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7章 提醒

　　顧慎為冷笑三聲。
　　他很清楚金鵬堡不擇手段的家訓，自己也從中受益不淺，但他還是鄙視眼前的九少主，上官飛提出的交易不僅無恥，而且毫無意義，上官如顯然不是那種能被“給來給去”的女人。
　　上官飛誤解了龍王的意思，以為對方不相信自己，“我有辦法讓妹妹跟妳走，神不知鬼不覺，只要妳能把她藏好就行。”
　　“妳是獨步王之子。”顧慎為提醒上官飛。
　　“對，可這不是我的選擇，我寧願當普通人的兒子，安安穩穩，不用為壹個虛幻的王位爭得妳死我活，想放棄都不行，因為沒人相信我。”
　　“我也不相信妳。”顧慎為直白地告訴上官飛，九少主最擅長的就是假裝軟弱，然後搞突然襲擊，上官雨時的死，顧慎為壹直記得清清楚楚。
　　“沒關系，我能理解，菩提園地宮裏我騙過妳，可這回不壹樣，妳可以慢慢觀察。作為開始，我可以先透露壹點消息，公主壹成親，石國國王就會宣布退位出家，看到那幾個和尚了嗎？他們就是去給國王剃度的，這事早就定了。”
　　這件情報在顧慎為的預料之內，“這對所有娶到公主的人來說，都是壹件好事。”
　　“沒錯，可是娶公主的人壹定是我，其實我對公主的確不感興趣，可這是王主的命令，我要是完不成，就有性命之憂，妳不壹樣，娶不到公主也沒人要殺妳。我不妨告訴妳，為了這樁婚事，王主準備了許多年，石國國王絕不敢同意別人的求婚，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或許是看到龍王臉色不善，上官飛忙補充道：“我這不是威脅，只是告訴妳壹個事實，而且，即使這樣，我也不想跟妳競爭。妳瞧，事實上妳什麽也不會失去，反而平白得到我妹妹，我敢保證，她比公主要強壹百倍。”
　　上官飛的態度看上去很真誠，顧慎為自然不會相信九少主的把戲，但他覺得這時講和沒什麽壞處，“我也告訴妳壹個事實，金鵬堡覺得自己已經牢牢抓住了石國國王的把柄，可是握住這把柄的不只是妳們壹家，或許妳不知道，當初解決那件案子的人就是我。”
　　當初石國二王子指使人暗殺兄長，顧慎為將罪名安在壹名護衛頭上，可是相關各方心裏都很清楚真正的兇手是誰。
　　就是這件事，成為懸在二王子，也就是現在的石國國王頭上的利劍，讓他不得安生，任憑金鵬堡擺布。
　　上官飛驚恐的表情證明顧慎為的猜測是正確的。
　　“不只是這些。”上官飛底氣不太足，像是在虛張聲勢，“我手裏還有其他事，石國從孟家借了許多錢，永遠也還不清，總之，國王不敢把公主嫁給別人。”
　　“膽量可以逼出來，這壹點，妳自己最清楚。”
　　上官飛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臉色通紅，雙手壹甩，“妳到底想要什麽？非要讓我死了才甘心？我又沒殺妳父親，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暗殺發生的時候我才多大？還在學堂裏讀書呢。龍王，妳得講點道理，我連親妹妹都舍得給妳，妳還想要什麽？盡管說好了。”
　　“我要的東西很多。”顧慎為覺得這場談話該結束了，“再想壹想，妳有什麽東西能抵上石國公主和她的嫁妝。”
　　“我妹妹……”
　　顧慎為搖頭，向門口退去。
　　上官飛知道龍王想要什麽，壹個國家，可那是他給不起的東西，“妳隨時都可以來看我妹妹，她壹直想著妳。”
　　上官飛仍然抱著最後壹線希望，沖著已經消失不見的龍王說道，然後頹然坐下，抱著腦袋壹遍遍嘀咕著“我要活下去”，過了壹會，他擡起頭，神色木然，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還要活得很好。”
　　夜色深沈，幾團孤獨的光亮膽怯地閃爍著，顧慎為與林小山向租住的客棧走去，兩名和尚突然從壹間土房後面走出來，看了龍王壹眼，徑直走開，顧慎為從他們身上感受到壹絲戒備。
　　“妳先走。”
　　林小山知道龍王行事詭秘，不需要自己保護，所以點頭稱是，自己回客棧。
　　顧慎為遠遠望著和尚走遠，接著看到上官飛從酒店裏走出來，九少主沒發現自己的跟班鴻公子，跺跺腳，向村外的營地走去。
　　顧慎為繞到土屋後面，那裏，兩個人正等著他。
　　荷女持劍守衛上官鴻，“和尚們剛才逼問他壹些事情，提到龍王的名字。”
　　上官鴻靠在墻上，好像喝多了酒要嘔吐的樣子，手扶在膝蓋上，瑟瑟發抖，擡起頭看了龍王壹眼，“他們要給蓮華和蓮葉報仇。”
　　和尚們也有仇恨，顧慎為對此並不意外，“真奇怪，他們這麽晚才動手。”
　　龍王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上官鴻，他脫口說道：“和尚們要證據確鑿，而且絕不會放過妳。”
　　“我沒殺和尚。”
　　“是，可他們覺得那兩個僧人都是因為妳而死，妳要為此負責。”
　　“不愧是四諦伽藍的僧人，好霸道的仇恨。妳呢？都招供了？”
　　“我招供什麽？”
　　上官鴻還想硬撐，顧慎為走過去，低聲說：“妳對清奴下手太晚，他透露不少事情。”
　　上官鴻扶著墻，似乎又要吐，再直起身子的時候，臉色蒼白，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誌，“妳都知道了？”
　　顧慎為什麽也沒說，他發現清奴是下毒者時已經太晚，根本來不及問口供，但這些沒必要告訴上官鴻。
　　“都是張楫的主意。”上官鴻懊喪地說道，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我跟他說，我把秘密告訴了妳，他就說得殺人滅口，四諦伽藍勢力龐大，借他們的手除掉妳最合適不過。”
　　“所以妳就裝成我的模樣，在北城殺死蓮華法師，還收買清奴事先在和尚飯裏下毒，然後再挑撥離間，讓上官飛壹怒之下殺死清奴。”
　　上官鴻狠狠打了自己壹巴掌，“我真蠢，還以為張楫的計劃天衣無縫，其實根本不管用。”
　　“殺蓮葉也是張楫的主意？”
　　“是，妳壹提出要見我，張楫就說事情要糟，龍王肯定看出破綻了，他讓我向孟夫人求援，孟夫人派出三名殺手暗中保護我，是他們殺死了蓮葉。”
　　這些事情，顧慎為早已猜想得差不多，他從上官鴻身上想知道的是另壹件事，“出城之前，張楫跟我見了壹面。”
　　“我知道。”上官鴻對這個消息不以為意。
　　“他讓我殺了妳，說妳身上有壹件重要的秘密。”
　　上官鴻張大了嘴巴，突兀地笑了壹聲，“真好笑。”
　　“有什麽好笑的。”
　　“因為臨行前張楫提醒我說，妳可能會在我和他之間拔挑離間，沒想到真讓他說對了，這個老東西，算得真準。”
　　顧慎為不打算說下去了，無論他說什麽，上官鴻都不會相信，張楫計高壹籌，已經將龍王的路都堵死了，他想得到那個“秘密”，就只能按張楫的要求殺死上官鴻。
　　“信不信由妳，但我不打算殺妳。”
　　“當然，我對妳還有用處。”上官鴻眨眨眼睛，“龍王想娶公主，我想我能幫上忙。而且，壹切順利的話，我也會將張楫所說的秘密交給妳，所以，妳最好在和尚們想動手的時候，先幫我壹把。”
　　上官鴻躥進黑暗中，返回村外的營地，顧慎為越來越疑惑張楫到底在玩什麽把戲，甚至連教書先生是否真心想殺上官鴻也拿不準了。
　　“和尚們的武功不弱。”壹旁的荷女說，將顧慎為從沈思中拉出來。
　　“妳能對付幾個？”
　　“三個。”
　　顧慎為白天壹共看到十二名僧人，如果個個都是荷女眼中的高手，將是村子裏僅次於金鵬堡的強大力量。
　　顧慎為覺得應該跟和尚們談壹談，畢竟他沒有殺蓮華與蓮葉，犯不上無緣無故結仇。
　　結果，和尚主動來找他了。
　　壹共四名僧人，其中兩人架著壹位傷者，另兩人前後護衛。
　　“這人要見龍王。”壹名中年和尚說，語氣有些勉強，看他的樣子，根本不想來這裏。
　　“我不認識他。”顧慎為看了壹眼傷者，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裳，但可以確定他是壹名金鵬殺手。
　　“這個我們管不著，我們在村外發現他，他堅持要來見龍王，我們就把他送來。”中年和尚越來越不耐煩，示意同伴將傷者放在門口，轉身要走，臨了又說了壹句，“我叫蓮青，是蓮華、蓮葉的師弟。”
　　“我與兩位法師都是朋友。”
　　“不見得。”蓮青壹字壹頓地說，邁開大步離去。
　　顧慎為低頭看著和尚們送來的傷者，他得確不認識。
　　傷者處於昏迷狀態，後背上有幾道嚴重的傷口，被和尚們草草包紮，血水這時又滲了出來。
　　總是躲在暗處的荷女走出來，小聲說：“他是我的人。”
　　曉月堂在金鵬堡安插了十幾名內線，這名傷者即是其中之壹。
　　兩人將傷者擡進屋，林小山識趣地帶著其他人退下。
　　荷女麻利地從懷中拿出壹粒藥丸，綠色的，正是曉月堂用以控制徒眾的凝血定腦丸。
　　劇毒常常也是良藥，荷女將藥丸塞入傷者口中，那人很快醒來，可是眼神茫然，似乎已經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
　　“說。”荷女命令道，在這壹瞬間，她是曉月堂禦眾師，而不是龍王的夥伴與護衛。
　　傷者眼睛壹亮，“不要去……”他說，然後又想到更重要的事情，馬上跳躍到另壹條情報，“王主要斬草……”
　　壹股鮮血從口中湧出來，仙丹也挽不回他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