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6章 林三酒的談判

　　林三酒壹步壹步地走近了水池。
　　壹般花園庭院中的水池，水深不過小腿，這壹處水池卻又大又深，除了壹個噴泉臺之外空空蕩蕩，都足夠當遊泳池了。
　　噴泉臺高高地立於半空，在藍色天幕下張開了壹個圓形黑影，水幕滑落進陽光裏，閃閃發光，星星點點地濺濕了林三酒的身體，以及不遠處那壹顆小丘般的頭顱。
　　濃須魚尾男的體積太大了，即使落水如註，也僅能澆濕它半個腦袋。
　　自從捉迷藏開始，林三酒已經壹連輸了七局；損失了35％的體力之後，她已經能隱隱感到疲倦形成的陰雲了，正遠遠壓在神經邊緣上，觀察等待著她逐漸空虛的身體。
　　……她真是不夠聰明，這樣明擺著的問題，卻直到第五局時才想明白。
　　但是她想明白了，卻不代表她就有機會付出行動——第六局和第七局的目標雕像，很不巧，分別是拎花籃的女雕像和小孩雕像，導致她只能強忍住沖動，眼睜睜看著自己又被扣掉了10％的體力。
　　直到第八局，目標再次變成了濃須魚尾男雕像的時候，林三酒知道，自己動手的機會終於來了。
　　“抓到了，”
　　在離目標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林三酒盯著眼前的龐大面孔，低聲說：“在水池後面。”
　　正如此前的七局捉迷藏壹樣，伴隨著這壹句話，魚尾男雕像與頂水壺的女雕像壹起碎了，庭院裏就被海浪般起伏洶湧的碎石膏塊給徹底淹沒了；碎石膏避過了林三酒的雙足，從她身邊急湧而過，仿佛是壹場肆意的嘲笑。
　　“找錯了！”隨著雕像迅速重新成型，小孩雕像果然也叫了起來，“妳……誒？”
　　林三酒微微半轉過身，望著它，挑起了半個笑。“我沒找錯吧？我抓住的這個，確確實實就是我的目標，長魚尾巴的那個，不是嗎？捉迷藏規則裏，沒說我不能親手按住我的目標吧？”
　　此刻在她腳下，壹地碎石膏正在掙紮滾動、翻轉沖撞，好像每壹塊都在拼命想要回到主人身體裏去；只可惜，在壹張由意識力形成的漁網下，它們不論怎樣掙紮，仍舊被死死按在了原處。
　　原本趴在水池邊上的，此時已經完完整整變成了頂水壺的女雕像；林三酒轉頭遙遙壹看，就在它原本的所在之處上，看見了那個濃須魚尾的男雕像——只不過，它的魚尾還在，胡須和臉頰卻都像挨了狗啃似的，坑坑窪窪陷下去壹大塊。
　　“我從剛才就覺得很奇怪了。明明都是副本生物，臉上能夠做表情，就也能改變輪廓五官吧？為什麽非要碎成石膏塊不可？”
　　林三酒死死壓著意識力下的碎石膏，盯著小孩雕像，說：“提出問題，反而是最難的壹步，因為壹旦產生了這個疑問，答案其實也就呼之欲出了。妳們之所以必須先裂成碎塊，再換位、重組……很簡單，是因為妳們體積不壹樣，所需的石膏量自然也不壹樣。”
　　小孩雕像死硬的白色石膏臉裏，傳出了壹聲嘆息，好像很遺憾她終於想通了。
　　導師從橋另壹頭“啊”了壹聲，說：“真不愧是我的學員！原來如此！”
　　“如果被妳們誤導，認為是兩個雕像互換位置的話，就會像我之前壹樣，試圖與妳們比速度……結果就是比壹次輸壹次。但如果換壹個角度考慮，妳們只是把兩個雕像互換了外表的話呢？”
　　這樣壹來，大雕像就得把多出來的石膏分撥給小雕像，小雕像才能變成大雕像的樣子——所以它們才必須先裂成碎塊，碎石膏塊才必須隆隆地從庭院中滾湧過去；後壹點，反而更加強化了“互換位置”這壹個誤解。
　　有了推測，林三酒也就好行動了：她首先走到目標面前，確保它只要壹碎裂，自己就能立馬抓住壹部分石膏就行了。
　　“誒呀，很聰明，”小孩雕像十分敷衍地說，“行了，妳抓住正確目標了，我不扣妳體力值，我們繼續下壹局吧。”
　　果然。
　　林三酒早就對此有所準備——捉迷藏開始之前，小孩雕像說了壹句“等了這麽久，哪能讓妳玩幾局就走呢”——從這句話來分析，似乎有兩個結束副本的途徑：壹是讓雕像們玩個滿意；二是讓雕像再也不能從捉迷藏中獲得愉悅。
　　“妳們壹口氣玩了八局，也玩夠了吧？”她又像試探、又像談判似的問道，“如今我已經掌握了贏得遊戲的辦法，繼續玩下去，妳們也就是壹直輸下去的份，還有什麽意思？不如就此結束，讓下壹個人進來再陪妳們玩。”
　　見小孩雕像不說話，林三酒又追加了壹句：“妳如果現在答應我，妳們還能把石膏拿回去，恢復完整身體。不然的話，誰知道下次被我捉住的石膏塊會怎麽樣？”
　　這就是她虛張聲勢了；早在壓住了石膏塊的那壹刻，她就悄悄打開了【扁平世界】，但果然不出所料，碎石膏也是副本的壹部分，她收不起來。
　　“真的是這樣嗎？”小孩雕像忽然說話了，好像每個字都是好不容易強壓下笑意之後才發出來的：“我們真的會壹直輸下去嗎？”
　　林三酒心中咯噔壹沈。
　　“第六局第七局的時候，妳怎麽沒用上這個聰明辦法呢？”小孩雕像笑嘻嘻地問道，“是妳沒想到嗎？沒關系，妳要是沒想到，我就來給妳解釋解釋好了——因為妳能百分之百抓住正確目標的機會，只有五分之壹呀。”
　　林三酒咬著嘴唇沒說話。
　　她現在的確找到了壹個抓住正確目標的辦法，但它對於目標雕像的要求卻不低。
　　只有當目標是大雕像，要與小雕像換位置，它的碎石膏需要往外湧的那壹刻，才給了她壹個抓住正確石膏的機會——就連這個機會，也得是速度、眼力與意識力缺壹不可的人才抓得住的。
　　在雕像碎裂之後，所有石膏塊都會陷入近乎瘋狂的潮湧之中，人眼甚至都看不清它們的動向；加上林三酒又不可能提前預知與目標互換外貌的雕像是哪個，當她的目標需要“接收石膏”，或者“石膏量不變”時，那她就很難分辨出海浪壹般的碎石膏中，究竟哪塊才是目標了。
　　換言之，目標雕像越小，她的成功幾率就越低。
　　“就算我們公平地玩遊戲，每個雕像都有均等機會成為妳的目標，”小孩雕像繼續笑道：“妳也照樣是輸多贏少啊。妳知道自從我們誕生之日起，有多少進化者都與我們玩過捉迷藏了嗎？妳當然不是頭壹個想到這個辦法的人。可是絕大多數想出辦法的人，最後都在這個庭院裏丟掉了所有的體力值……”
　　它聲音尖利地宣布道：“第九局捉迷藏，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