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6章 終於見面了

　　升降梯雖然關閉了，卻攔不住林三酒。
　　飛快地掃了壹眼顯示屏上“2－3”，她從卡片庫中找出了壹只金屬質地的拳套展開了，在輕微的“哢哢”聲中，它們迅速包裹咬合住了她的右手，頓時讓她右手增大了好幾圈。這是她從湖底翻出來的壹個東西，只找到了這麽壹只，左手套不知去了哪兒；盡管它不是特殊物品，但質地出奇地輕盈剛硬，似乎是用某種新型合金做的。
　　當初留下它，就是覺得它很適合用來幹壹件事：砸東西。
　　“我、本、來、就、只、剩、十、分、鐘、了！”
　　伴隨著每壹個怒意燃燒的字，林三酒的右手都重重地砸在了升降梯門上，力度震擊得讓它嗡嗡直顫，尖銳的金屬撞擊聲充斥了整條走廊；當這句話壹頓壹頓地喊完時，升降梯門終於在“嗆啷”壹聲巨響裏，壹塊門板轟然落了下去，在門上留下了壹個大洞。
　　她喘著氣後退了兩步。
　　“我也忍妳們很久了！”
　　當她厲聲吼出了這句話的同壹時間，林三酒驀地淩空壹躍，壹腳踹上了門洞——那扇飽經蹂躪的升降梯門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了，吱嘎噶地從框架裏脫裂開來，朝後壹歪就掉進了電梯井裏，發出了壹連串沈悶回蕩的巨響。
　　她縱身跳進了那壹片幽黑中，“咚”地落在了壹只正徐徐下降的方形升降箱上，頓時叫鋼索與電線搖搖晃晃地擺了幾擺。
　　“有本事妳就現在回到盧澤身體裏去，”林三酒咬著牙關，含混不清地咒罵了壹句，甩了甩戴著拳套的右手——緊接著那壹拳像流星般猛地砸進了頂板裏：“等我找到他，我就把妳們壹窩都端了！”
　　升降箱的頂板多花了她壹會兒工夫；當她終於打穿了它、跳進電梯裏的時候，升降箱也早就停在了2－1層上，裏頭空空如也——不知道12是從這兒離開了，還是果真見勢不妙回去了。
　　12與控制室同在壹層，這肯定不會是壹個巧合。不知出於什麽原因，X壹直想要她的命，那麽還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嗎？只要把她拖住十分鐘，她、波西米亞、人偶師都會在氧氣斷絕中慢慢死掉——而X只要壹轉念回到盧澤身體裏去就行了。
　　事有輕重緩急；林三酒咬住嘴唇，忍住了尋找12的沖動，大步朝控制室的方向沖了出去。
　　在艾麗安描述的地方，她果然很快就遠遠瞧見了壹個半圓形的銀色大門。當她沖近門前，正在心裏暗暗嘀咕怎麽開門的時候，卻只聽“唰”地低低壹響，銀色大門輕滑地朝兩邊分開、退進了墻內——在緩緩打開的門後，屬於譚章的那壹張臉下意識地擡了起來。
　　沒等他的眼神中流露出詫異，壹只包裹著金屬拳套的拳頭，就在他眼前急速擴大成壹片黑影，隨即重重砸進了他的臉孔裏。
　　“妳在控制室幹了什麽？”
　　林三酒壹把掐住他的咽喉和衣領，拖拽著他往裏走，怒聲喝道：“盧澤是不是也在這兒？”
　　饒是被正正砸斷了鼻骨的劇痛，也沒讓“譚章”昏過去。他滿臉滿嘴都是血，聲音破碎含糊得聽不清楚，只是壹邊抽著冷氣，壹邊掙紮著想從她手中脫身——他使勁朝她身後壹揚手，壹個黃黃的什麽小東西就“當”地壹下落在了控制室地板上。
　　控制室面積寬廣，每壹面墻壁上都排列著壹塊塊頂著了天花板的豎屏幕，大多數都沒有被激活，只是壹片漆黑。此時林三酒的目光在對面屏幕上壹掃，正好看見自己的身後有壹個滾圓滾圓的倒影正在慢慢漲大、從地上直立起來——
　　她心下壹驚，再壹低頭，只見“譚章”沖她張開了壹只手。
　　【防護力場】剛壹亮，就又瞬間熄滅了——她差點忘了自己在剛才突圍的時候，為了替人偶師攔下攻擊，早已把所有意識力都用光了。然而就在【防護力場】滅掉的這壹剎那，從“譚章”手掌中驀地撲出了壹股似曾相識、無形無色的力量，如同壹只巨大鐵拳般砸進了她的小腹裏，將她直直地擊退了出去。
　　是意識力！
　　林三酒恍然意識到這壹點的時候，後脖頸上的汗毛也全炸開了——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差壹點兒就要碰著那個黃色的巨大圓東西了，她急急壹擰腰，鞋底在平整光潔的地板上摩擦出了長長壹聲尖響；在她斜身倒退、朝後踉蹌幾步躲過了那個黃色東西的同時，她也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好大壹個pac－man啊。
　　在這壹個黃澄澄的巨大球形上，占據了最大位置的就是壹張挖空了的嘴；要是剛才沒有及時壹轉身，她能被那張嘴壹口就吞下去。此時黃色圓球也跟著她壹轉身，再次對準了她，繼續朝林三酒滾動過來——正如她小時候玩過的所有吃豆人遊戲壹樣，只不過現在她變成了豆。
　　她轉頭就跑的時候，地上的男人也正好喘著氣爬了起來，壹臉血地攔住了她的去路；林三酒立即壹扭頭，從二者之間硬生生地沖了出去。巨型黃色圓球同樣追了上來，滾動時的隆隆聲漸漸響亮了，顯然是在她身後又加快了速度，急促地震動著腳下地板。
　　人格可以有自己的進化能力，但他們也有可能發展出意識力嗎？
　　這個人到底是12，還是譚章？她以前可沒見過12用意識力……
　　當這個念頭從林三酒腦海中壹閃而過時，她的余光也掃過了房間中四面八方的屏幕——那個代表“譚章”的模糊倒影沒有急著追她，卻先從自己褲袋裏掏出了什麽東西，把耳朵給堵上了。
　　這壹下，就更不好辨別他是誰了！
　　在林三酒上次與譚章作戰時，曾經在他壹個同伴身上用過300路，使壹個“電話亭”失效了；他和12都會對300路產生防範的話，她就該想想另壹個辦法了……
　　她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七分鐘？六分鐘？
　　林三酒解除了手中物品的卡片化，緊貼著壹排豎屏幕，急急壹轉身，從身後吃豆人的大口邊緣險險地擦了過去。為了不讓房間中央的“譚章”有機會對她趁勢夾擊，她的速度已經提升至了最高；乍壹眼望去，只有風聲中壹條淡淡的虛影，從房間壹個角落繼續撲向下壹個角落。
　　當她繞著房間每個角落都轉了壹圈的時候，時機也到了。
　　“下陷！”
　　林三酒低低地喊了壹聲。隨著她最後兩個字壹出口，【描述的力量】也迅速完成了任務——控制室裏四周地板都高高地翹了起來，從邊緣逐漸向中央凹陷，形成了壹個鬥狀的地勢；“譚章”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掀了個跟頭，還沒有等他站穩，那只巨大的黃色圓球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從邊緣滾落了，帶著沈重的響聲直直地朝他碾了過去。
　　“回來！”他又驚又急，壹擡手，趕忙迎向了那張朝他不斷翻滾而來的大嘴，“這兒！”
　　吃豆人轟地壹下撞上了他手腕上的那只表，緊接著就像壹場夢般消失不見了。
　　在黃色圓球消失後的地方，露出了林三酒那壹張藍色油彩沒被完全擦幹凈的臉。她剛才緊隨著吃豆人後頭壹起撲了下來，此時它壹消失，她腳下立即提高速度，轉眼間離“譚章”就幾乎只剩壹伸手的距離了；帶著壹股被阻攔的怒火，她狠狠朝他心口上砸下去了壹拳——
　　但是她壹時間忘了，她右手上還戴著那只金屬拳套。
　　原本只是為了將其擊倒制服的壹拳，此刻卻摧枯拉朽地壹路擊碎了他的胸骨。他沒來得及激活任何防護措施，所以她此時甚至能聽見骨頭像是多米諾骨牌壹樣逐寸斷裂時，那種叫人牙酸的細微響聲。林三酒急忙硬生生收住了拳頭，然而卻已經晚了。
　　“譚章”口中嗬嗬作響，咚地壹下栽倒在了地上。他還沒有死，不過不需要醫生就能看出來，他剩下的也就只有幾口氣的工夫了。
　　“妳——妳是12嗎？”林三酒匆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心臟砰砰直跳，暗自祈禱著這個人真的是12。譚章雖然與她戰鬥過，但說穿了他當時只是盡忠職守，與她沒有私人仇怨，也沒有要置她於死地——
　　那雙眼睛裏露出的茫然之色，壹下子叫她的心墜進了谷底。
　　“譚章……？”她輕聲叫了壹句。
　　男人的眼珠回應了，朝她轉了壹轉。
　　林三酒忍不住垂下了頭，長長吐了壹口氣。
　　“妳怎麽沒走呢？”她像是苦笑似的，輕輕地說道，“我都要跟著飛船壹起死了，妳還留下來幹什麽？”
　　譚章慢慢地張開了嘴，嘶啞的氣流從唇齒間虛弱地化成了字句。
　　“不是……她不是……”
　　“什麽？”
　　“組織裏有同伴……在這裏……”他的氣息是這樣微弱，叫林三酒不由擔心他會像許多電影裏壹樣，話沒說完人就死了。“我……我要為她開飛行器，所以才……但是……”
　　“但是什麽？”
　　“我怎麽現在才發覺呢？”譚章的眼睛慢慢挪開了，停在天花板上。“現在壹想，她……她其實根本不是我們組織的人啊……她甚至不屬於這艘船……奇怪，是從什麽時候起，我以為、我以為……”
　　林三酒慢慢坐直了身子。
　　“那是誰？”她嗓音幹澀地問道，心裏已經隱隱地有了答案。
　　“是我啊。”
　　壹個小姑娘的聲音在控制室門口輕快地響了起來，帶著她壹向熱情跳躍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