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1章 預見

　　八少主上官怒為妻子打造了壹間特別的會客廳，中間用壹道方格木墻隔開，主人在壹邊，客人在另壹邊。
　　還真有三名殺手等在這裏，不過也沒帶來什麽特別的話，無非是要求歡奴盡職盡忠好好服侍十公子之類，顧慎為壹壹答應下來，心想八少主如今是孟夫人眼中的肥羊，自己服侍十公子最好的方法就是下手宰羊。
　　殺手很快離開，剩下歡奴壹個人面對木墻後面的小姐羅寧茶。
　　羅寧茶壹直沒說話，殺手剛走，顧慎為就聽到裏面瓷器摔碎的聲音，接著是丫環翠女嗬嗬的痛聲。
　　壹如既往，小姐又生氣了。
　　“狗奴才、臭小子，給我亂出主意，惹了壹身麻煩，想壹走了之躲起來不見我嗎？”
　　自從上官飛異軍突起之後，顧慎為收起了對壹切人的蔑視，就連羅寧茶，他覺得沒準有壹天也能做出驚人之舉，雖然可能性不高，但也值得培養，所以他很耐心地解釋，“小姐，我可是忠心耿耿，壹直在為您奔走。”
　　“哈，真令人感動，要不要我把這個瞎眼的丫環賜給妳？妳說為我奔走，都做了什麽，讓我聽聽。”
　　“小姐沒聽說嗎？內宅的兩位公子在南城打得妳死我活，夫人可是十分傷心呢。”
　　“這是妳的功勞？”
　　“我不敢搶功，可是的確在中間出了點力。”
　　顧慎為不算是完全撒謊，只是他再怎麽出力也跟羅寧茶無關。
　　木墻後面沈默了壹會，羅寧茶顯然在尋思歡奴可不可信，“算妳做了點正事吧，可妳幹嘛不向我報告？這種事情我得在賤人面前經常提壹下才行。”
　　“賤人”是孟夫人的新稱呼，羅寧茶壹提到婆婆就收不住嘴，開始嘮叨起來，總之都是自己受了多少冤枉氣之類，說著說著火氣又上來了，“都是妳出的主意！非要救那個不成器的上官鴻什麽，讓我裏外不是人，楊氏現在恨我入骨，壹句話都不跟我說，天天趴在賤人腳邊，就等著能有壹次舔鞋底的機會。”
　　“小姐，照我看，楊氏心裏感激妳，可不是恨妳。”
　　“那就怎麽樣，她現在成了賤人的走狗，對我壹點用處都沒有。”
　　顧慎為想了想，決定給小姐壹點有難度的事情做，好讓她不過於糾纏自己，“表面上越是忠心的人，背叛的可能性越高，楊氏無論怎麽做，也得不到夫人的原諒，她現在是不敢，壹有機會肯定願意落井下石。”
　　“對，這就是我想問妳的，怎麽讓賤人‘落井’？‘下石’的事誰都能幹，我不擔心。”
　　“嗯，六少奶奶是個可以利用的人。”
　　“哈，妳糊塗了，六少奶奶也姓孟，是賤人的左膀右臂，好得跟壹個人似的。”
　　“未必。”
　　小姐明白了什麽，說了壹聲“等等”，在裏面忙了壹會，“我把丫環的耳朵堵住，妳知道什麽事，快說出來。”
　　“這事還沒發生，不過只要小姐高興，我會盡量讓它發生。”
　　“只要能讓賤人傷心，我都高興。”
　　“是這樣，雙胞胎在南城打了壹架，九少主勝了，十公子慘敗，急需壹場翻身戰，我下山之後鼓動她搶奪六少主在南城的地盤，這不就是挑拔六少奶奶與夫人的關系嗎？”
　　“妳能做到？”羅寧茶也不是太笨，對歡奴的話有點懷疑。
　　“我已經取得十公子的信任，她很聽我的話。”
　　“太好了！”羅寧茶的聲音突然擡高，連顧慎為都微微壹驚，“妳這就去做，我倒要看看她們婆媳是不是鐵板壹塊。”
　　“呃，不過這事也有點麻煩，需要小姐使點力才行。”
　　“妳說好了，要錢還是要人？”
　　“挑拔離間這種事不能做得太顯眼，讓夫人猜出是小姐在暗中動手腳，就不好了，所以我想這樣，讓十公子從六少主那裏大搶特搶，對八少主呢也得搶壹點，可我原是八少主的人，這樣做不知道八少主會怎麽想。”
　　“簡單，夫君在南城損失多少金銀，我讓大頭神補給他就是了，妳不用擔心，壹切包在我身上。”
　　顧慎為等的就是這句話，接下來他還要鼓動小姐做壹件事，吸進壹口氣，嘴巴已經張開，卻壹句話也沒說出來，暈了過去。
　　時隔數月，他再壹次走火入魔。
　　自從在左坡精舍以速成法門練成了合和勁，顧慎為就再也沒有昏倒過，百匯與璇璣兩穴的八荒指力仍然存在，強度卻已不足以壓過丹田內息，他壹度以為隱患已被制伏，如同皮膚上的贅疣壹樣無關緊要。
　　沒有壹點預兆，少年的樂觀猜測被無情地打破了，走火入魔的危險未曾遠去，突然蹦出來宣布自己的存在。
　　這次昏迷的時間非常短暫，顧慎為醒來時還能聽到木墻後面小姐詫異的詢問，“……起來，我命令妳起來，不準嚇我。”
　　“是。”顧慎為重新站起身，心跳加速，對劍與血的渴望達到以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妳……玩什麽把戲？”小姐的聲音中有壹點恐慌，她不怕歡奴死去，她怕中邪會傳染給自己。
　　“內息壹時差亂，不是什麽大問題。”
　　小姐不懂武功，也就拿不準歡奴是否說了實話，只要歡奴看上去正常，她就安心了，“原來這樣，控制壹下，別在我面前做出這種醜樣子，去找個大夫，把妳這個什麽問題治好，不準耽誤我交待給妳的事情。”
　　顧慎為強壓怒氣，感謝了小姐的關心，然後想起還有壹件事沒說，“八少主那三位殺手，小姐應該著力拉攏壹下。”
　　“為什麽？難道我還要討好自己的夫君，他把我壹個人扔在家裏不管不顧，壹走就是幾個月，我恨他，他跟大頭神壹樣忘恩負義，對我不好。”
　　羅寧茶的脾氣又要失控，顧慎為只得又講了壹遍女人的權勢來自於父親與丈夫這類東西，說到壹半就被小姐打斷了，“這些我都知道了，不用妳羅嗦，說吧，拉攏三名殺手做什麽？”
　　“大頭神曾經透露過，他有意在璧玉城邊界以外建立永久性的營地，可這需要金鵬堡的支持，我想這些話大頭神不好開口。這三名殺手是八少主的心腹，不如讓他們向八少主說項，由八少主向獨步王提出建議，豈不是幫了大頭神壹個大忙？大頭神若是永駐邊界，對小姐是個不小的支持。”
　　“大頭神還有這種想法？讓我仔細想想。”
　　顧慎為不擔心了，小姐想過之後肯定會照歡奴的意思去做，大頭神的目的顧慎為只是聽某位謀士分析過，那三名殺手若是真在八少主面前提前，將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顧慎為必須對三名殺手做點什麽，因為其中有兩個人斷了壹只手掌。
　　當年屠滅中原顧氏時讓壹名小孩漏網，上官怒被父親斬斷了手掌，壹氣之下他將好幾名參與行動的屬下也處以砍手之罰。
　　斷掌就是顧氏仇人的標誌。
　　顧慎為壹直知曉他們的存在，但是親眼見到之後感覺更不壹樣，他必須讓他們受點苦。
　　如果顧慎為沒猜錯的話，金鵬堡絕不願意跟鐵山大頭神做鄰居。
　　大部分殺手貪財愛物，對西域形勢漠不關心，顧慎為相信這三名殺手會被羅寧茶說動，小姐沒什麽口才，金銀多得是。
　　顧慎為絕計想不到，自己隨口壹句話，未來將引起壹場摧枯拉朽的風暴，將包括他在內的許許多多人卷了進去。
　　第三個找上歡奴的人是壹個叫清奴的管家，石堡裏管家上百位，這壹位屬於地位低下的那壹類，他原是多位少主小時候的伴隨，還曾經跟著上官如壹塊去過鐵山營地，陪著受了不少苦，卻沒立下特別的功勞。
　　清奴苦思冥想，向多位前輩討教，終於明白自己錯在哪裏，他雖是伴隨，卻從來沒有陪在主子身邊真正“玩”過，在小主人心目中，他就是壹名再普通不過的奴才，還經常管這管那，限制自由。
　　清奴醒悟了，通過層層關系，終於獲準離堡，去服侍九少主上官飛，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早壹點想明白，等他下山的時候，九少主已經青雲直上，由此失去了壹個輔佐的大功。
　　歡奴在清奴眼裏已不再是當初討厭的陪打伴隨，而是經驗豐富的鉆營高手，同樣是奴才，開始的地位比他還低，如今已經獨擋壹面，他得好好學習。
　　所以，顧慎為從來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享受到了清奴的諂媚笑臉與刻意奉承，這讓他真有點不適應。
　　顧慎為向清奴介紹了南城的形勢與需要註意的問題，然後裝做欲言又止，清奴別的聰明沒有，眼力還是不錯的，馬上捧出早已準備好的五百兩銀子，咬牙含淚推給歡奴。
　　顧慎為用力奪走銀子，他自然不在乎這點錢，但只有這樣，才能讓清奴將下面的話當回事，“九少主是大人了，千萬別再用哄小孩子的玩意兒應付他，南城是西域最繁華的地方，街多巷深，少主需要壹位領路人。”
　　清奴恍然大悟，對歡奴千恩萬謝，顧慎為隨口將許煙微的名字說了出來，剩下的事情讓清奴自己去猜測。
　　顧慎為回石堡總共待了不到三天，等他重返璧玉城的時候，比所有人都先預見到，剛剛恢復沒多久的平靜即將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