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妳們這些人沒有常識的嗎

　　到達退船點的時候，三個人渾身都再次濕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在不得不靠近早朋的那壹兩分鐘路程裏，他們半幹的衣物就被她瘋狂拍打起來的水花全部浸濕了——在水花之中，還夾雜著她扔出來的鞋子、短刀，和歇斯底裏的哭嚎、咒罵、哀求。
　　不管之前經歷了什麽，親眼看著另壹個同類精神崩潰，多少還是會給人造成壓力的，尤其是在所有進化能力都被剝光了以後。
　　在她刺耳的嚎叫聲中，幾個人沈默地靠近了岸邊，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回頭看。由圓臉男人的腳踏船打頭，三艘船依序停在壹條木板拼成的平臺旁邊；木臺從岸上伸進了湖裏，只要走上去，這個副本就能夠結束了。
　　菲比恩看了看表：“已經第56分鐘了，看來我們還得再抵押30分鐘。”他回頭對林三酒說道：“……給他壹分鐘，這樣壹來，我在67分鐘還船，妳在77分鐘還船，可以吧？”
　　林三酒點了點頭——她在來的路上被分散了註意力，此時成了最後壹個。
　　“那我這就上去還船，”圓臉男人忙回頭喊了壹聲，好像生怕有人和他搶似的：“那個……妳們看著點兒時間。”
　　話壹說完，他轉過頭去，剛要沖著退船點開口，只聽後方早朋忽然高聲笑了，聲音嘶啞難聽得像是另壹個人：“看在我們同組的份上，妳回答我壹個問題再走吧！”
　　圓臉男人頓了頓，忍不住回頭瞥了她壹眼。
　　“【看人下菜碟】這個能力，是怎麽建議妳對付菲比恩的？”此時的早朋每說壹個字，都讓人覺得她嗓子痛得在流血：“妳有時對人伏低做小，有時對人趾高氣揚，有時對人正直不阿……我看了都覺得佩服，【看人下菜碟】可真是太方便了。但我發現妳壹直回避菲比恩，和他交流很少。告訴我，妳的能力建議妳用什麽態度對菲比恩，才能讓妳獲益最大？”
　　就算隔了兩艘船，林三酒都能看出來，圓臉男人的面色壹下子紫紅紫紅了。
　　他壹眼也沒看菲比恩，只是怒喝了壹句：“妳胡說什麽！”
　　“怎麽了，妳不是壹向私下裏很理解我，很贊成我的嗎？”早朋冷笑著喊道，“我承認，雖然我知道妳的能力，但我還是忍不住對妳產生了認同感……餵！那邊那個！妳是不是也和我壹樣，以為他這個人不錯？”
　　林三酒沒有回答——早朋的意圖太過顯而易見了，她甚至不願意多為此浪費時間，只對圓臉男人喊了壹句：“妳去退船吧。”
　　“退船！”這次不等早朋再說什麽，他就吼出了兩個字。
　　“嗯，”喇叭裏立即響起了慢吞吞的聲音，“我看見妳的船了。不過還有壹點手續要辦，妳現在走到這個窗口來。”
　　壹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圓臉男人身上。他吃力地拖著濕透了的身體爬上木臺，匆匆忙忙地朝退船點趕去，在身後留下了壹串濕腳印；他在小房子的窗口處停了下來，隨即從昏幽幽的窗口裏響起了壹陣低低的、模糊的聲音——奇怪的是，喇叭裏始終沈默著。不管副本說了什麽，顯然都只是說給圓臉男人壹個人聽的。
　　就算林三酒把所有註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依然什麽都沒有聽清——只是當窗口中話音壹落，圓臉男人忽然從嗓子裏發出了短促的尖尖壹聲，有點兒像被嚇了壹跳的雞。
　　“怎麽回事？”菲比恩揚聲問道。
　　圓臉男人頭也沒回，像是沒聽見壹樣，只是壓低了嗓音，急急地、低低地沖窗口裏說了壹陣。
　　連早朋都安靜下來了；幾人屏息豎耳，卻還是什麽也沒聽見。微風吹過樹枝，水浪撞擊著湖岸，模模糊糊地沖淡了壹切話音。
　　“餵！”菲比恩帶著怒意喝了壹聲——但圓臉男人依舊沒有理會他，只全神貫註地望著那個幽暗的窗口，好像不敢放過副本悄悄告訴他的每壹個字。
　　……很顯然，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林三酒慢慢皺起眉頭，目光在湖面上掃了壹圈。
　　她漏了什麽？
　　她可能漏了什麽？
　　好船已經找出來了，他們也把船開到退船點了；用潛力值再抵押壹次30分鐘，時間也充足得可以讓每個人都把船還掉。眼看著這個副本就要接近尾聲了，到底是什麽——還會有什麽陷阱？
　　同樣的焦慮顯然也在灼燒著菲比恩；在短短半分鐘內，他已經怒喊了好幾次“妳說話！”——但圓臉男人只是前傾過身子，更仔細地聽著副本的聲音，不知道在沈思著什麽，竟然始終對他們不理不睬。
　　早朋忽然有點兒神經質地咯咯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裏幾乎包含了幾分希望；這無疑讓人更煩躁了。
　　當窗口中停止了說話時，圓臉男人壹聲不吭地站在窗口前，手指壹下壹下打在窗口邊沿上，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從林三酒的角度，她勉強能看清他的窄窄壹邊側臉；此時他側臉上的神色，不知怎麽叫她心臟越跳越快，手心裏漸漸泛起了壹層濕汗。
　　她要采取行動——她要做點什麽，否則——
　　不等她理清思緒，那種越來越快、越來越沈重的危機感就已經徹底占據了主導；她來不及仔細想，在急速緊迫起來的壓力之下，她突然張口喊出了壹句她現在唯壹能喊的話：“我續租！”
　　圓臉男人顯然吃了壹驚，肩膀壹顫，迅速轉身掃了壹眼；他似乎立刻下了決心，馬上又轉了回去。
　　正如副本自己所說，它對能賺“錢”的機會特別敏感；喇叭裏第壹時間就有所回應了：“知道了，妳目前生成的所有潛力值我都拿走了。”
　　菲比恩充滿疑惑地看了看林三酒——雖然他滿心不解，反應倒是不慢，立即也跟著喊了壹聲：“我也續租！拿走我的潛力值吧！”
　　然而這壹次不知道為什麽，副本喇叭卻沒有立刻回應他。圓臉男人站在窗口前，依然只給他們留了壹個背影，低低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三兩秒以後，菲比恩的臉色開始發白了。
　　即使他不知道為什麽副本沒回答他，他也意識到這不是壹個好現象了。
　　“餵，我說我要續租！妳沒聽見嗎？”他聲音發顫地喊道。
　　“稍等壹下。”喇叭裏平靜地說。
　　“我現在能走了嗎？”圓臉男人先急急地往窗口裏問了壹句；他情急之下，聲音略微大了壹點，總算讓幾人第壹次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麽。
　　“走吧，出口在屋後，站在地上的紅色圓環裏就行……歡迎下次再來。”
　　圓臉男人如獲大赦似的壹轉身，剛要邁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目光在遠處湖水上壹轉——林三酒很清楚他看的是什麽，因為在差不多同樣的地點，她也把自己所有的物資都落進了水裏。
　　然而就在圓臉男人有點兒猶豫地張開嘴唇時，菲比恩突然像個沖出洞穴的動物壹樣，從船上猛地探身出來，壹邊朝木臺上爬壹邊吼道：“我要退船，我現在上去！”他的目標是誰，顯然很清楚了——“妳幹了什麽，妳這條蟲子？”
　　圓臉男人顯然被驚了壹跳，剛才要說什麽也頓時全飛了，轉身加快步子朝小屋後方拐了過去——菲比恩氣得壹張臉都紅了，連續吼了幾聲“站住！”；直到喇叭裏再次響起了說話聲，他才頓住了。
　　“不行，妳必須要再等9分鐘49秒才能上岸退船。”
　　菲比恩似乎還在等著喇叭往下說，但喇叭裏卻安靜了下來。在壹片靜寂之中，林三酒壹顆心越提越高。剛才她全靠直覺才會突然提前續租，盡管不清楚個中原因，但她似乎讓自己躲過了壹劫。
　　……她到底漏了什麽呢？
　　早朋好像十分滿意這個局面，又發出了壹陣像哭似的笑聲。
　　“等等，”
　　早朋的笑聲突然讓林三酒想起了她說過的那段話，急忙問道——“妳只是說，從沒有人續租第四次，但沒有說過不可以。如果有六個人都要退船，那麽抵押得來的九十分鐘就不夠用了，我們還能續租第四次嗎？”
　　“可以。”
　　“抵押物是什麽？”
　　“性命。以前倒是有人問過，不過從沒有人真用它抵押過……”
　　很明顯，這就是終極的、最後的“抵押物”了——“我續租！”林三酒喊出這句話時，帶著壹種連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急迫。這壹下，她就連續租了四次；從能力道具、到潛力值和性命，統統被抵押掉了，壹共換回來了120分鐘的時長。
　　菲比恩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看見了壹個瘋子。過了兩秒，他忽然反應了過來：“我、我也該續租了……我要用性命來做第三次的抵押物嗎？”
　　“是的。”
　　“為什麽？”菲比恩激動之下，差點從船裏滑出去，“我不是應該也可以用潛力值抵押壹次的嗎？”
　　“本來是可以的，但是妳們的隊友不是剛剛來退船了嘛。”喇叭裏慢吞吞地說，“所以妳現在沒有潛力值了。”
　　菲比恩在震驚中，過了好壹會兒才開了口：“這……這怎麽和我的潛力值有關系了？”
　　“妳們怎麽凈問些奇怪的話？妳們沒有常識啊？”喇叭裏理所當然地說道：“妳們目前交上來的進化能力、特殊物品……都是抵押物而已。我壹開始說得很清楚了，這些船是租給妳們用的。妳們租東西不要租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