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這壹身臭皮囊

　　……又等了壹會兒，林三酒終於略略有些不安地走到了門邊。
　　不知從哪兒來的風，從門縫底下呼呼地往客廳裏灌，吹在她的腿上，激起壹片涼意。聽著遠遠傳來的、“咣當”“咣當”的聲音，她定了定神，揚聲喊道：“師傅！我的東西妳鑒定好了嗎？”
　　然而門的那壹端，卻仍舊壹點聲息也沒有。
　　……難道自己被騙了？
　　林三酒皺眉想了想，隨即再也顧不得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壹把拉開了門。
　　出乎意料的是，門後並不是壹個房間。
　　壹條鋪著竹席的走廊正靜靜地陷在壹片昏暗裏；天花板上吊著的兩只黯淡的燈，在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勢裏來回搖擺，光影交錯之下，走廊看起來寧靜得詭異。
　　林三酒邁步出了客廳，小心謹慎地走進了走廊裏。
　　這壹間民宅的構造十分混亂，像是壹個不懂建築的人隨便造出來的似的。客廳像是垂懸在壹根棍子上的燈籠，只有這壹條走廊連接著；而走廊兩側又沒有其他房間了，只有盡頭似乎隱約有個門的樣子——加上比起客廳來說，天花板出奇地低矮，林三酒不得不將骨翼往下壓到了極致、又拉伸得長長的，這才算是勉強在走廊裏活動開了。
　　在不住撲進來的風勢裏，走廊盡頭的門被吹得壹開壹合，撞在門框上，終於讓她明白了之前聽見的聲音是來自哪兒。
　　快步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林三酒頓下步子，打開了意識力掃描。
　　雖然這個能力也有不少限制；但是它除了看得更遠以外，還有壹個最大的好處：借由這個能力，林三酒的視線可以“轉彎”了——盡管不是真正的轉彎，只是在壹定範圍之內，能夠影影綽綽地瞧見拐角後。
　　從半開的門裏望進去，鋪著日式榻榻米的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沒有半個人影。
　　她壹閃身進了屋，反手將門關上。
　　……這個房間說不上來哪兒，好像有點怪怪的。
　　這是林三酒下意識裏的第壹個感覺。
　　地板上浸了壹片片棕色的汙痕，看起來已經有不少年頭了；角落裏有幾只被打開了的箱子，裏面空空如也；左手邊立著壹只大衣櫃，門的正對面是壹扇打開的窗戶，冷風正是從這個窗戶裏灌進來的。被風壹吹，地板上壹些白色的紙便被刮得滿地亂卷——林三酒伸手捉住壹張，目光壹掃，頓時有點吃驚。
　　那是壹張名為【橫江制造有限公司】特殊物品的鑒定證書，她壹目十行地將視線挪到頁面最下方，發現鑒定師的名字叫“紅發老傑克”。
　　她立刻想起了剛才僅見過壹面的，那個頭發鮮紅、急脾氣的中年男人。
　　這麽說來，他還真是壹個鑒定師——林三酒又從地上撿起了幾張紙，每壹張都是規格壹模壹樣的鑒定證書，除了物品名稱每壹件都不同之外，它們都是由“紅發老傑克”發出的。
　　特殊物品鑒定完了以後，東西可以由原本主人帶走，但鑒定證書卻要押在鑒定師手裏找買主——這壹點，林三酒也從小夥計那裏聽說了，因此倒不奇怪為什麽這個“紅發老傑克”手裏會留著這麽多的鑒定證書；只是……既然對方不是騙子，那自己豈不成了擅闖了嗎？
　　林三酒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了，忙將手裏的鑒定證書攏好了，又高聲喊道：“師傅，妳在嗎？”
　　她抱著會被那個急躁的鑒定師傅訓壹頓的覺悟，壹連喊了好幾聲，卻仍然沒有半點回應；她在走廊上來回找了壹圈，這個房子裏也確實再沒有其他房間了——也就是說，剛才的鑒定師、小夥計連帶著那壹本【悲傷的少女】壹塊兒，真的從這個房子裏消失了。
　　“怪了。”林三酒壹推門回到了剛才那個房間裏，由於搞不明白狀況而有些煩躁：“難不成那本書是什麽稀世珍寶啊？他壹看見，就連自己的窩都不要了？這些鑒定證書都是錢。”
　　“按理說應該不會，”意老師答道，“壹個地方出來的特殊物品，水平應該相差不多才對……另外幾本，也沒有什麽特別逆天的地方呀。”
　　冷風壹陣陣地從窗子裏吹進來，倒是把林三酒的頭腦吹得清醒了壹些。她皺眉想了想，在屋裏來回走了壹圈，目光不住地在幾件有限的家具上來回掃視。
　　當她不經意間，瞧見另壹邊的大衣櫃時，突然心裏壹動，快步走了過去，壹把拉開了衣櫃門。
　　紅發老傑克靜靜地坐在衣櫃裏，正好與林三酒四目相對。
　　在壹聲驚呼險些從嗓子眼裏泄露出去的同時，林三酒猛退兩步，終於也意識到這個紅發老傑克已經不是活人了——兩個小時以前還粗聲大氣、滿面急躁的鮮紅頭發男人，此時安靜得仿佛壹尊木偶，軟軟地倚在櫃子裏，滿是皺紋和刀疤的壹張臉上，壹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林三酒死死盯著這壹具屍體，輕輕走上前，拽了壹下。
　　紅發老傑克的身體像是壹個空心袋子，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她給咕咚壹聲拽了下來；四肢接二連三地、軟趴趴地掉在地上，發出幾聲“吧嗒”的響聲。
　　林三酒只覺這屍體四肢給人的感覺不對，仔細壹瞧，頭皮都有些發麻了。
　　從他的後腦勺開始，壹路到後腰上，皮膚被平滑地切出了壹條長長的口子；順著這個口子扒開皮膚壹看，裏面居然空空如也——除了壹些幹涸黏連的血絲、碎肉末以外，不論是骨頭還是內臟，都消失得壹幹二凈，成了壹個空皮袋子，只有壹顆頭還算保留完好。
　　……看起來，他的身體簡直像是被什麽給吃空的壹樣。
　　“難道是剛才被人殺掉的？”林三酒驚訝地喃喃道：“我可是壹點呼救聲也沒聽到……”
　　屍體上還裹著那壹件寫著“鑒定師”的袍子，連汙漬的大小和位置都跟記憶中壹模壹樣；她想了想，打開袍子看了壹眼，忽然發現這具屍體的腰部上，已經遍布了不少屍斑——甚至離得近了，還能聞見隱約的臭氣。
　　“死了起碼有四五個小時了。”意老師肯定地說。
　　林三酒不禁有些傻。
　　……那麽，她剛才看見的人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