多了三個尾巴。
　　韓芬昨晚出手阻止龍王跟蹤那名殺手學徒，已經引起敵人的註意。
　　顧慎為冷眼旁觀，無意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