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8章 約戰

　　上官如堅持要自己來捉內奸，她屬下總共只有十名殺手，死了兩個，她必須知道這是誰的責任，是歡奴指揮不力，還是自己人在下黑手。
　　她還沒有懷疑到雨公子身上，只是想拉著最好的朋友壹起查出內奸。
　　“好。”上官雨時的聲音不那麽堅定，出門，轉身將房門關上，“知道是誰了嗎？”
　　顧慎為與上官如進到宅院裏之後，沒有特意隱藏行跡，巡邏的刀客們已經發現他們，陀能牙立刻跑過來，“出了什麽事？”
　　“宅子裏有壹名內奸，斷了壹只手掌，立刻封鎖所有出口，直到……”顧慎為搶先下達命令，他得保證雨公子屋裏的人不會逃跑才行，可是他的話只說到壹半就停住，因為野馬自己現身了。
　　野馬，高聳的額頭，分得很開的眼睛，任何人也假扮不了，在陀能牙之後出現，雖然還是只有半截舌頭，手腳卻都齊全。
　　顧慎為的猜測壹下子失去了方向。
　　但他沒有完全錯，尤其是對上官如來說，她只聽到壹部分猜測，恰好是歡奴猜得最準的那壹部分。
　　野馬押來壹名黑衣人，斷手，面罩已經掀起，露出蒼白痛苦的面孔。
　　“黑蛇！”十公子與雨公子同時叫到。
　　顧慎為壹下子明白自己錯在哪了。
　　黑蛇本不叫黑蛇，在學徒殘殺期間，他投向了野馬主導的“雪山幫”，為了表示忠心，自願割掉半截舌頭，改掉名字，與其他成員保持壹致。
　　黑蛇是名高手，但不知為什麽，他壹直沒有完全得到野馬的信任，顧慎為相信這是野馬玩的小花招，用這種不遠不近的禦下方法，能保證像黑蛇這樣的人更忠心更賣力。
　　本來非常清晰的鏈條現在變得模糊了，顧慎為仍然認為雨公子是幕後主使，但是到手的證據壹下子變成了廢物。
　　野馬單腿跪下，做了壹連串的手勢。
　　上官如壹直不太了解這些啞語，雨公子出面解釋，“黑蛇招認了，他喜歡荷女，遭到了拒絕，所以就想殺她泄恨。歡奴大概聽說過這件事吧？”
　　上官雨時隨口壹句話，扭轉了局勢，將顧慎為置於尷尬的不勝之地。
　　本來這是壹個引誘內奸出洞的計劃，現在卻成了歡奴為了除掉情敵故意設置的陷阱。
　　顧慎為搖搖頭，什麽也沒說，接受了這次失敗。
　　黑蛇跪下，先是向野馬磕頭，野馬避開，然後又向十公了磕頭，隨後拔出隨身的匕首，插入心臟，自殺了。
　　沒人阻止他，不管暗殺荷女的原因是什麽，他的行為都是死罪。
　　黑蛇願意為野馬而死，顧慎為甚至有點嫉妒，在他身邊找不到這樣的人，即使是荷女，也未必能心甘情願犧牲。
　　這些東西沒有意義，顧慎為心想，黑蛇殉忠，但還是死了，對他本人、對野馬都不再有意義了。
　　查找內奸的行動草草結束，顧慎為覺得十公子似乎不願意擴大內奸的範圍。
　　上官如這壹晚留宿雨公子房中，次日壹早在數十名刀手的護衛下返回北城，離開之前她私下召見了歡奴，顧慎為這才知道查找內奸的計劃還是有效果的。
　　“繼續追查下去，盯著野馬。”
　　上官如沒有完全相信黑蛇招供的說法，這讓顧慎為稍感安慰，“遵命。”
　　“我在現場，咱們都知道虬社對這次暗殺早有準備，黑蛇與野馬可沒解釋清楚這件事。”
　　這是壹道秘令，上官如禁止歡奴將這個任務泄露給外人，“或許妳可以告訴荷女，讓她幫助妳。”上官如眨了眨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
　　雖然重新取得了十公子的信任，接下來的事情卻壹點頭緒也沒有，查奸行動已經表明了歡奴的警覺，顧慎為相信，壹段時間內雨公子都不會采取行動了。
　　顧慎為手裏沒有任何證據，知情人也壹個接壹個地死了，除非雨公子與野馬主動暴露，他沒有辦法揭穿陰謀。
　　他把壹切都告訴了荷女，兩人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還是耐心等待，雨公子對歡奴的恨意、野馬對“臂奴幫”的憎惡是不會停止的，兩人必然會再次采取行動。
　　兩人目前更憂心的是南城局勢。
　　鯤社正處於低谷，有些不堅定並且離鯤社據點太遠的商戶開始背叛，將保護費交給了虬社，十公子名下的地盤日益萎縮，最後只能保住西面的壹片區域，整個東部只有鐵匠村和米面行還沒有公開承認保護者的失敗。
　　逃跑的刀客越來越多，總數已經降到三十以下，中堅分子大都是陀能牙率領下的刀客。
　　雪上加霜的是，正月底的壹天，葉四郎進入了南城。
　　葉四郎傷勢早已痊愈，據說他閉關數日，反思自己為何沒有避開偷襲，想明白壹切之後，他帶劍走過南北城之間的關卡，沒有前往虬社大本營，而是自行租了壹間小小的房屋，獨自居住，連仆人都不要。
　　接著他放出話來，公開向殺手楊歡挑戰，地點就在南城，沒有時間限制，也就是說見面即殺。
　　所有人都將這次挑戰看成虬社最後總攻的宣言，殺手楊歡之死，即意味著鯤社的慘敗。
　　但是葉四郎會放過楊歡壹次，以報答對手的胭脂林救命之恩，“我給他壹次殺我的機會，隨便用任何手段，我會饒他壹命。”
　　殺手楊歡沒有做出壹句話的回應，好像被嚇怕了，躲在刀手們身後不敢應戰，壹連好幾天沒有露面。
　　顧慎為只能對荷女說出實話，“我不是他的對手。”
　　他與葉四郎壹共有過三次險些動手的時刻，每次都讓他的信心降低壹截，葉四郎的劍法與《死人經》截然不同，沒有那麽淩厲，也沒有那麽玄奧，但是滴水不進，顧慎為早已嘗試過感受敵人的“生命之氣”，但是沒有用，葉四郎的破綻太少，消失得太快，他捕捉不住。
　　“如果妳說不是對手，那就真不是對手了。”
　　修練同樣的武功，荷女最明白歡奴的弱勢，《死人經》劍術要求用劍者毫無保留的信任，壹旦心誌不堅，威力立刻大降，完美的狀態是，用劍者甚至不知道殺人時做過什麽，就像顧慎為在雪地上刺出壹個大洞，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再想復制壹次都不可能。
　　如果第壹次見面就動手，反而沒準能贏，《死人經》與世上的武功截然相反，對敵人了解越少，勝算越大。
　　“他也有弱點。”顧慎為努力勸說自己，“胭脂林的刺客曾經趁他分神的時候擊中過他。”
　　可是葉四郎自稱已經想好了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偷襲，顧慎為對此不能假裝不知道。
　　“那就只有壹個辦法了，妳吸引他的註意，我來出手。”
　　除了顧慎為，沒人親眼見過荷女用劍，誰也不知道她的武功達到什麽程度，更沒有人相信她會劍法，她將是最出人意料的壹招。
　　顧慎為能想到的也是這個主意，“妳的劍法也差壹點，而且他沒準真找到了應對方法。”
　　“不要破壞我的信心。”荷女露出微笑，“我跟胭脂林刺客相比怎麽樣？”
　　顧慎為仔細想了想，“妳比他強，其實仔細想來，那名刺客的劍法跟咱倆還真有點像。”
　　“那就行了，刺客能以偷襲手段擊中葉四郎，我就能殺死他。”
　　顧慎為還是不能安心，“不行，我想到葉四郎怎麽防止偷襲了。”
　　“嗯？”
　　“有壹名高手在暗中保護他。”
　　顧慎為納悶自己怎麽沒有早壹點想到初陽君，那名同樣喜歡紫色的劍客，他肯定會在暗中護著葉四郎，不讓其再受到偷襲。
　　“那也值得冒險壹試，反正妳有壹次‘機會’。”
　　“妳可沒有。”
　　“壹樣，妳要是死了，我也會死。”
　　顧慎為從來搞不懂荷女話中的全部含義，好像是在表達情意，語氣卻平淡如水，或許她只是指出壹個明顯的事實：歡奴壹死，野馬很快就會動手，除掉前“臂奴幫”的二號人物。
　　“不，咱們誰都不會死。”顧慎為突然有了信心，理由卻說不出口，他相信那個帶他壹路走到現在的“神意”。
　　許小益帶來了初陽君的信息，這是壹位名聲不彰的劍客，從十來歲開始就在得意樓服侍彭仙人，壹直到現在，很少離開望城巷，那裏的人尊敬他，但不是因為武功，而是源於彭仙人。
　　就這些，關於初陽君，很少有人了解更多。
　　許小益從沒聽說過初陽君與葉四郎相識，顧慎為也沒有特意讓他去打聽。
　　許小益聽說了葉四郎挑戰的事情，這壹次他和別不壹樣，對歡哥充滿了信心，“葉四郎就是來送死的，可惜沒人跟我賭，否則的話我把所有錢都押在妳身上。”
　　“難得妳這麽相信我。”
　　“妳忘了，我知道妳會用劍。”許小益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顧慎為有壹次拿許小益做過試劍的對象，自己還真給忘了，“不過我會保密的，而且我還有壹條保證，要是說出去，大家都得賭妳贏。”
　　“告訴我吧，現在最需要這條保證的人就是我。”
　　許小益繃住笑容，瞇著眼睛東瞧西望，好像壹說出這句話就會減壽十年似的，“彭仙人給我算命，說的卻是妳，他說妳會贏。”
　　許小益嚴肅地點點頭，表示問題已經解決了，不管歡哥的劍法高低，他都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