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八章 小醜竟是我自己

　　雲雪宗的秋天很美，山崖上的冰雪在陽光的照射折射出了聖潔的光輝，而山下的楓林早已染紅，如火壹般。
　　這壹天，有“雲雪宗新任大師姐”之稱的白靈霜終於走出了那個山洞。
　　她得師父薛長老指點之後，壹直便在這裏閉關修行。
　　她心裏壹直憋著壹股氣，壹股要重新掌控壹切的勁兒。
　　她是萬中無壹的修行奇才，是大盛朝青玉榜上的天驕，她壹直都是以俯視的目光看待自家妹妹和那個婚約對象季缺。
　　特別是對於那個在她心中，壹直算是鄉下來的婚約對象季缺，她覺得做什麽都算是對對方的施舍。
　　如果不是爺爺的那份婚約，這樣的人只會聽聞她的名號，絕無可能產生哪怕半點交集。
　　所以她對季缺看得很輕，就像給出的那些銀子，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可是隨著知曉自家妹妹和對方走得近之後，她的心態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變化。
　　她甚至莫名其妙的有點嫉妒自家妹妹，也許是因為季缺和他有過婚約，本就像是她的東西，也許是因為他雖然出生平凡，可長相不俗，即便是在這雲雪宗裏都很難找到比他更好看的。
　　總之，她不想自家妹妹和這人走在壹起，就是不想。
　　因為她的身份，她自認為季缺對她壹直是仰望的，而自家妹妹又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壹點爭得過她，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理所應當的認為，只要她揮壹揮手，稍加施舍，季缺就會回來。
　　她知道很多人會願意這麽做，包括不少世家公子，宗門天才。
　　可是她失算了。
　　她揮了手，甚至願意重新考慮和對方的關系，只要對方不和自家妹妹在壹起就行，可對方卻認為她多戲。
　　她初始以為這是季缺故意引起她註意的手段，可後來才發現並不是。
　　對方好像對她真的沒有想法。
　　壹時間，她覺得自己有點像戲臺上的醜角，這讓她無法忍受。
　　她心急的想要逼迫對方，然後當對方的手指切在她脖子上的瞬間才反應過來，這個在她眼中壹個除了長相英俊外，其余方面平平無奇的普通書生，竟是壹個隱藏高手。
　　甚至可以說和自己壹樣，是萬中無壹的修行奇才。
　　她開始明白為何自家妹妹要和這她忌諱的“姐夫”在壹起了。
　　原本這是壹個非常適合自己的人，她年少時對如意夫君的想象，很大壹部分都和這個年輕的書生重合了。
　　她親手放棄的婚約對象，如今綻放出了燦爛的光芒，還偏偏和自己親妹妹走得很近。
　　她開始嫉妒、後悔，感到了難堪、屈辱。
　　其中屈辱的感覺最甚。
　　醜角真是我自己！
　　白靈霜知道，這屈辱的感覺來源於比較，和心態的變化。
　　她能夠忍受季缺喜歡別人，甚至喜歡她妹妹，卻不能忍受對方對她的漠然和看輕，像是曾經的她俯視他壹樣。
　　她知道，這壹切的根源就是他隱隱覺得自己不如他。
　　只要自己比他強，那她又可以重回俯視他的心態。
　　所以她心頭憋著壹股勁，壹直在閉關變強。
　　不知道是天賦發揮了作用，還是這份屈辱激勵了她，在閉關的期間，白靈霜不禁熟練掌握了非常適合自己的《冰凝訣》，還在修行境界上壹日千裏。
　　如今我已入四境神念，妳呢？
　　白靈霜站在那裏，眼神冷淡。
　　她知道以自己這境界修為，即便是和青玉前三的寧紅魚相比都不逞多讓，畢竟她沒有聽說寧紅魚入四境的消息，更何況是季缺。
　　她知道，那熟悉的壹切又回來了……
　　另外壹邊，季缺正在院子裏馭劍掃地。
　　只見空中，千機劍的劍身上裝了壹把掃帚，季缺坐在那裏，這千機劍就不斷浮空擺動，清掃著地上的落葉。
　　神念境的念力就是這樣練的。
　　和攢錢，三境真元境時喜歡攢真元時壹樣，季缺只希望念力越多越好。
　　當然，他之所以在這裏禦劍打掃庭院其實是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林香織罷工了。
　　這段時間，林香織沈迷於將林家劍法和喵喵拳、喵喵爪的融合，別說掃地洗衣服了，就是飯都做得很敷衍，吃完飯連碗都不洗。
　　季缺忽然想到了壹個問題，如果這貓繼續這般瘋下去的話，那他的未來生活很有可能要自己動了。
　　是的，再加壹個唐衣的話，那就更動得厲害。
　　似想妳擁有兩個貌美如花的女人，本該生活美好，結果壹個沈迷練功，壹個懶得出奇，那壹日三餐和家務活豈不是全落在自己壹人身上？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
　　季缺思索著，暗道：“如果阿衣的表妹能跟來負責壹日三餐就好了。”
　　想起唐衣裂衣時那驚艷的模樣，以及在菊花巷堂妹帶來的壹日三餐，季缺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那禦劍的掃把都輕快起來。
　　真是神仙日子。
　　這神仙日子簡直可以和香織擺爛前，加小白露壹起幫忙相提並論了，甚至更加美好。
　　不過他又隨即憂郁起來，因為那天唐衣看起來很生氣。
　　如果說男人生氣還好，要不了多久就好了，可現在唐衣偏偏變成了女人。
　　“也許她要很久才會來找我吧。”
　　季缺忍不住看向了在院子裏打拳的林香織，問道：“香織，妳還要多久才能練成？”
　　林香織壹下子貓起了身子，雪白的貓尾壹甩動，說道：“快了，快了。”
　　這段時間，她越是練劍，越發現體內的血液有壹種躁動之感。
　　她知道那是妖血變得越發強盛的征兆。
　　林香織壹練之下發現果真如此，擅長變化的林家劍法下，隱藏著可怕的貓爪和貓拳。
　　季缺壹揮手，掃把從千機劍上脫落，橫在了林香織身前。
　　“那讓我來考驗考驗妳。”季缺開口道。
　　“好！”林香織正值手癢，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鐺的壹聲，劍弓和浮空的千機劍撞在了壹起，然後又迅速糾纏在壹起，帶起了壹串燦爛的火花。
　　季缺躺在藤椅上，手指隨意比劃著，千機劍的劍光頓時變得眼花繚亂。
　　不過林香織反應也是極快，手中劍揮動如風，將其壹壹擋了下來。
　　地上的落葉隨著勁風飄飛而起，下壹刻就被劍光絞得粉碎。
　　就在季缺氣定神閑，準備給貓貓加點力度的時候，只聽見“喵嗷！”壹聲叫聲響起。
　　林香織忽然出爪。
　　這壹爪不止來得十分迅捷，而且力道十足，空氣皆是壹緊，形成了壹個貓爪印記。
　　下壹刻，只聽見啪的壹聲炸響，千機劍徑直被拍飛了出去。
　　季缺沒有想到，這貓貓還有了壞心思，竟然會藏拙。
　　他剛想重新馭劍，結果兩枝冷箭已破空而至。
　　本能的，季缺張腿，揮手。
　　壹支冷箭被太極拳勁拍飛了出去，另壹支冷箭則貼著襠部劃過，帶出了壹股寒意。
　　靠，這麽狠？
　　季缺剛想吐槽壹句，結果這時，林香織整個人已經撲來了。
　　她上來就是壹頓喵喵拳。
　　別看這貓拳看起來可愛，可是勁道和速度都頗為不凡。
　　在季缺的視線中，秀氣的拳頭如驟雨般呼嘯而來，四周的落葉跟著翻飛而起，帶出啪啪的脆響。
　　季缺故意將實力壓在了三境真元境中階左右，就是想和林香織相對公平的對決，所以面對這聲勢不俗的喵喵拳，沒有硬抗，而是雙腿壹蹬，帶著躺椅往後滑去。
　　林香織身姿矯健，雙腿壹曲壹踏，如附骨之疽般跟了上來。
　　季缺眼睛壹瞇，忽然在漫天拳影中找到了關鍵點，忽的壹下出拳。
　　砰的壹聲，四周的落葉炸裂，如驟雨般的拳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四只撞在壹起的拳頭。
　　下壹刻，只見林香織的眼睛忽然變成了妖異的豎瞳，雙手變拳為爪，以風雷之勢抓向了季缺手臂。
　　幾乎同壹時間，地面上破碎的落葉壹轉，形成了壹個太極圖案，季缺連人帶椅跟著轉動起來。
　　林香織鋒利的爪擊壹下子如泥牛入海，整個人也被帶著往旁邊倒去。
　　而這個時候，季缺則陰險的伸出了右腳，在她踉蹌的腳步上壹絆的同時，太極拳勁跟著真元忽的變強。
　　林香織身體壹個失衡，轉瞬就重重摔了出去。
　　眼看她不被摔個狗啃屎，至少也要狼狽的滾幾圈，結果季缺忽的感覺壹道白色閃電襲來，連忙伸手壹擋。
　　呼嘯的貓尾壹下子纏住了他的手臂，帶著林香織的身體又回來了！
　　這壹招變化倒是出乎了季缺的預料，因為他通常只是想擼貓耳娘時才會想起對方的尾巴。
　　不得不說，林香織的貓尾力道極大，讓他的手臂有壹種觸電般的酸麻感。
　　而這個時候，林香織的雙腿已卷了過來，竟然是他常用的剪刀腿。
　　季缺左手橫著壹擋，勉強擋住了這剪刀的壹邊，另壹邊則脖子壹偏，勉強夾住了。
　　從這裏，他能清晰看到林香織那渾圓的大長腿在不斷繃緊，仿佛真的是把剪刀，要把他腦袋剪下來壹般。
　　“啊，腿功進步如此之大嗎？”
　　還沒完，因為只見林香織上身壹翻，兩記貓爪又襲了過來！
　　沒有任何猶豫，季缺從躺椅上彈了起來。
　　與之同時，他的雙腿也猛的往上彈出，啪啪兩聲卡在了林香織的肩頭，於是乎，揮舞來的貓爪就這樣被擋住了。
　　砰的壹聲，壹人壹貓落地。
　　林香織用貓尾纏住了季缺的右手，雙腳分別夾住了季缺的半邊脖子和左手，而相對的，季缺則是用腦袋和脖子夾住了林香織的左腿，左手擋住了對方右腿，而他的雙腿則扣住了林香織的肩膀，算是擋住了對方的雙爪。
　　壹時間，兩人竟分不清是季缺鎖住了林香織，還是林香織鎖住了季缺。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香織，算是我小瞧了妳。”季缺忍不住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是他輕敵了，他以為即便不憑借境界的優勢壓人，玩玩也可以輕松把林香織制服，卻沒有料到林香織無論速度、力量，和纏鬥技巧都進步神速。
　　是的，他在三境中階的時候，絕對沒有這麽難纏。
　　要知道，他是非常擅長近身格鬥的，即便壓制了境界，可技巧和經驗卻壹直存在。
　　壹時間，他不由得想起貓這種生物確實比較擅長纏鬥。
　　聽見季缺的話後，林香織驕傲道：“哼，看本姑娘這次就把妳拿……唉！”
　　她話還沒說完，季缺忽然起勢，勁力壹轉。
　　於是本來上下的格局，壹下子變成了豎立的姿態。
　　林香織壹下子想到了什麽，而下壹刻，季缺就真的動了。
　　兩人互相鎖住對方，在院子裏翻轉起來。
　　這滾動初始還有些艱澀、緩慢，如車轍滾過地面，帶出碾壓聲響，可隨著時間推移，卻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這家夥在用風火輪？殺人不眨眼的風火輪？
　　林香織壹下子想起了那季缺滾廢那兩條蛇的畫面，內心忍不住慌亂起來。
　　四周的落葉跟著被卷動，變成了壹圈圈圓環，林香織只覺得有視線開始變得天旋地轉。
　　兩人滾過了院子的壹塊磚頭，林香織反應很快，猛的收頭，避免了腦袋被撞。
　　這個時候，她想找機會停下來，或者減慢這速度，卻發現已做不到了。
　　因為這時她已經進入了季缺的節奏裏！
　　噠噠兩聲，兩人組成的圓弧在地上壹彈，竟然跳了起來。
　　空中，林香織真正的在空中天旋地轉，心頭的壓力壹下子更大了。
　　她很難形容這種感受，因為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特殊了。
　　而季缺可以，如果要讓季缺來形容這個感受的話，那就是坐上了壹輛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過山車。
　　咚的壹聲，兩人落在了院落的地上，再次翻滾起來。
　　“認輸嗎？”季缺問道。
　　“不認！”
　　“啊！”
　　林香織尖叫著縮了縮頭，因為季缺已帶著她滾到了門檻上。
　　這種門檻極有可能發生碰撞，造成大量傷害。
　　“那我們再快點吧！”
　　季缺渾身真元湧動，再次加速。
　　結果加著加著，他忽然感到身體壹空，只抱著壹件衣服在那獨自翻滾。
　　原來在這壹剎那，林香織忽然變成了貓身，身體縮小了數倍，自然脫離了季缺的控制。
　　季缺反應過來，滾動的身體壹個前撲，以仰泳的姿勢向林香織遊了過去。
　　林香織剛剛脫險，沒料到季缺來得這麽快。
　　是的，她剛化作貓身沒多久，就迎來了壹套仰泳太極拳。
　　林香織趕緊站了起來，用貓身學著人的姿勢揮起了拳。
　　可是相較於人身，貓身輕靈有余，可是力道不足，適合偷襲，而壹旦遇到這種纏鬥，就陷入了劣勢。
　　因為這時的她不止力量不夠，手短也腿短。
　　於是在被季缺壹套拳打得連翻幾個跟鬥之後，林香織貓身壹擺，想要躍上橫梁，結果卻被季缺壹手抓住了尾巴。
　　林香織瞬間炸毛，結果季缺壹下子又按住了她的後頸。
　　於是乎，貓身的林香織不得動彈，算是被徹底制服了。
　　林香織被按著頭，郁悶道：“我輸了。”
　　季缺放手，分析道：“為什麽妳不迅速變回人身呢？變回人身又可以壹搏，說不定還能打我壹個措手不及。”
　　“妳想得美！”
　　唰的壹聲，回應他的是壹記貓爪，還是偷襲。
　　……
　　最後，季缺根本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贏。
　　他只知道自己臉上多了壹個貓爪印，以及林香織生氣的叼起了院子裏的衣衫，去向了後院，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唉，是她自己壹直不認輸，又變成了貓被自己找到了破綻，弄得自己欺負了壹只貓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