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3章 人質

　　上官如終歸還是關心自己的哥哥，壹走出花林就問：“我哥哥是在替妳做事吧？”
　　“我希望是。”顧慎為停住腳步，目光在上官如臉上停留了壹瞬，回頭眺望黑黢黢的林地。
　　“妳……這是什麽意思？”
　　“上官飛自作主張，沒人知道他的真實想法。”顧慎為說的是實話，他也沒想到上官飛竟然會偷偷跟來，而且隱藏得非常好，壹直沒有被發現。
　　上官如呆了呆，“接下來妳打算怎麽做？”
　　荷女就從來不會問東問西。
　　顧慎為忍不住想，猶豫了壹會才照實回答，“放火。”
　　他留下若幹名大雪山戰士管理都城，隨時都可以召集壹大批人，在花林各個方向同時放火，燒死裏面的壹切人與物。
　　上官如驚訝地睜大眼睛，關於龍王如何殘忍的傳說她聽過不少，可是親耳所聞，還是讓她難以接受，“我哥哥，還有那個小孩……”
　　“讓木老頭逃掉，只會害死更多的人。”
　　對顧慎為來說，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選擇。跟木老頭這種人，他不會真心實意地講任何條件，唯壹的解決之道就是讓其徹底消失。
　　上官如緊閉雙唇，漆黑的眼眸像是不見底的深淵，令視者眩暈。顧慎為再次扭頭，正迎上荷女淡漠的眼神。
　　“祭童真的擁有第八章。”上官如明白：求情毫無用處，龍王不是歡奴，她只能以利勸服。
　　顧慎為盡量讓自己的語言顯得平淡，“那他剛才就是故意背誦錯誤的版本。”
　　上官如臉上有點紅，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越來越感到陌生，“我知道這很難相信，可是……在我昏迷的過程中，壹直在做同壹個夢，大祭司在說話，內容很重要，可我總是聽不清……”
　　這是為什麽上官如吃過解藥之後見到每個人都要提出同壹個要求：“接著說啊。”
　　顧慎為沒有笑話她，上官如受到鼓勵，繼續說下去，“清醒之後我想起來，有壹天晚上，我的確聽過大祭司傳授口訣，和祭童剛才背誦的壹樣，聽上去顛三倒四。我當時沒有太註意，只聽了壹半，但我現在有壹個想法——”
　　有個念頭像毒蛇壹樣，壹直盤踞在上官如的腦子裏，親耳聽到祭童再次背誦口訣，她突然靈光壹閃：“口訣內容並非沒有文字，其實都寫在大祭司的那堆古書裏，只是分散在不同的書籍裏，所以我想……”
　　顧慎為馬上明白了上官如的意思：祭童背誦的並非第八章原文，而是壹套密碼，按照密碼，能在古書裏找到真正的原文。
　　上官如的猜測似乎有幾分道理，這樣說來，就是大祭司與祭童本人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因陀羅香能讓人半昏與麻醉，同時也能讓服者的思維局限在壹個極狹窄的範圍內。在這種狀態下，上官如近壹個月來反復傾聽大祭司背誦那半套口訣，這才終於發現其中規律。
　　不過大祭司的古書她只看過壹小部分，猜測是否準確還很難說。
　　顧慎為與荷女互視壹眼，上官如急切地說：“我知道，這只是壹個夢。可如果猜得沒錯，只要擁有那套口訣，就能從書裏找到第八章。”
　　為了擁有第八章，就得放棄現在殺死木老頭的機會。
　　顧慎為稍做衡量，搖搖頭，“就算真有第八章，我也得放火。木老頭的威脅太大，不能再讓他活著。”
　　上官如心裏很清楚，自己將要做的事情很傻，但卻不得不做，“給我壹點時間，我會把木老頭和祭童都交給妳。”
　　顧慎為沒有馬上回答，上官如幾乎是帶著壹點哀求的語氣，“相信我壹次吧，這可是能得到第八章的唯壹機會。”
　　另壹份《無道書》第八章，只存在於獨步王的腦子裏，誰也拿不走。
　　“好吧。”顧慎為擡頭看了看滿天星辰，快要到子夜了，“天壹亮我就會放火，妳……記得及時出來。”
　　上官如欣喜地點點頭。
　　壹直默不做聲的荷女說：“我陪妳進去。”
　　“不，妳留下吧，我壹個人能行。”上官如沒有解釋自己的計劃，害怕龍王說她幼稚可笑。
　　上官如再返花林。荷女看著龍王，等他的命令。
　　“召集城裏的駐軍，準備焚林。”
　　香積之國最後壹座花魂林也逃不過火劫，裏面的木老頭對此壹無所知，還在審問上官飛，想知道他的真實目的。
　　上官飛鼓起極大的勇氣才敢到這裏來，可木老頭的每壹句話、每壹個眼神都在消減他的勇氣，他越來越害怕，於是又跪下，指天發誓，“上官飛對師父爺爺絕無異心，若有半點謀害之意，天誅地滅。”
　　木老頭自己將背信棄義當家常便飯，所以對別人的誓言更不當回事，仍然半信半疑。上官飛忙補充道：“奪取香積之國這事徒兒不著急，師父爺爺盡可以慢慢著手，考驗徒兒的忠心。”
　　“妳起來吧。”看在七章無道神功的面子上，木老頭勉強接受上官飛的說辭，“這個破爛國家有什麽好的，妳非得要它？”
　　上官飛眼睛壹亮，在他眼裏，香積之國簡直是夢幻與典範，盡是優點，“與世隔絕、民風純樸、沒有爭鬥、人人樂天知命，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統治。我只希望大雪山帶來的影響能盡快清除。”
　　木老頭豎起右手食指，命令上官飛禁聲，面露微笑，小聲說：“我就知道，龍王是在玩花樣，假裝離去，偷偷回來，嘿嘿。”然後猛然擡高聲音，以七轉魔音叫道：“妳到底是龍王還是鼠王，鬼鬼祟祟，給我滾出來！”
　　真的有人從附近的花叢後面走出來，但不止壹個，而是十幾名手持刀劍的大雪山士兵。
　　眾人的首領是壹名五十多歲的大雪山劍客。他奉龍王之命駐守都城，有人報告說王宮裏有怪聲，於是帶人前來查看。非常不巧，壹行人是從另壹個方向進入花魂林的，沒有遇到龍王。
　　老劍客認得木老頭，而且知道他殺死過許多大雪山兄弟，於是雙手舉起重劍，沈聲說道：“老魔頭，準備送死吧。”
　　“老魔頭？我是木老頭，就算妳覺得我老，也該叫老木頭。龍王派妳們來引誘我出陣的吧，就憑妳們……”
　　劍客對言語交鋒不在行，大吼壹聲，帶頭沖向敵人。
　　在他身後，五名劍客緊緊跟隨，其他人都是奴隸士兵，稍等壹會，也跟了上去。
　　木老頭楞了壹下，嘴裏吐出兩個字，傻瓜。但是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直到士兵們進入二十步範圍內，他擡起右腳，在祭童腦後輕輕踢了壹下。
　　接下來的景象讓上官飛畢生難忘。
　　地面、花叢、空中，突然同時傳來尖銳的嗖嗖聲響，無數枚看不見的暗器破空劃過；十幾名進攻者像是被隱形鬼怪扼住喉嚨，同時向前重重撲倒；身體仿佛壹只只人形的蓄水瓶，倒地的壹瞬間摔成碎片，飛濺出瀑布壹般的血幕。
　　木老頭正得意，身子突然壹矮，原來是他腳下的祭童承受不住這種血腥場面，暈了過去。
　　木老頭在祭童身上踢了壹腳，“膽小鬼，連只馱人的牲口都當不好。”
　　“師父爺爺……神功蓋世。”上官飛覺得自己有義務吹捧兩句，只是聲音顫抖得厲害，只能說出幾個字。
　　“當然啦。”木老頭倒不介意，“毀天滅地陣，名字是白叫的嗎？布這個陣，得選用油黑烏亮的上好發絲——越長越好，鋒利無比的鋼片——越小越好，然後精心布置，巧設機關。就算是神仙闖入，照樣有來無回。可惜浪費在這些笨蛋身上。龍王也真夠心狠的，竟然派手下送死破陣，可他要是以為老頭就這點本事，那……”
　　“不是他派人來的。”遠處壹個氣憤的聲音說。
　　“咦，好姑娘回來了。龍王呢，荷女呢，躲在哪啦？”
　　“就我壹個人。”上官如走近幾步，看了壹眼滿地狼籍的血肉，立刻扭過頭去，臉色鐵青，“妳非得殺這麽多人？”
　　“我還嫌少哩。”木老頭背負雙手，壹邊說話，壹邊檢查只有他才知道的機關，“天下人實在太多了，怎麽殺都殺不完，妳們金鵬堡不是有壹句話，‘六道輪回，殺之不盡’嘛。今天才殺十幾個人，明天就有二十幾個人出生，嘖嘖，任重而道遠，老頭肩上的擔子很重啊。”
　　上官如知道，再說下去只會引出更多的歪理邪說，她已經來晚壹步，救不了那些勇敢而莽撞的戰士，但還來得及挽救木老頭身邊的兩個人，“我有壹個提議。”
　　木老頭驚訝地看著上官如，然後放聲大笑，“好姑娘也懂得談判了？爾虞我詐這種事，最好還是交給龍王來做，妳可有點不合格。”
　　“我沒有騙妳，也不想騙妳，放了祭童和我哥哥，讓我當妳的人質。”
　　木老頭撇撇嘴，“來晚啦。妳哥哥拜我為師，認老頭當爺爺，心甘情願交出無道神功。是不是，乖孫徒兒？”
　　“是，師父爺爺。妹妹，妳就不要和我搶了。”
　　上官飛說得情真意切。上官如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揚聲說道：“我哥哥有無道神功，可他有大覺劍經嗎？”
　　木老頭笑容立消，“難道妳有？”
　　上官如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