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沈冤昭雪與主動受虐

　　經過壹番激烈的躲避戰以後，此時監獄壹樓大廳已經再次恢復了原貌。壹地被植物鉆破的水泥、碎石，重新拼成了平整的地面；此時波西米亞壹雙赤足，正在地面上來來回回地轉圈子，纏繞在她腳腕上的綠松石足鏈相互撞擊，在空氣裏回蕩著輕輕的脆響。
　　就像壹口被切開的豬，只剩下半扇、看上去特別慘的林三酒到現在也沒研究明白怎麽才能重新站起來——自己主動切分意識體並不疼，只是她壹雙腳只剩下了前半掌，壓根撐不起身子，她只好伏在地上，壹臉迷茫地望著波西米亞。
　　這個原本模樣嬌柔嫵媚的金棕發美人，此時壹張臉鐵青，抱著胳膊走了半天，好像才終於勉強緩和了情緒。她咚咚地走回林三酒身邊，在她眼前猛地蹲下來，柔軟寬大的衣裙垂在地上，看起來好像壹個帳篷。
　　“不管怎麽樣，”波西米亞像是宣布主權壹樣，看上去近乎咬牙切齒：“……我都要拿回屬於我的潛力值！”
　　林三酒望著她，心下壹點兒都不慌了。
　　如果能直接動手的話，波西米亞才不會蹲在這兒光靠著壹張嘴說；她想了想，甚至朝波西米亞亮出了壹個笑容：“那妳拿嘛，為什麽不動？”
　　波西米亞抽了壹口氣。
　　“我警告妳——”
　　她猛壹拍水泥地面，壹雙棕色眼睛裏好像要燃燒壹般紅了起來；仿佛用了極大的意誌力，她才控制住自己沒去揍林三酒：“妳、妳這家夥——”
　　氣得竟然都有點兒結結巴巴了。
　　林三酒咂咂嘴，把頭低在地板上。少了壹個後腦勺倒不要緊，她轉動脖子時更靈活了；激戰後壹放松，她泛起了幾分疲意，無精打采地問道：“妳把我帶來意識力星空，就是為了拿回潛力值吧？”
　　“廢話！”
　　“我壹來就返回了遊戲場裏，怎麽妳也跟進來了？這總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波西米亞本來氣得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了，此時林三酒兩個問題壹問，反倒牽著她把話說了下去：“妳是被我的特殊物品帶進來的，當妳進入星空時，按理說只會跟在我身邊，不會分開。結果我壹睜眼，發現妳人沒了，我卻緊挨著線上遊戲場——傻子也猜到了，妳肯定在遊戲場裏。妳是不是在遊戲壹半時強行退出了？用的什麽辦法？”
　　林三酒“噢”了壹聲，並不解釋。
　　她這種恍然大悟、卻壹聲不吭的樣子，不知怎麽更叫波西米亞生氣了：“……妳噢個屁！我額外花了幾個潛力值，才按照名字找到了妳所在的遊戲！這個線上遊戲場也真會坐地生財，不過是壹個厲害點的附著條件，放在這兒就能收進大筆大筆的潛力值……”
　　她的收復潛力值之路，也真挺坎坷的；到目前為止，壹個潛力值也沒收回來不說，反倒搭進去了不少人力物力——遠的不提，光是那根把林三酒綁進星空的草繩，就花了她不少特殊物品去換。
　　“我現在沒有反抗能力，妳怎麽不來拿回潛力值？”要說剛才是有意氣她，現在林三酒是真好奇了。
　　“因為線上遊戲場不允許。”波西米亞沒好氣地瞥了她壹眼，幹脆盤腿坐在了地上。“這裏是練習對戰、提升能力的地方，如果打敗了的人連潛力值都保不住，還有誰會來？”
　　林三酒就沒有想到這壹點，當即心下壹松。
　　想了想雙方的處境，林三酒忽然明白了眼下的狀況。
　　在波西米亞看來，她現在正好陷入了壹個兩難的困局：如果由獄警壹方贏得遊戲，她自己會被傳送出去，而林三酒知道她肯定在外頭守株待兔，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往上送。這樣壹來，30天壹到，她還是必須乖乖退出意識力星空；就算立馬重新進來，也只是繼續拉鋸戰而已。
　　剩下的辦法，好像也就只有讓囚犯贏得遊戲了。
　　“妳們獄警那邊的遊戲規則如何？”林三酒不由問道，“如果叫逃犯跑了，妳是會被強制留下來繼續遊戲直到勝利為止，還是壹起被傳送走？”
　　雖然這麽問了，但她已經隱約猜到了答案。如果能被壹起傳送走，波西米亞恐怕早就當場“自盡”了。
　　波西米亞倒也老實，壹臉不痛快地喃喃說：“……如果我被囚犯打敗了，那麽就是立刻傳送走。令囚犯越獄了，我就得服壹個小時的刑。”
　　怪不得——如果由林三酒這個囚犯贏得遊戲，波西米亞肯定擔心她會趁著這壹個小時跑得影子都沒了。
　　唯二兩個能讓她和林三酒面對面的地方，只有神之愛和在線遊戲場；偏偏這兩個地方，都不能直接奪取潛力值——波西米亞越想越氣悶，壹張好看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出了壹篇十分難聽的罵人話。
　　“妳們聊完了嗎？”
　　J7被捏在林三酒手指間，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
　　波西米亞吃了壹驚，目光四下轉了壹圈，也沒找著說話人在哪裏；正當她即將跳起來時壹轉頭，終於發現林三酒手指間正捏著壹個瓜子大小的黑點。那黑點居然出聲了，平板的聲音中帶著壹絲不高興：“……那邊的意識體碎塊都消失了。”
　　“這……這是什麽？”波西米亞伸出壹根手指，好像想戳它壹下。
　　“妳別碰我！”J7立即擡高了聲音，“妳碰了我，我們都要被扔回牢房了。”
　　“這個小金屬塊居然也是壹個玩家？”波西米亞壹臉驚奇，收回手指，退遠幾步說道：“莫非妳想吸收掉意識體碎塊嗎？那不行的，所有玩家在遊戲中損失的意識體，都會被洗練提純，化成純粹的意識力後，再作為獎勵交給勝出者。”
　　J7不說話了。
　　林三酒見她始終不來抓自己，也與自己二人保持了壹定距離，想來她的猜測沒有什麽大錯——波西米亞現在應該的確是僵住了，左右為難。想了想，她主動問道：“其實妳只要拿回了潛力值，也就不來纏著我了，對吧？”
　　波西米亞冷笑了壹聲：“我這個人最討厭吃癟，按我以往的脾氣，假如有人叫我壹連憋氣了這麽多次，我肯定不會放過他。不過妳畢竟救過我壹命，所以我也不計較了——只是潛力值，我必須要拿回來。”
　　“明明是妳先來搶我的，卻還這麽理直氣壯。”
　　“意識力星空裏弱肉強食，如果是女媧拿了我的潛力值，我自然沒話好說；但既然是妳，我覺得我完全勝得過妳，怎麽能不試試？”
　　J7壹顆小小的頭部來回轉動，對二人之間的恩怨十分茫然，壹會看看這個，壹會看看那個。
　　林三酒也笑了壹聲：“那照妳這麽說，妳想搶我卻反被我搶了，也很天經地義啊。”
　　波西米亞漲紅了臉，喃喃說了幾句什麽“壹碼歸壹碼”，卻叫人聽不清。
　　“那妳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我不知道。”波西米亞茫然了。
　　“這樣吧，”林三酒想了想，說道：“妳的潛力值，我覺得我拿得光明正大；如果妳能搶得走，那妳就搶，搶不走，我也不會主動還給妳。”
　　她並不是像季山青或者宮道壹那樣，幾句話就能將人耍得團團轉的人物，因此壹上來就說了心裏實話，反倒叫人更容易相信她了——波西米亞額頭上青筋壹跳，冷冷地說道：“問題是現在我根本不能搶！”
　　“其實有辦法，”林三酒也想不到，有壹天自己竟會主動給敵人提供壹個攻擊自己的機會：“但是咱們必須配合起來才行。”
　　……波西米亞面上的狐疑，幾乎濃得能嗆死人。
　　“妳讓我打死妳就行了，”林三酒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輕松得很：“妳想，只要我壹打死妳，妳就先傳送出去了，可以在外面堵我；而我因為贏了妳，也不可能繼續在牢房裏呆著了，就算要接受獎勵，頂多也就只花壹會兒工夫。等我出去了，妳不就可以想怎麽搶就怎麽搶了嗎？”
　　“我不信，”波西米亞立刻搶白道：“妳為什麽要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這完全不合理——啊，我知道了，妳壹定是想像上次那樣，趁我壹走，強行退出遊戲吧？告訴妳，就算妳退出了星空，有我的保護圈在，妳也傷害不到我——”
　　“上次是大巫女幹的。”隨即林三酒就將她上壹次是怎麽被強拉出去的，原原本本地給波西米亞說了壹遍，“如果不是她，我怎麽能打破遊戲場的規則？”
　　波西米亞不說話了。她知道林三酒的確與大巫女相識，而且看樣子似友非敵；在與大巫女相見之後沒多久，林三酒就從星空中銷聲匿跡了——她說的話，確實有幾分可信。
　　“妳知道這件事？”J7立即嗡嗡地轉過頭，朝她求證道。
　　“我知道。”波西米亞隨口答了壹聲。
　　“她說她不知道這壹次是怎麽進來的……”
　　“是我拽她進來的。”
　　這幾句話壹說，林三酒立即感覺手指上的J7動了——它瓜子大的身體忽然打開了，從壹個人立的形狀，重新組合成了壹個矮了壹半的機械體：“妳說的是實話，是我誤會了妳，我向妳道歉。”
　　“道歉倒是不必，妳的確因為我受苦了……”林三酒被它弄得有點兒手足無措，忙想扯開這個話題：“妳換形狀是什麽意思？”
　　“聽說妳們人類道歉時為了表示真誠都要行禮，所以我在行跪禮。”
　　“妳趕快起來！”林三酒嚇得差點將它甩下手指，“快把形狀換回來！”
　　J7從善如流地換回了直立的形狀。
　　他們對話的時候，波西米亞壹直在旁邊深思著，兩根遠山眉幾乎扭成了麻花。過了好半晌，她才遲疑地問道：“……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不明白。妳難道壹點也不怕？我的能力，可比妳強。”
　　“未必。而且就算真打不過妳，我還可以跑，我不信我跑也跑不過妳。”
　　這也的確是林三酒的真實想法——她跟上壹次不同了，如今她多了梅毒和波西米亞的潛力值，意識力大漲、又剛剛升了級，意老師也醒了，正是信心十足的時候；她甚至隱隱覺得，就算不靠波西米亞，說不定自己也能退出星空。
　　最重要的是，林三酒打算趁著好不容易進入星空的機會，先去打聽打聽大巫女的下落——即使她只能來得及問壹個人，也比不問強。
　　至於自己扔在神之愛的身體，林三酒倒不擔心：波西米亞才舍不得把裝著這麽多潛力值的自己給殺了。
　　主意壹定，她反而有點兒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波西米亞了：“妳怎麽想？快點兒決定。”
　　她越催，波西米亞越猶豫；她思前想後足足半天，才終於壹咬牙：“好！咱們就堂堂正正打壹架好了——但是，妳們兩個都成這樣了，現在怎麽贏過我？”
　　“所以說我們需要配合起來嘛。”林三酒朝她露出了壹排牙。“妳先讓我緩壹緩，起碼能動了再說。”
　　只有半具身體的林三酒，即使在休息了半日以後，也仍然沒法把身體補完全。不過她好歹能控制壹只手就夠了。
　　波西米亞搬了兩把椅子過來，將壹把椅子折斷了，用椅子腿挑起了半片林三酒，把她放在另壹把椅子上坐好了，再將椅子腿的斷岔磨尖了，遞進她手裏。整個過程，她們都小心地避免了肢體接觸，總算是沒有觸發通告。
　　等林三酒握住了椅子腿以後，波西米亞蒼白著臉，又緊張、又不忿、又有點兒害怕地坐在地上，伸長了脖子。壹閉眼，她近乎大義凜然地說：“來吧！但是妳盡量動作快壹點兒，要不太疼。”
　　林三酒沒吭聲，只將手往前壹遞，尖尖的斷岔就紮在了波西米亞脖子上——她痛得頓時叫了壹聲，然而卻連皮膚都沒有紅壹下；因為波西米亞的意識體強度，遠遠地超過了林三酒。
　　“沒辦法，”林三酒安慰似的誇了她壹句，“誰叫妳意識力這麽強呢？再來壹次，再來壹次。”
　　……接下來，整個監獄大廳裏，都在不住響起獄警帶著鼻音的啊啊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