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3章 傷心

　　傍晚，壹老壹小兩名叫化子似的人物出現在龍王府門口，被直接帶到後院，無需通報。
　　兩人首先得到的是壹頓飽飯，他們的吃飯風格很不壹樣，少年狼吞虎咽，壹口還沒咽下去，下壹口已經送到嘴邊，老者沈穩壹些，喝酒、夾菜、吃飯，三個動作有條不紊，重復進行，看上去慢了壹點，吃掉的東西卻比少年還要多。
　　鐵玲路趴在桌子另壹頭，好奇地看著這兩名不速之客，尤其是那個小子，聽說曾經想要刺殺龍王來著。
　　聶增吃撐住了，怕自己再吃去下去肚皮會爆裂，於是長出壹口氣，第壹次擡起頭。
　　“看什麽看？”聶增惡狠狠地沖綠眼珠小姑娘說，覺得她是龍王身邊的妖怪。
　　鐵玲瓏被嚇了壹跳，微微坐直身子，對小叫化子的印象更差了，“妳想找龍王報仇？”
　　“沒錯。”
　　“我是龍王貼身護衛，妳得先過我這壹關。”
　　聶增不屑地切了壹聲，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哼，我現在就給妳機會，來，咱們打壹架。”鐵玲瓏被激怒了，站起身，拔出狹刀。
　　聶增看了壹眼新認的“師父”，胡士寧就像沒聽到壹樣，埋頭苦吃，既不制止，也不給出意見。
　　聶增拍拍肚皮，也站起身，拔出自己的單刀。
　　單刀長而寬，在他手裏顯得非常不搭配。
　　鐵玲瓏又哼了壹聲，不等小叫化子站穩，突然壹刀揮出，旋即後退。
　　聶增單刀落地，低頭看到胸上多了壹道傷口，足有壹尺長，開始只是滲出幾滴血珠，很快血越流越多，浸透衣裳，向地板上滴落。
　　“妳、妳使詐。”聶增驚懼交加，雙手捂在傷口上，希望能止住流血。
　　“笨蛋。”鐵玲瓏冷冷地教訓不識相的小叫化子，“刀法是用來殺人的，有什麽詐不詐的。”
　　聶增臉色忽紅忽白，再次望向自己的師父。
　　胡士寧終於滿足地吐出壹口氣，“妳的確是個笨蛋，人家說得壹點沒錯。”他先教訓聶增，隨後轉向小姑娘，“妳也不夠聰明，刀法既然是用來殺人的，幹嘛要看著他流血？這麽好的補刀機會，被妳給浪費了。”
　　鐵玲瓏張嘴想要辯解說自己手下留情，沒想殺小叫化子，可是馬上意識到這跟自己前面說的話矛盾，於是又咽了回去，心裏對老叫化子的印象也差了起來。
　　胡士寧端起壹壺酒，仰脖灌進口內，拉開聶增的雙手，壹口噴在傷口上，隨後將壺內剩余的酒也全都倒在上面，沖開血水。
　　聶增疼得呲牙咧嘴，鐵玲瓏卻看得興高采烈。
　　胡士寧動作奇快，新血還沒湧出來，他就像變戲法似地掏出紙包，將金創藥撒在聶增胸上，隨後撕下少年的壹片衣服，三兩下將傷口包紮妥當。
　　初南屏壹直站在角落裏，這時走過來問：“龍王請妳給我們當師父嗎？”
　　胡士寧坐回椅子上，“我不知道，大概吧，反正我也不會別的。”
　　“妳刀法好嗎？”鐵玲瓏馬上搶著問，對龍王的決定深表懷疑。
　　“不好，可能還不如妳。”胡士寧實話實說。
　　“那妳憑什麽當我師父？”
　　“等妳當了我的徒弟，我保證，三天之後，妳再也不敢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鐵玲瓏臉上泛紅，龍王雖然嚴厲，可從來沒說過她愚蠢，手握刀柄，有心給老叫化子壹個下馬威。
　　初南屏站在兩人中間，“龍王既然請他來，就說明他有過人之處。”
　　鐵玲瓏臉色更生硬了，“咱們還在絕交呢，我可沒答應跟妳和好。”但是沒再拔刀，轉身出房而去。
　　初南屏神色憂郁，他後悔跟兩個好朋友絕交，許小益很容易原諒了他，鐵玲瓏卻死活不肯給他好臉色。
　　聶增捂著傷口，“好蠻橫的女人。”
　　胡士寧的看法跟兩個毛頭小子都不壹樣，“好好訓練，她將來比妳們兩個都強。”
　　鐵玲瓏在院子裏繞了壹圈，向龍王的書房走去，她要問個明白，是不是要讓那個叫化子似的老頭兒當自己的師父，她可是龍王親自教出來的徒弟。
　　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搖頭軍師急切的說話聲。
　　軍師這兩天總來找龍王，纏著他說來說去，“龍王，這不是您自己的事，獨步王壹旦稱王，大雪山就沒機會跟他鬥了。”
　　“中原呢，他們是什麽看法？”
　　“他們的看法和我壹樣，希望龍王能擔起這個責任，妳知道，中原正在積聚力量，不適合公開插手。”
　　龍王不吱聲，方聞是決定冒險刺激壹下自己的主人，“龍王，您不是還想著上官如吧？她現在是孟五夫人了，不管別人怎麽想，孟家和上官家可是承認的，您也該為自己著想，對方是石國公主，總不至於辱沒您的身份吧？”
　　“請妳不要再提她。”龍王的聲音變得冰冷。
　　“方某知罪，請龍王原諒。”方聞是的聲音裏可沒有多少害怕的意思，“據說石國公主還是很漂亮的，就算醜壹點又怕什麽？幾年之後就能得到壹個國家，哪怕是猴子，大家也搶著娶啊。”
　　鐵玲瓏再也聽不下去，推門而入，嚴厲地說：“不行。”
　　顧慎為老早就聽到鐵玲瓏的腳步聲，方聞是卻沒註意到，微微吃了壹驚，“咦，妳懂什麽，也敢說不行？這是國家大事，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出去出去。”
　　鐵玲瓏不怕軍師，反而向前逼近兩步，“妳是個壞軍師，專出壞主意，龍王要救如姐姐的時候，妳不同意，現在如姐姐下山了，妳又攛掇龍王娶別的女人，妳跟如姐姐有仇嗎？”
　　方聞是俐牙利齒，卻被小姑娘幾句話說得莫名其妙，“笑話，我跟她有什麽仇？我……妳算什麽身份，要管龍王娶誰？”
　　“我……”鐵玲瓏張口說不出話來。
　　她是龍王救回來的孩子，跟龍王學刀，卻沒有師徒名份，教她武功的第壹天，龍王就明白地說，是他親手殺死了外公鐵寒鋒。
　　她壹點都不怨恨龍王，龍王也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疑心。
　　“我是龍王的貼身護衛。”鐵玲瓏終於想到可說的話，“所以、所以自然關心龍王娶什麽人，要不然他們夫妻打架，我怎麽盡職責呢？”
　　方聞是被這幾句半通不通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龍王也沒有感謝她的援助，反而攆她出去，“我已經請到最優秀的傳功教師，以後妳跟小初不用當我的護衛了，去重新學習怎麽當壹名殺手。”
　　“我見著老頭兒了，我、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帶來的小孩。”
　　“妳沒必要喜歡他。”龍王冷淡的聲音裏顯出壹絲嚴厲，“妳只要學會他教給妳的東西就行了，妳現在這種水平，可沒辦法當我的護衛。”
　　鐵玲瓏委屈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轉身跑出屋，回到自己的房間，拔出狹刀壹通亂舞。
　　不就是壹時大意，在金鵬堡裏中了陷阱嘛，龍王至於這麽生氣嗎？殺手殺手，難道自己沒有殺過人嗎？
　　可鐵玲瓏坐在床上仔細回想，自己的確沒怎麽殺過人，她深深地嘆了壹口氣，開始自怨自艾起來，甚至懷疑自己的實力。
　　接下來，又發生壹件顯得她實力不夠的事情，她擡起頭，看到房間裏多了壹個人，而她此前竟然壹點感覺也沒有。
　　鐵玲瓏跳下床，狹刀在手，認出那是龍王的新“護衛”，名字叫荷女。
　　荷女也是鐵玲瓏不喜歡的人，這個總藏在暗處的女人，時常讓鐵玲瓏感到不自在，就像現在，突然冒出來，壹句話也沒有，而且正是荷女，將她跟初南屏從貼身護衛的位置上擠走。
　　如果沒有她……鐵玲瓏覺得事情就會不壹樣。
　　“妳跑到我房間裏做什麽？”鐵玲瓏生硬地問，不想顯出壹點友善來。
　　“看看妳。”
　　荷女的聲音不大，明明很平淡，進入耳朵裏卻讓人感到很舒服，她的臉上沒有笑容，眼神裏卻滿是溫柔，好像壹位親切的大姐姐。
　　鐵玲瓏不知不覺對荷女的印象好了起來，“可是，我和妳不熟啊。”
　　“女人和女人天生就很熟，只是妳忘記了而已。”
　　這是鐵玲瓏從來沒接觸過的說法，似懂非懂，但她對荷女的最後壹絲戒心也消失了，“妳像個仙女。”
　　荷女的確像是仙女，神秘而縹緲，即使站在暗處，好像也有光在照在身上。
　　“那個上官如呢？”
　　“如姐姐也是仙女，可……妳們兩個不壹樣，她好像……早晨的陽光，妳好像……傍晚的夕陽。”鐵瓏瓏磕磕絆絆地說完，馬上加上壹句，“都很美。”
　　荷女露出微笑，“妳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告訴我，妳為什麽傷心？”
　　鐵玲瓏並非隨意向外人坦露心聲的單純小孩，可是在荷女面前，她產生了壹種強烈的傾訴欲望，“因為龍王覺得我武功不好，讓我重學當殺手，因為龍王要娶什麽公主，他應該娶如姐姐才對。”
　　“妳覺得自己束手無策？”
　　鐵玲瓏點點頭，突然眼前壹亮，“妳有辦法，是不是？”
　　“我有辦法，但我不能使用。”
　　“告訴我，我能使用，龍王再不高興，也不會殺了我。”鐵玲瓏綠色的眼珠閃動著奇異的光芒，恨不得投入到荷女的懷抱中去。
　　“其實很簡單，只要妳武功夠高，自然不用再拜師父，而且，還能夠讓公主根本不存在，龍王自然也就不會娶她。”
　　鐵玲瓏恍然大悟，沒錯，她是殺手啊，剛才還埋怨自己殺人不夠，最值得殺的人不就是那個公主嗎？可是——“我的刀法，不算太好，現在開始練也來不及啦。”
　　“我能幫妳。”
　　“妳能幫我？可龍王說，刀法全要靠自己……”
　　“妳說我像仙女，仙女自然有與眾不同的練武方法。”
　　“那妳幫我吧，我什麽都聽妳的，妳真是好人。”鐵玲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荷女擡起右手，三根手指拈著壹粒黃色的藥丸，“吃我的仙丹，保妳修行突飛猛進，讓龍王刮目相看，想殺任何人都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