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8章 粉塵與黑暗

　　“……原來是這樣。”
　　余淵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巖壁，轉過頭，看著幾步之遙外的林三酒，說：“妳看。”
　　自從余淵也跟下來之後，二人在“假海水”的籠罩下，四處摸索尋找了好壹會兒，卻再沒有找到第二粒被埋下的消炎藥，也沒有看見任何所謂的“地下農場”——此刻林三酒擠進了礁巖夾縫裏，走上余淵身邊，才看清了他所指的地方。
　　“這是……”
　　在粗糲堅實的巖壁上，與大塊漆黑礁巖相接之處，有壹條深邃幽暗的縫隙，被擋在了礁巖後方。若不是余淵恰好走近來往後看了看，壹般人即使走個來回，恐怕也不會發現這壹條縫隙。
　　“裏面似乎很深，空間不小，”余淵打量著，說：“進去看看嗎？”
　　假海水下方的空地，林三酒到處都看過了，除了這裏藏著空間，此外再也沒有其他能進人的地方了——更別提哪裏像是個地下農場了。
　　“進去看看好了，”林三酒下了決定，說：“從這壹直走進去的話，我們就等於是走進了大地的底下了吧？地下農場，起碼有了個‘地下’。”
　　縫隙壹人多寬，繞過礁巖，就能鉆進去了。只是它雖然夠寬，高度卻比二人低了壹個頭，他們不得不低頭貓腰，先後走進了斷裂巖壁所形成的昏黑走廊裏；林三酒再次把【能力打磨劑】拿出來，縫洞裏登時映起水壹樣的銀亮。
　　“如果妳確定，不是有人把妳丟的那個重新放進箱子裏給妳，那或許這件事只是壹個令人驚異的巧合。”余淵聽完林三酒的敘述之後，倒是比她平靜多了：“畢竟世界的本質是無序且混亂的，巧合的發生，遠遠要比精心炮制的規律和因果更頻繁。”
　　林三酒回頭看了他壹眼。
　　“我曾經是數據體，”余淵面無表情地說，“我見識過的無序產生的巧合，其繁亂之程度，是現在這個人腦無法理解且無法容納的。”
　　“那委屈妳了，”林三酒咕噥了壹聲，再次往深處走去。
　　縫隙之間的“走廊”，隨著他們的逐漸深入，也越來越寬敞了，盡管仍舊昏黑崎嶇，卻比壹開始好走了不少——只是林三酒卻很難生出慶幸。
　　“什麽味道啊這是，”她捂住口鼻，壓低聲音抱怨道：“妳聞見了吧？”
　　進化者的生存環境可算不得理想，臟亂惡心之處更是沒少見過，可是從剛才開始，洞穴深處傳來壹陣壹陣漸濃的氣味，甚至連林三酒都有點忍不住犯幹嘔——那臭氣厚熱渾濁、濃重刺鼻，是肉質的，糟爛的，滑膩的，仿佛壹層層的蛆蟲，順著人鼻孔往胸腔裏鉆。
　　“我應該晚點恢復人身的，”余淵後悔了，“唔……別說話了，張不開嘴。”
　　林三酒嘴閉得緊緊的，捂著鼻子，在水銀似的光裏四下搜尋著第二片消炎藥。她也沒想到，消炎藥沒找到，卻找到了另壹個鳳晌午來過這兒的證據：她在巖壁下發現了壹灘稀水似的嘔吐物。
　　看來鳳晌午也沒經受住。
　　“真是要命了，”意老師悲嘆道，“掉頭出去吧，頂多拉下臉，管樓琴再要幾個疫苗，也好過受這個罪。”
　　可是……鳳晌午到底要幹什麽？
　　就在林三酒生出了壹絲猶豫，因此有點分心的時候，余淵忽然大步趕上她的身邊，壹把就握住了她手裏的【能力打磨劑】，銀亮光芒登時被他攥住了，只勉強掙紮著，從指縫裏瀉出細細的幾線。
　　林三酒投去了壹個疑問的眼神，余淵朝前方擡了擡下巴。
　　二人所處的“走廊”，在前方忽然被打開了，擴展成壹個大廳般的山洞，洞頂拔得高高的，在洞壁上，還掛著數盞昏暗的黃燈——燈光光線比【能力打磨劑】暗多了，昏蒙蒙地在黑暗邊緣浸泡起伏，以至於手舉光源的林三酒，反倒壹時沒能意識到前方有燈。
　　“那邊好像有通道，”余淵掏出壹件上衣，包在自己口鼻上，這樣壹來，雙手就有了活動的余地。“別讓裏頭的人察覺了我們的光。”
　　山洞大概有近百平方米大，倒是隱隱約約讓林三酒想起了她經歷過的畫像副本。只不過不同的是，二人走進大廳般的山洞裏才發現，原來山洞裏連著不止壹條通道；它就像個中轉廳，嵌著十幾個洞口，每個洞口裏都是壹條浞熱幽黑的走廊。
　　“妳看，”余淵挑起了山洞洞壁上壹根塑料皮裹的線材，聲音模模糊糊地說：“視頻信號傳輸線。”
　　林三酒壹怔，吃進去壹口臭氣。“電燈也就算了，要視頻信號幹什麽？”
　　“這個問題，或許它可以回答妳。”
　　在余淵順著線摸索了壹會兒之後，他停下來，指了指上方，“妳看那個。”
　　林三酒擡頭壹看，發現在正對著入口的巖壁上，居然掛著壹塊黑漆漆的屏幕；屏幕不大，恰好處於陰影裏，離地足有七八米，若不是余淵順著視頻信號傳輸線摸索著才看見了，在沒有點亮時，輕易還真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屏幕……碎了？”林三酒瞇眼看了看，又拿出【能力打磨劑】照了照，才終於肯定了。“確實，被人打碎了，妳看洞的邊緣，還有玻璃碎片。”
　　“是鳳晌午幹的嗎？”余淵也知道，沒人能答上這個問題，幹脆重新看了壹圈山洞，問道：“我們該走哪壹條通道？”
　　山洞地面也是堅實巖石，基本看不出任何前人痕跡。林三酒想了想，向意老師問道：“有什麽合適東西，現在能用上的嗎？”
　　她原本對自己的運氣不抱希望——別看她有兩百來件東西，可是遇到問題時要是壹個都用不上，那她也壹點都不會吃驚的——但是不想意老師卻很快答了壹句：“有，給妳調出來了。”
　　林三酒心念壹動，手裏卡片就變成了壹個小小的紙包。
　　【百用指紋粉】
　　與指紋粉這種普通物品相比，本品的作用相似，但用途卻廣了很多。將它撲在物體表面上、地面上或者空氣裏，就能看出此前人的身體部位碰觸過後留下的痕跡，比如指紋、腳印、身型或者五官——是的，人碰到了空氣的痕跡，也會在粉塵下顯出痕跡。
　　PS：撲在空氣裏時，本品消散的速度會很快，所以需要看什麽，得趕緊看完，因為本品屬於消耗品，用完就沒有了。
　　PS：人碰觸物體表面的時間，不能過去太久，否則會隨時間流逝而減弱準確性。壹個小時以前碰過桌面的人的指紋，自然比等壹天之後再去測要精準得多；本品能追溯的最久的印記，是不超過24小時。
　　“我們倒是沒耽誤多長時間……可就這麽壹小紙包，”林三酒看了壹圈，苦笑道：“每個洞口都撒壹點，都撐不到最後壹個，就要用完了。”
　　“希望最初的幾個，就能找出鳳晌午的痕跡。”余淵也抓了壹把粉，走到了屏幕下的壹個洞口前，揚手往裏灑了壹點粉，問道：“是這樣用的吧？”
　　淡白粉塵漫漫揚揚散在空氣裏，壹時形成粉霧，將漆黑洞口都抹得白了。林三酒盯著空氣裏的塵霧，生怕錯過什麽模糊隱約的人形，答道：“沒錯，就是這麽用——”
　　她的話沒說完，粉霧之後的黑暗忽然微微壹陣波蕩。
　　就像被驚動了的水波，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波浪，那陣黑暗忽然推得半空中的粉霧壹歪，緊接著，就壹口將其吞沒了。
　　二人立在洞口，看著殘余幾點白色粉末徐徐飄落向了地面，後方的黑暗依然靜默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