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六章 風蓮過處，萬物復生

　　陳竹反復扯了壹下那蓮花，發現這蓮花好像真的是從喉頭裏長出來的，紮根在屍體的血肉深處。
　　他稍微大力了壹點，整個屍體都被扯得起來了壹點。
　　季缺忍不住問道：“妳們是怎麽發現她的？”
　　黑衣捕頭說道：“隔壁鄰居說昨晚聽到了她唱歌的聲音。”
　　“唱歌？”王花詫異道。
　　黑衣捕頭看著那屍體，解釋道：“是的，半夜時分，鄰居忽然聽到了她在唱歌，歌聲很輕，既像是在和人輕輕說話，又像是在念經，中途還有類似嗩吶的聲音。”
　　“附近那家人說，壹聽到那嗩吶聲他們就感到非常害怕，像是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來了壹般。”
　　“嗩吶？”
　　王花等人仔細看了壹圈，並沒有發現嗩吶的蹤跡。
　　而這個時候，陳竹說道：“不用找了。”
　　他將屍體的舌頭扯了出來。
　　因為嘴巴裏長出了壹朵蓮花，這屍體的舌頭被遮擋，捕快他們又害怕，並沒有查看。
　　而這個時候，只見陳竹扯出來的那條舌頭布滿了密集的孔洞，看起來就像是蜂窩壹般，直看得人頭皮發麻。
　　季缺感覺頭皮都要掉了，而陳竹像是沒事人壹樣，壹邊扯著舌頭，壹邊分析道：“那嗩吶聲應該是這樣發出來的。”
　　此方世界，善口技者並不算少，稍微有點職業素養的麻匪團夥，就能靠著模仿的各種鳥語進行交流，可是要讓人嘴裏吹出嗩吶的聲音，那就是另壹個難度了。
　　很顯然，這個死掉的婦人的舌頭就付出了代價。
　　這個時候，又有壹個捕快艱難的滑進了院子，喘著粗氣道：“頭兒，又有新的。”
　　之後，衙門口堆著五具屍體，無壹例外身上長著蓮花。
　　有的蓮花是從嘴裏長出來的，有的是從眼眶裏，有的是從頸部刺破了肌膚，最醒目的那個是從肚臍眼裏長出來的。
　　遠遠看去，他們就像是壹塊塊人形的朽木。
　　他們被發現的跡象都基本壹致，那就是昨晚附近的居民聽見他們唱歌的聲音，感到非常害怕。
　　王花忍不住說道：“這短短半天就有六具這樣的屍骸了，果真是有邪魔作祟。”
　　這種死法很是離奇，他和陳竹降魔多年，沒聽過這種死法。
　　陳竹說道：“這雪災壹到，連豺狼野豹都開始打這城裏的主意，邪魔趁機作祟有很大可能。”
　　季缺思索道：“為什麽找的是他們？”
　　這幾個人住的地方各不相同，性別、年齡也沒有共通點。
　　其中還有壹對夫妻，死時衣服都沒穿，緊緊抱在壹起摔在床下。
　　這時，季缺提起了那個肚臍眼長蓮花的男子屍體，說道：“得回去問問陳老頭兒。”
　　於是幾人沒有耽誤，當即向衙門告辭，由季缺扛著身體，往城郊降魔樓行去。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風再大，也吹不散天地的寂寥。
　　出了城之後，少了建築的輪廓，入眼全是茫茫壹片白，給人壹種置身汪洋大海的錯覺。
　　降魔樓有六層，他們到那裏時，已只剩下了四層半。
　　沒辦法，因為樓所在的地勢稍低，西北方的積雪全部往這裏堆。
　　不過這倒也方便了，以前找陳老實還要爬四層樓，現在爬個兩層就行了。
　　陳老實接連受傷，重傷未愈了很長壹段時間，可以說，自從對付了那個異物會的壇主之後，他就沒好利索過。
　　所以他很郁悶，郁悶得前壹陣兒竟然去城裏勾欄聽曲去了，也算是老了不正經了。
　　可這曲兒沒聽幾天，剛上了頭兒，下雪了！
　　這雪下得，連個面攤都找不到，那勾欄裏的姑娘們再敬業，也不得不閉門歇業了。
　　於是當季缺他們找到陳老實時，陳老實正翹著壹根蘭花指，正模仿勾欄的小姐姐唱曲兒。
　　別提多難聽了。
　　不過見到人來了後，他神色壹變，立馬又正經起來。
　　季缺把那具長著蓮花的屍體擺在了陳老實面前，說道：“您老看看這是什麽東西搞的鬼。”
　　陳老實仔細看了那肚臍的蓮花壹陣兒，說道：“這是風蓮。”
　　聽到“風蓮”二字，季缺、陳竹和王花同時神色壹緊。
　　特別是陳竹，神色緊張的同時，甚至有點痛苦。
　　他回想起了被風蓮教兩個指頭收拾的苦痛記憶。
　　陳老實看了季缺三人壹眼，說道：“我知道妳們想的是什麽，風蓮過處，萬物復生，這是風蓮教的教義。”
　　話音剛落，只見屍體上的風蓮壹下子搖擺起來，就像是壹個人在鬼畜的舞蹈。
　　季缺幾人不由得後退了壹步。
　　下壹刻，屍體壹下子睜開了眼睛，猛的壹個翻身，徑直向陳竹撲去。
　　陳竹反應不慢，猛的往後退壹步，可是那屍體的手往外壹甩，像是忽然變長了壹截，於是只聽見哢的壹聲，屍體猛撲的身體砸在地上，陳竹的褲子被連根拔下。
　　“流氓！”
　　陳竹壹把提起褲子，順勢壹記膝蓋下沈，壓在了這忽然復活的屍體脖子上。
　　屍體力道不小，陳竹靠著真元才勉強壓下。
　　季缺沒有猶豫，哢哢幾聲卸掉了這屍體的胳膊和大腿，於是屍體在地面蠕動起來。
　　他嘴巴長得很大，露出了泛黃的牙齒，仿佛壹條兇惡的肥蟲。
　　隨即，陳老實想起了什麽，神情嚴肅道：“這種屍體還有多少？”
　　“糟了！”
　　季缺三人異口同聲道。
　　他們的聲音剛剛發出，身形已竄出了降魔樓。
　　後續有降魔者聽到了動靜，趕到了陳老實的房間，壹眼就看見了壹具蠕動的男子。
　　季缺出了降魔樓後，轉瞬就動用了風神腿，狂奔起來。
　　雪地上出現了壹排清晰的足印，他的身後滿是殘影，連彌漫的風雪都被撞開了壹個洞。
　　風蓮過處，萬物復生。
　　這種屍體是會復活咬人的，這具屍體被他們解決了，那是因為在降魔樓，樓裏是他們。
　　而衙門的捕快可沒有他們這樣的身手。
　　於是從高空俯瞰，可以看見三人壹貓狂奔的身形。
　　季缺自然是最快的，可謂壹騎絕塵，林香織排在第二，初始她還勉強能看到季缺的背影，後面吃了壹肚子雪，幹脆雙手雙腳著地，用貓的姿態奔襲，依舊離季缺越來越遠。
　　陳竹和王花兩師兄妹菜鳥互啄，跑了壹陣兒後，幹脆把背後的棺材板壹扔，在雪地裏滑起雪來。
　　沒要多久，天仁城的建築輪廓已近在眼前。
　　於是城墻上的壹個守軍只看見壹個黑影壹竄而過，嚇了壹跳，說道：“頭兒，有飛賊！”
　　那頭兒喝著酒，看都沒看，說道：“飛賊就讓他飛吧，我們現在出門都難，別說追飛賊了，別人也是靠本事吃飯。”
　　沒要多久，那守軍又說道：“我看到壹個女人像貓壹樣過去了。不對，還有尾巴！”
　　那頭兒臉頰通紅，繼續喝酒，喃喃說道：“不就是個女飛賊……等等，還有尾巴！”
　　那守軍頭兒壹下子沖了過來，激動道：“哪呢？哪呢？”
　　林香織的身影轉瞬就消失在了街道上。
　　守軍頭兒喝得半醉，猛拍了手下腦袋壹下，氣悶道：“有妖女不早點說，這什麽都看不到了。”
　　說著，他望眼欲穿的往裏面看去。
　　“我艹！”
　　守軍頭兒還沒回到裏面，就看見壹男壹女踩著棺材板沖雪而來。
　　唰唰兩聲！
　　陳竹和王花帶著棺材板壹躍而起，飛過了城墻，繼續往內滑去。
　　“我的乖乖，今兒什麽日子，這麽多高手？”守軍頭兒醉醺醺道。
　　“頭兒，會不會出事了，他們都去得好急。”年輕守軍說道。
　　守軍頭兒趕緊抖擻了精神，說道：“快去通報！”
　　……
　　季缺狂行如風，身後的真元練飄動起來，如流動的披風。
　　因為念著衙門那邊的事，連以往狂浪的笑聲都顯得不順暢起來。
　　天仁城衙門內，血跡點點。
　　捕頭李風倒在地上，正死死用刀抵著撲向自己的屍體脖子。
　　這屍體力氣很大，他使出了全身力氣都有些抵不住了。
　　對方眼窩中長出的那朵風蓮，已不斷在他額頭上摩擦，越來越近，他甚至覺得那朵花已刺痛了他。
　　就在這時，壹陣風刮來，卷來了飛舞的雪。
　　然後就是砰的壹聲炸響，壓在他身上的屍體呼嘯著飛了出去，砸穿了兩堵墻後，不見蹤影。
　　直到這時，捕頭李風才看見了季缺身批“紅霞”的英武身姿。
　　這時，只見隔壁院落裏傳來了壹聲慘叫。
　　季缺壹擡腳，跟個人就帶著真元練如壹道紅霞般跳了過去。
　　之後，就是砰砰幾聲炸響，仿佛西瓜破開的聲音。
　　李風看到院墻上有幾個人影閃動，那是之前那些死而復活的屍體。
　　本來吵鬧恐怖的衙門，隨著季缺到來，逐漸安靜下來。
　　當林香織三人趕到這裏時，場間只剩下了壹具死而復生的屍體。
　　陳竹見狀，大喊道：“放著我來！”
　　之後，就是棺材板撞飛了對方，對方爬起來，和他在地上纏鬥了好幾圈，他才費力將其降服。
　　捕頭李風看著這壹幕，又忍不住看了看季缺，暗嘆道：“這降魔者之間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這次屍體復活得很突然，他們剛把屍體放在停屍房裏，準備讓仵作來驗屍，結果卻有屍體忽然坐了起來。
　　他們反應已經算快了，可惜架不住這些屍體力氣大，動作還快。
　　所以最後躺在這裏的，除了那五具屍體外，還多了兩個捕快的。
　　其中有兩名捕快受傷，季缺挖掉了他們傷口好大壹塊肉，沒有發現感染的跡象，他才稍微放松了壹些。
　　這樣的場間，無疑讓他想到了前世的“生化危機”。
　　看著那死掉的那兩個捕快，季缺心情還是忍不住難受。
　　其中壹個捕快正是領他們去屍體現場的那個，看起來很年輕。
　　從發現這群捕快在大雪天裏，依舊踩著“雪橇”盡力維護整個城市的安穩起，季缺就對他們很有好感。
　　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沒有他們，整個天仁城恐怕早已亂了起來。
　　這場大雪帶來的變化不只是氣候，還有人心，就像那兩個賣面的兄弟壹樣。
　　如果天仁城壹直沒什麽變故，他們可能壹輩子都在那賣面，看起來忠厚老實，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些邪念。
　　而這場雪災壹來，那些邪念就想火壹般燃燒起來，難以熄滅。
　　這只是這場雪災小小的壹方面，後面估計會有更多的人家糧食消耗殆盡，那才是最為混亂的時候。
　　季缺看著那幾個捕快的傷勢，依舊不太放心，建議他們在地牢之類的地方自我關壹關。
　　捕頭李風心情沈重道：“季少俠擔心被這邪物咬中，會生出變化？”
　　季缺說道：“我只是懷疑，沒有問題自然更好。”
　　而如今他們還有更需要擔憂的事，整個天仁城這樣的長出蓮花的屍體還有多少，他們是怎麽死掉變成蓮花的？
　　天仁城占地頗廣，情況無疑對他們很不利。
　　捕頭戳著凍得麻木的臉，說道：“我會請示大人，多派人全城尋找。”
　　看著那些屍體上的風蓮，以及新死掉的捕快，季缺心頭就有些惱火。
　　城中並沒有風蓮教傳教的身影，難道又是風蓮教的指頭神使在單槍匹馬搞事？
　　他看著這茫茫的飛雪，只覺得這雪恐怕不是偶然。
　　如果這雪和風蓮教有關的話，那這次搞事的極有可能是指頭口中的風蓮神女本尊。
　　也就是說，他們可能面對的是神？
　　總之，現在他們急需確定這些人死掉的原因，這樣才知道如何防範。
　　如果這東西真如瘟疫般傳播開來，整座天仁城恐怕會變成壹座死城，不，想到那些死而復生的屍體，他覺得會是人間煉獄。
　　季缺對陳竹說道：“讓附近宗門的人派人來支援。”
　　“知道了。”陳竹說道。
　　就在他們想著該如何解決這件事的時候，支援卻率先來到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除魔谷的那群女人。
　　為首的是個中年女子，面部還算和善，可是身後的女弟子卻是眼神尖銳。
　　見到季缺後，中年女子拱手道：“師妹知道這裏有變，讓我們來支援妳。不解決這麻煩，我們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