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了

　　黃昏，桂花茶樓。
　　山蘭縣的縣令大人壹身素衣，急匆匆的趕到了壹間雅間裏，顯得十分低調。
　　如果不是他鬥笠下那壹張正直的國字臉太過明顯，恐怕沒人會聯想到他就是城中的縣尊大人。
　　他來到雅間後，給對面的男子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說道：“教使大人。”
　　他的對面，坐著壹個短衫男子。
　　男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像是剛在農田裏幹了活，被人臨時叫到了這裏。
　　可是縣令大人面對這樣壹個男子，卻沒有絲毫架子，甚至頗為惶恐。
　　他起身給對方斟上了茶，問道：“教使，請問神教何時離開本縣？我怕拖得久了，惹得上頭註意。”
　　那老實巴交的男子喝著茶，脫掉了鞋子，說道：“怎麽，縣尊大人是想趕我們離開嗎？”
　　縣令大人壹時如臨大敵，說道：“教使大人何出此言？”
　　其實桑水縣的縣令大人本沒有這好說話的，風蓮教在夜裏傳教的消息剛傳到他耳裏時，他第壹反應就是派人去查，去嘗試阻止。
　　結果第二天，他收到了壹封信，嚇得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緣於信裏只有壹句話——“縣尊大人，妳也不想自己是山頭麻匪的事被監察司知道吧？”。
　　這是桑水縣縣令最大的秘密，他本是山頭壹夥麻匪的頭兒，因為截殺了赴任的縣令，所以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他以為這山高皇帝遠，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誰曾想……
　　老實男子老實笑道：“縣尊大人，不要心急。放心，只有壹次了，這壹次結束，風蓮神女將去下壹個地方拯救百姓於水火，讓他們登往盛世仙境。
　　到時，妳就繼續好好做妳這很有前途的縣尊大人吧。”
　　說著，他用剛扣了腳趾的手拍了拍縣令的肩膀。
　　縣令沒有躲開，認真說道：“多謝，多謝。”
　　在離開的時候，這位桑水縣新上任兩年的縣令眼中透著壹股郁悶。
　　娘的，這縣令當得，還沒有做麻匪的時候暢快。
　　茶室裏，摳著腳趾的神使大人拍了拍手，說道：“兩位供奉，這次神女要帶走的人比以往都多，二位擔待著點？我記得，上次就少了兩人。”
　　這時，壹男壹女兩個長袍人走了出來。
　　男子眼睛發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有些嚇人。
　　而女子則面戴黑色輕紗，給人壹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和面前這位老實巴交的神使相比，他們才更像高手，所以兩人的眼中並沒有多少敬意。
　　結果這時，那神使的衣衫忽然壹動，胸膛處浮現出了兩張人臉。
　　這時，左側的人臉低沈說道：“聽清楚了嗎？”
　　兩位供奉渾身壹抖，緊張道：“是。”
　　人臉消失，神使又恢復成了老實巴交的樣子。
　　他拍了拍那位女供奉的肩膀，揉了揉，說道：“麻煩二位了。”
　　……
　　季缺是壹個行動力很強的人，說要搞風蓮教就要搞。
　　很快的，他以“大姨母丟了。”的名義，開始打探風蓮教的消息。
　　可他發現，這個教派行蹤詭秘，夜裏在城裏傳教，天亮前又出城消失不見，跟鬼魅壹般。
　　桑水縣外除了部分農田外，皆是荒草地和郁郁蔥蔥的深林，即便晚上傳教的教眾不少，可出城之後，依舊很難找尋到蹤跡。
　　想要找風蓮教的人是有的，畢竟好些人家的家人信教未歸，免不了打聽，可都沒有多少收獲。
　　季缺如果花心思，自然能查到蛛絲馬跡，畢竟夜裏傳教教眾上百，大概都不會飛。
　　可他不想費這力氣，風蓮教除非跑路了，不然遲早會回來傳教，他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下午，季缺去了壹次西市，又收集了十來只臭雞蛋。
　　菜場裏的人，還第壹次見有人專門收臭雞蛋的，不臭不給錢。
　　路上，季缺提著壹籃臭雞蛋，屏氣凝神。
　　他憋氣技術本就壹流，再加上太極真氣加持，憋氣時間更長，避免了被熏。
　　路上，應該是黴運發作了，壹個扒手想要來摸他錢袋，結果剛靠近沒多久就“哇”的壹聲大吐起來。
　　季缺回頭，支吾道：“這點臭都忍不了，還想當三只手？不會吧，不會吧，三只手的門檻什麽時候這麽低了？”
　　那扒手本就啥都沒撈著，被臭得嘔吐不說，還被人嘲諷，氣得哇哇大叫。
　　這些年，不少賊和匪都是壹念之別，賊偷不到，或者被發現後，壹個惱羞成怒就會變成打劫行兇。
　　“臭雜……”
　　結果那毛賊剛要叫罵發飆，季缺就靠了過去，毛賊只感覺壹股劇烈臭氣撲鼻而來，再次哇哇大吐起來。
　　他攀爬著想要離季缺遠點，可季缺壹直如附骨之疽般跟著他。
　　“求求妳。”
　　“別，別過來。”
　　“哇！！！”
　　“我錯了。”
　　“哇！！！”
　　……
　　壹番折騰之後，扒手躺在路上，口吐白沫，已然壹副奄奄壹息的模樣。
　　季缺見狀，感嘆道：“這臭雞蛋還真貨真價實。”
　　壹路上，他如瘟神附體，周圍的人紛紛避之不及，周身三丈內不見人影。
　　回到家裏，季缺徑直把臭雞蛋掛在了後院的角落裏，和之前的臭雞蛋湊在了壹起。
　　之後，他來到前院，才放開呼吸起來。
　　結果壹陣衣衫上殘留的氣味飄來，他都有些受不了。
　　這東西殺傷力驚人，就是不知道風蓮教的人頂不頂得住。
　　……
　　夜晚，夜色深沈如水。
　　桑水縣壹片靜謐，只偶爾有人家燃著燭火，傳來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城西的城門無聲打開，守衛雙眼迷茫的站在那裏，沒有任何神采。
　　壹支百來人的隊伍緩緩走過街道，黃紙灑落的時候，誦讀聲便如潮水般在街巷裏回蕩開來。
　　……
　　季缺沒有睡覺，正在做指臥撐。
　　身體肌肉的鍛煉，同時也會帶動體內真氣流轉，有壹種相輔相成的感覺。
　　這兩晚他都沒有很早睡覺，因為以風蓮教“做壹休六”的傳教規律，是該來了。
　　“來了？”
　　壹股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從夜色中飄來，連四周的蟲鳴聲壹下子都消失了。
　　這確實是風蓮教傳教時才有的現象。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屏氣提起那筐臭雞蛋，身體貼著地，如壹只遊魚般遊到了魚花巷裏。
　　魚花巷裏有壹棵楓樹，枝繁葉茂的。
　　季缺貼著樹幹往上遊去，很快隱匿在了樹上，身形如鬼魅壹般。
　　“唉，我怎麽感覺自己有做賊的潛質？”
　　季缺窩在樹上，自我吐槽道。
　　月色如霜，灑在地面。
　　那支灑著黃紙的隊伍，離這裏只剩下了百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