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0章 利用

　　康國王子被金鵬堡收買，立刻讓上官飛占據了極大的優勢：現在他手裏握著八張選票，即使去除那三個不知名的左右搖擺者，仍然剩下五票；只需再拉來壹票，即可立於不敗之地；拉來兩票，就是板上釘釘的石國駙馬。
　　反觀樓蘭王子，只拉到七票，其中還有三票極不可靠，除非全都收歸己有，才能在競爭中獲勝。
　　勝負未分，小小的驛站成為陰謀集中的市場，壹名普通奴仆的普通眼神，也可能引發壹連串的猜疑與鬥爭。
　　投票前的最後壹天，有兩名搖擺者被挖出來。他們是不同部落的酋長之子，心思雖然單純，腦子卻壹點不笨，老早就等著坐地漲價，——康國王子成為他們眼中最好的榜樣：得不到公主，也要從大國手中摳出足夠多的金銀來。
　　這次是樓蘭王子與中原特使背水壹戰——金鵬堡在收買康國王子時傷了不少元氣，經過半天的討價還價，雙方各搶得壹個搖擺者，票數變成七比六。
　　還剩下唯壹壹位搖擺者，卻總也不肯露面，他的表態將決定：是金鵬堡大獲全勝；還是雙方打成平手，繼續下壹輪比試。
　　顧慎為仍然兩面討好，盡管他知道這個把戲玩不了多久：中原與北庭正在對手中的每壹位投票者進行嚴加詢問，過不了幾個時辰，就會發現龍王的真面目。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所以，那天剩下的時間裏，他比任何人都要忙碌。
　　首先見的人是上官飛，決定向他透露壹些很重要的“事實”——
　　“傳言說我要對金鵬堡大開殺戒。”顧慎為壹見面就嚇了上官飛壹跳。
　　“這個、這個……只是傳言，龍王自然不會大開殺戒，尤其不會對我下手。呵呵，大家都看到了，咱們親如兄弟……”
　　“妳想得太簡單了，人們完全可以說，我是在掩人耳目，為的是推卸殺人罪名。”
　　上官飛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天來，爭奪投票人的事情，他都交給手下的隨從和北庭特使全權代辦，擔心的就是這個“傳言”，“龍王聽說什麽了？”
　　顧慎為盯著上官飛，尋思了壹會才說：“這樁陰謀要不是牽涉到我，我是不會告訴妳的。”
　　上官飛的聲音發顫了，“我明白。就算是敵人，偶爾也有同舟共濟的時候，咱倆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
　　顧慎為嚴肅地點點頭，“中原特使要殺妳，時間就是明晚，然後他會把罪名加在我頭上。”
　　上官飛真的驚訝了，他覺得自己壹直對陰謀的全部內情了若指掌，可龍王說的話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內，“這不可能，中原……”
　　顧慎為生硬地打斷上官飛，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將“事實”塞進對方的腦子裏，“妳說了，敵人也有同舟共濟的時候，中原與獨步王已經達成協議，將由上官怒繼承王號，所以獨步王不再需要妳和上官鴻，中原也不再需要大雪山。殺死妳們倆，栽贓給我，這是壹箭雙雕的妙計。”
　　“八哥？父親要讓八哥……”上官飛初時還不肯相信，話說到壹半，卻想起許多跡象，似乎證實了龍王的說法，“沒錯，八嫂這些日子裏壹直很活躍，氣焰也很囂張，她壹定知道些什麽。可是八哥壹旦回堡，怎麽會放過她？她跟父親……”
　　“壹切都是利益，上官怒要借助羅寧茶與獨步王通話，自然要給她很多許諾。”
　　上官飛信了七八分，因為他早已猜到父親要對自己下死手，“哈。”他緊張地幹笑壹聲，“這就是上官家，兄弟相殘，父子互殺。我還以為母親總能勸服父親。”
　　“孟夫人在獨步王面前也不比從前了。”顧慎為指出這個殘酷的事實，好像他對石堡裏的壹切事情都非常了解。
　　上官飛臉色蒼白，呆坐了壹會，“這麽說，無論咱們表面上關系有多好，父……獨步王與中原還是要對我下手？”
　　顧慎為點點頭。
　　“龍王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上官飛警惕地問道，對龍王，他總是存著十二分的不信任。
　　“中原特使身邊的人向我泄秘，他告訴我說，特使從中原調來十名頂尖高手，混在那五十名親兵當中。妳想想吧，隱藏行跡的十名高手，難道只是為了暗中保護特使？他代表中原，誰敢碰他壹根汗毛？”
　　上官飛用發汗的手掌在椅子扶手上蹭來蹭去，咬著嘴唇，半天沒說話，突然擡起頭，“龍王已經有解決辦法了，是吧？”
　　他的眼神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是哀求。
　　顧慎為緩緩點頭，這是說服上官飛的關鍵時刻，不能露出絲毫破綻，“可是我需要妳的幫助，這也是我向妳說出實情的另壹個原因。”
　　上官飛“啪”的壹掌拍在扶手上，力量過大，幾乎將半張椅子拍成碎片，急忙起身，尷尬地笑了笑，“龍王請說，既然大家已經坐在壹條船上，我肯定傾力相助。”
　　顧慎為沒有馬上開口，他也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似乎在進行通盤考慮，“當前最緊迫的危機是中原特使帶來的那十名高手，他們最遲明晚就會動手。咱們必須先發制人，今晚就得除掉他們。”
　　“今晚？在驛站裏殺死他們？這、這不是在向中原宣戰嗎？”上官飛想要坐下，可是椅子已經傾斜，他只能在桌面上輕撫了壹下，強迫自己的雙腿站立著。
　　“當然不能在驛站動手。”顧慎為的聲音越發堅定，開始帶有命令的口吻，他要讓上官飛沒有選擇，“中原特使身邊有我的人，他今晚就會逃出驛站，躲進王宮。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十名高手中的大部分都會去追殺他，到時……”
　　上官飛眼前壹亮，“龍王妙計，中原高手死在石國王宮裏，就跟咱們都沒關系，特使甚至很有可能不承認那是他帶來的人。”
　　“我需要妳的人來設這個陷阱。”
　　“龍王……自己不能動手嗎？”上官飛神情狡猾，他更願意置身事外。
　　“不行，我帶來的人太少，憑我自己殺不了那麽多高手，而且，我現在還不想跟中原公開決裂。必須是妳的人，最好的殺手，妳最信任的屬下。”
　　龍王的聲音變得很嚴厲，隱隱透出指責與不滿的意味，上官飛身子微微壹顫，“我能派出二十個人，他們都是母親指派的殺手，應該忠於我。”
　　“很好。”
　　顧慎為將行動的具體時間、埋伏地點詳細說了。上官飛很聰明，只聽壹遍就記得清清楚楚，但他心中還是存著巨大的擔憂，“除掉這些高手，只是權宜之計，父親……獨步王既然決意要殺我栽贓給龍王，恐怕不會輕易放棄。”
　　“獨步王的用意不過是想將破壞停戰協議的罪名推到我身上，這很容易：公主定婚之後，大雪山很快就會向金鵬堡再次宣戰，到時候，他就不需要理由了。”
　　上官飛松了口氣，他跟龍王是敵人，可他心裏的話似乎只能向這位敵人傾訴，“我不明白：父親明明很喜歡我和妹妹的，母親雖然不像從前那麽受寵，可也壹直掌握大權。他為什麽要下這種狠手？栽贓給龍王，也不用非得殺我啊，隨便壹個殺手，或者上官鴻，都行啊。”
　　“獨步王肯定有他的理由。”顧慎為知道理由是什麽，但他不想現在告訴上官飛。
　　上官飛頹然嘆氣：早在還沒有從金鵬堡出發的時候，他就已經通過母親的暗示和種種微小的跡象，判定父親要殺自己，雖然他想了許多應對計劃，可唯有壹件事，心裏怎麽也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麽如此心狠手辣。
　　難道就因為我這些年來太軟弱？上官飛悲憤地想道，對“獨步王之子”這個稱號充滿了厭惡，他強迫自己緩和心情，說：“我去安排殺手。龍王請稍留壹會，我妹妹想見妳壹面。”
　　顧慎為已經準備離開，他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可他猶豫了壹會，做出的回答卻是“好”。
　　上官如冷著臉，好壹會沒說話，顧慎為想問她知不知道自己也是獨步王定下的犧牲品之壹，但還是忍住了，“妳想見我？”
　　“嗯。”上官如抿著嘴，看了壹眼被哥哥拍碎的椅子，“我……妳能不能對我說壹句實話？”
　　“什麽實話？”
　　“妳跟上官飛到底在搞什麽名堂？他腦子裏有個幻覺，總以為父親要殺他。妳在通過這壹點利用他，是不是？”
　　“利用？”顧慎為冷笑壹聲，“妳哥哥的聰明才智，妳不是沒有領教過，我們兩個誰在利用誰，還不壹定。”
　　上官如看著顧慎為，漆黑的眸子由冰冷漸漸變得柔情，好像冬春夏秋依次走過，每壹季都在顧慎為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妳就沒想過……”
　　“沒有。”顧慎為生硬地打斷她，他以為自己冷酷無情，可是仍然沒有做好準備迎接她的這句話，他說，“我要鬥爭到底，殺盡壹切仇人，而且，我還要當石國駙馬。”
　　顧慎為沖出房間，讓暮冬半融化的寒風在臉上掠過，心中充盈著殘酷的驕傲：他早已不是歡奴，而她也不再是十公子，殺戮即將開始，他決不允許自己有壹絲的猶疑。
　　唯有上天知道，他在折磨她的同時，也在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