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代天，我不想

　　“妳都知道那個地方，妳不去麽？”余子清忍不住問了壹句。
　　“我去了也沒用，很多東西，我知道了也沒用，也做不到或者做不了，還不如不知道，起碼不會從我這泄露出去什麽消息。”
　　山君說的很直白，還有些不太相信他自己能不能守得住秘密。
　　余子清有些無語。
　　“妳們這些人，真有什麽打算的時候，都不互相交流壹下麽？
　　妳知道讓我去那個地方，是要幹什麽嗎？”
　　山君立刻搖了搖頭，說的理直氣壯。
　　“我怎麽可能知道，妳能找到，那有些東西就肯定只有妳去了才能找到。”
　　“不是誰告訴妳的這些？”
　　“不是，是早些年我腦海裏封印的記憶，有壹點覺醒了。
　　我告訴我，若是有人族找到了那個地方，就讓他隔上壹些年再去壹趟。”
　　“……”
　　余子清頓時明白了，是他想岔了。
　　他剛才還以為是始君聯系上了山君，讓山君帶話。
　　沒想到啊，山君可能壓根就不知道始君沒死透這件事。
　　而是激發了很多年前就預設好的其中壹項東西。
　　“妳當年到底封印了多少記憶？是不是都是只有對應的事情出現事，才會解封？”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是大概有點印象，應該是非常多。
　　只是準備這些，可能就花費了很多年的時間。
　　因為只有我，大概率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可以跨越歲月，完好的出現在後世。
　　我已經記不清楚，當時到底是誰在輔助我留下這些的。
　　但大致上記得最後有人告訴過我。
　　我們要在未來尋求突破口，所以推演了所有能推演到的可能。
　　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留下了對應的東西。
　　哪怕最後註定絕大部分都是無用的，都是沒法被激發記憶的。
　　但只要有少數用上了，就算是賺到了。”
　　“能這麽做的，就那麽幾個人，還用得著猜？”
　　余子清都不用去猜，當年肯定是始君、元君他們幾個參合的，指不定邪君也參合了進來。
　　別看邪君現在有點傻乎乎的，那都是被降維打擊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的結果。
　　就算如今的邪君，都能自己琢磨出來方法，去蛀了七陰大王的道。
　　那是相當的牛逼了。
　　“妳這次這個是怎麽激發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妳閉關的時候，忽然有壹天，自己激發了。”
　　余子清了然，這要不是始君幹的，他都敢拿混元金鬥當飯碗用！
　　“哀思洞天呢？”
　　“這個倒是壹百多年前就激活了相關記憶。
　　他當年隕落，又改了名，便借此避開了諸神的目光和感應。
　　壹百多年前的時候，他忽然拿回了他曾經的名號。
　　這是逼不得已的時候，留下的壹次後手。
　　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壹些事情。
　　只不過，事情沒發展到需要他來出手的時候，就已經被妳們解決了。
　　但跟他相關的壹些記憶，也開始重新回到我腦海裏了。”
　　“落歌天君？”
　　“那是他改名之後的，他曾經的名號是天君。
　　他當年承載著巽，無形無相，變化莫測。
　　現世在當年被深海古神卡住了演化進度，是演化不下去的。
　　而且當時的情況，其實遠不像現在這般，哪怕沒演化完全，也依然像是演化完全的樣子。
　　那時候的現世，更像是妳曾經去過的那塊死去的世界。
　　只有大地，沒有天空。
　　他以承載的巽為代價，以壹字的力量，徹底綻放。
　　化作了如今的九天罡風。
　　以罡風充斥九天，層層疊疊，化作天空。
　　至此之後，演化繼續，現世才有了氣。
　　然後才開始演化出萬般生靈，所有生靈，哪怕是植物，都需要呼吸。
　　便是山石美玉，想要衍生出靈性意識，也都需要竅，以吞吐呼吸天地靈氣，日月精華。
　　這跟現世出現之前的時代，是不太壹樣的。
　　這些事情，其實都是跟他化巽為天有直接關系。
　　但是，只有他，能做到直接將自己改名了，曾經的天君的壹切，都隨著天君這個名字消失而化為迷蒙。
　　沒人記得天君，只記得曾經有壹個落歌天君，但是已經隕落了。”
　　余子清擡頭仰望了壹下，直呼好家夥。
　　現在明白了，為什麽現世沒演化完全，為什麽除了深海之外，其他地方，其實沒什麽不正常。
　　因為正常情況下，這現世的天空，壓根就不應該是這樣的。
　　甚至於，到了現在，現世其實都還是沒有天空的。
　　只是天君以巽字之力，直接化出了大氣層，取代了天空。
　　讓現世在沒演化完全之前，就已經跟演化完全之後區別不大了。
　　余子清可壹直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那是因為他本身就覺得，有大氣層是常識。
　　他哪想到，正常情況，壓根不應該是這樣的。
　　忽然，余子清念頭壹動，問了句。
　　“也就是說，現世現在其實是沒有天空的？”
　　“對。”
　　“所以，懸崖神王所在的拿出懸崖，只要壹回頭，就能直接看到整個現世？”
　　“是這樣。”山君點了點頭，又問了壹句：“妳去過哪裏？”
　　“沒去過，只不過曾經跟懸崖神王接觸過，借助聯系，看到過。”
　　余子清琢磨了壹下，繼續道。
　　“這就是懸崖神王降臨，可以直奔現世而來的原因。
　　也是明明懸崖神王在虛空，妳卻說根本不可能在虛空攔住他的原因。
　　因為他在虛空，走的路，卻是從那處不知道在哪的虛空懸崖，直接壹個轉身，通過壹條在虛空，卻又不在虛空的路，進入現世。”
　　山君蹙眉思索了半晌，理清楚了這個邏輯，點了點頭。
　　“應該就是這樣，只有在他降臨現世的那壹刻，我才能接觸到他。”
　　“所以，妳們本來的打算，是落歌天君來兜底，必要的時候，最後壹次出手，直接帶著懸崖神王，壹起步入死亡麽？”
　　“是這樣的。
　　因為我曾經其實已經殺過神王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是根本殺不掉他的，他不死不滅，與道永存。
　　我的力量，不足以徹底殺了他。”
　　“天君就可以？”
　　“天君也不行，但是已經隕落的天君，的確有可能。”
　　余子清不說話了，他煮著茶，喝著茶，壹下子就把事情捋清楚了。
　　始君曾說過，他已經找到了如何徹底幹掉懸崖神王的辦法。
　　而諸神的核心，其實就倆。
　　壹個是守道的懸崖神王，他守著諸神之道，給了所有墮落的諸神重新化作諸神的可能。
　　壹個是深海古神。
　　若是按照正常情況，沒有余子清出現。
　　那麽大概率是壹直拖著，等到必要的時候，始君找到機會，天君出手，壹波帶走懸崖神王。
　　從此之後，諸神徹底成為過去式，墮落的諸神，再也不可能變回諸神，他們只能永遠是大魔王。
　　而深海古神，縱然能篡改歲月，但大體上，也是需要耗費至少壹整個時代的時間，才能有所作為。
　　就比如現世開辟之初，到上古時代結束，才積攢到讓修士的上限卡死在九階極限的地步。
　　只要懸崖神王死了，剩下壹個最關鍵的深海古神，靠著漫長歲月來磨，最後鹿死誰手，其實還真不壹定。
　　畢竟，別說大時代了，每個大時代裏的小時代，都總會出現幾個有些離譜的人。
　　尤其是修道者之道，被修道者開道者壹波騷操作，直接給定死了，誰也篡改不了。
　　而修道者又正好都是些瘋魔的課題狂人，只要讓他們發現難題，那壹代人解決不了，這個課題就會壹直擺在那裏，總會出現壹些開掛都追不上的離譜角色，來解決難題。
　　只要有的修道者存在，只要拉長時間尺度，下限起碼是有了。
　　就如同上古的東西，失傳了那麽多，到現在流傳的各種東西，大都是壹代代人，不斷改良創新出來的。
　　只要修道者創造的速度，超過深海古神篡改的速度。
　　那很多東西，在還未失傳的時候，就已經叠代了，失傳與否，已經沒有決定性作用了。
　　這就能保證，在漫長歲月裏，起碼能跟深海古神僵持下去了。
　　這是保證了下限，而上限，就看漫長歲月裏，是不是能冒出來幾個比較離譜的掛逼。
　　而只要時間足夠長，這件事還是個大概率事件。
　　只要解決了最重要的倆，壹個死了，壹個被拖住，那的確還真有機會翻盤。
　　余子清不知道當年的大戰具體細節，但大致上能推測出來點。
　　肯定是異常慘烈，所有的種族和諸神、神祇，統統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捋了捋之後，余子清大概知道，這個時候，去找始君的話，壹定是為了如何弄死懸崖神王這件事。
　　隕落的天君也出現了，就是為了應對即將降臨的懸崖神王。
　　但這個，肯定是實在沒有選擇之後，卻必須要做出應對時的選擇。
　　余子清回想起當年冥冥之中生出的感應，現在的第六感愈發清晰。
　　他們若是有簡單的辦法，恐怕早就用了。
　　那所謂的方法，肯定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余子清思來想去，最後問了壹句。
　　“懸崖神王降臨的具體時間，能確定麽？”
　　“確定不了，只能大概確定，就在最近三十年內。”
　　“我明白了，我會去壹趟的。”
　　“最近我也要回壹趟深淵了，有任何事情，妳可以第壹時間聯系我。”
　　“好。”
　　山君離開，直接回了群山深淵之下。
　　新大陸其實已經不太需要他鎮守了。
　　因為深海詭異，基本上被余子清壹鍋端了，留下小貓幾只，又被黑船聖徒禍禍了幾個，就算還有殘存的小詭異，也都嚇破了膽，早就不知道藏到哪裏去了。
　　曾經的群山深淵，如同壹個巨大的蓋子，蓋在下方的無盡黑暗上。
　　此刻的群山深淵，已經越來越薄，大量的力量都已經被山君回收。
　　山君再次來到無盡黑暗裏，那只巨虎挪開了腳，露出了被踩在腳下的貪婪大魔王。
　　“妳到底要幹什麽？”
　　失去了鎮壓，貪婪大魔王反而跟心態爆炸似的，驚叫出聲。
　　回應他的是無盡的光輝在黑暗裏炸裂開來。
　　“又來，沒完沒了麽？”
　　炸裂的光輝，近乎照亮整個無盡黑暗世界。
　　光輝慢慢散去之後，早已經沒有真形，沒有形態的貪婪大魔王，化作壹團爛泥壹般，認命的飄在那裏。
　　他四散成不知道多少份的爛泥形態，還在自行匯聚。
　　這讓他滿心絕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山君默默看著，等到貪婪大魔王再次恢復之後，他不禁嘆了口氣。
　　“比上壹次恢復慢了壹些，但是還是差的很遠啊。”
　　山君已經將這裏碩果僅存的貪婪大魔王當成了試驗靶子。
　　感覺有進步了，就來試壹試。
　　雖然依然沒法徹底幹掉貪婪大魔王，卻已經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進步。
　　距離他自己能真正幹死貪婪大魔王的時刻，可能已經不遠了。
　　他回想了壹下剛才的出手，自省了壹下，光亮還是太多了，這代表著力量掌控差。
　　他繼續收回力量的過程，必須先停壹停了，回收力量的速度，已經超出他掌控的速度了。
　　他去見過裏長，親自感受過裏長的掌控，他羨慕的眼珠子都藍了。
　　跟著也學了不少，但很顯然，他基本上不可能將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提升到裏長的水平。
　　他的力量實在是太強了，太過於龐大，不可能掌控到那種極其離譜的地步。
　　但收獲肯定還是有的，尤其是參照裏長在爆發十方神通，卻還能疊加六次，依然能掌控的過程，收獲最大。
　　裏長很喜歡山君，因為可以放開手出手，不用害怕把山君打死。
　　兩人壹拍即合，這些年倒是在虛空或者深淵切磋過好多次。
　　不在錦嵐山或者現世，因為怕失手搞出來太大破壞。
　　每壹次進步之後，山君都會來深淵，拿貪婪大魔王試壹試，搞的貪婪大魔王生不如死。
　　因為貪婪大魔王也能感覺到山君那可怕的進步，已經真的能傷到他了，偏偏又打不死他，這才是最難受的。
　　時至今日，貪婪大魔王寧願壹死，起碼落個痛快。
　　現在的折磨，比之此前無數年的折磨還要嚴重的多，深入的多，已經開始觸摸到他最核心的地方了。
　　現在的山君，已經不是當年他們幾個大魔王壹起坐大牢時的山君了。
　　山君在群山深淵之下磨練，不斷的尋求進步，尋求能有朝壹日，他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出手，就能活活打死壹個諸神的地步。
　　他看到了希望，那比誰都上心，現在連評書都很少聽了，專心修行。
　　另壹邊，余子清在錦嵐山待了倆月，好好沈澱修養了壹下，而後才離開錦嵐山。
　　再次來到了當時發現始君之名的那座地底溶洞裏。
　　再次來到石壁前，在失去了視覺之後，感知之中，那石壁上的文字，便有了不壹樣。
　　那些文字之外細微的裂紋，各種天然的紋路，在他的感知之中，便仿佛有了生命力，組合成壹些只有特別熟悉符文的人，才能揣摩出來的模糊印記。
　　余子清很熟悉這些，這就是始君的交流手段。
　　那些字大致是壹句話。
　　“妳不該去窺視他的，丟掉了視覺，已是幸運。”
　　“問題不大，以後可以慢慢恢復。”余子清回了句。
　　“他在十年內就會降臨，屆時，他守著的道，也會跟著壹起降臨。”
　　“會有什麽後果麽？”
　　“以前他需要死守，消耗了漫長歲月之後，他已經守住，可以將其背負。
　　若是他降臨現世，最大的問題，會出現二元割裂的情況。
　　他守住的道，居中而立，壹定會影響到現世。
　　那會影響到所有人，慢慢的步入神魔對立的情況。
　　諸神的神妙，從來不只是力量而已。”
　　“哪怕拋開人族的身份，我跟他之間，早已經有不可調節的矛盾，是天然對立，我會盡全力的。”
　　余子清靜靜的回了壹句。
　　這沒什麽好說的，身為人族，跟懸崖神王的矛盾本就不可協調了。
　　他身為餓鬼之王，那更是不死不休的天然對立。
　　拋開這壹切，純粹的個人恩怨，那懸崖神王也是恨不得讓他當場暴斃，將他挫骨揚灰，最後將他的名字都抹去。
　　“我曾經奪了他的壹部分道，而他這些年也不斷的割裂道入煉神之道。
　　我本來就挺有把握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了完全把握。
　　他立身神與魔之間，二者皆是，二者亦皆不是。
　　在他徹底確定是哪個之前，他是永遠不死不滅的。
　　我能做的，便是借道之間的聯系，讓其確定下來。
　　那壹瞬間，便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那壹刻，他的不死不滅，便會變成不確定。
　　我們只有壹次機會。”
　　看著那些紋路組成的信息，余子清沈默了良久。
　　“忘了告訴妳了，我之前曾經邁入過大衍初章第七個大境界。
　　哪怕我是強行推演上來的，對比妳來說，應該算是掌握的特別弱。
　　但本能卻還是有的。
　　我猜，只有壹次機會，是因為從此之後，妳也會暴露出來。
　　暴露出來，妳便也要徹底消失。
　　我很敬佩前輩視死如歸。
　　但我既然來了。
　　那我就不想看著我不喜歡的結局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