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道之主

不放心油條

修真武俠

北風呼嘯,似是夾雜著冷冽刀鋒,刮的萬物雕零。
只有壹些亂石的荒蕪山谷小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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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都滿意了,開心死了

詭道之主 by 不放心油條

2023-9-11 22:51

  “其實不是……”郡守搖了搖頭,低聲否認。
  余子清仔細觀察了壹下,的確不是正兒八經的復活儀法,但本質上,卻依然是復活儀法。
  莫回頭給余子清的東西裏,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按照他們的觀念,哪怕有些儀法很危險,那也不能直接抹去,只會專門留下篇幅寫禁忌事項。
  儀法不用來施展,那也有很大的借鑒價值,研究價值,以其為基礎,可以繼續衍生出沒那麽危險的儀法,甚至可能,還會衍生出壹些沒有什麽危險,反而可控且有利的儀法。
  壹棍子全部打死是不可取的。
  余子清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
  “的確不是正經的復活儀法,因為正經的復活儀法,從來沒有可以真正成功的,妳既然敢做,自然也知道這點。”
  席家有句話,放到這裏,挺合適的。
  死亡是壹場無法回頭的旅程。
  步入死亡,便再無走回頭路的可能。
  很多看起來像是復活的法門,其實都不是復活。
  比如余子清的滴血重生,哪怕神形俱滅,也能重生。
  但核心上,生機壓根沒有完全覆滅過。
  約等於將必死的危機,變成受到了很重很重的傷,距離死亡只有壹步之遙。
  但終歸還是沒有死,後面重生的過程,便是恢復傷勢的過程。
  只不過因為太過強力,被稱之為重生而已。
  人對於長生、保命、復活的追求,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哪怕到了今日,這也是正統的追求。
  只不過現在修士追求的,只是長生,長生的過程之中保命,沒人追求死了再復活。
  有關復活的坑,前輩們,該踩的雷,基本都給踩了好多遍了。
  余子清站在地下空間的邊緣,望著這片氣息詭譎的場地,輕聲道。
  “據我所知,儀法大部分都失傳,目前有記錄的,最古老的壹次復活儀法。
  是在大兌還未出現之前,在神祇臨世的年代。
  有壹位侍奉神祇的祭司,她唯壹的壹個孩子夭折了,神形俱滅。
  她以血祭之法,祭祀神祇,請求那位神祇將她的孩子帶回來。
  那位神祇感受到了她的虔誠,收下了祭品,滿足了她的願望。
  她的孩子回來了。
  但是她的孩子也變了,變得不人不鬼,嗜血而生,痛恨所有的生靈。
  有人推測,這可能就是有記載的最早的僵屍。
  沒有什麽靈智,只是災難的開端。
  因為那些被血祭的生靈,那些被當做血食的生靈,他們的痛苦和怨恨。
  全部施加在那位被復活的孩子身上。
  在之後的很長壹段時間,枉死之人,被不生不死的怪物裹挾,無法安息,無法消散。
  最終又化作了怨魂厲鬼。
  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竟然還算得上是最接近成功的壹次復活。
  在這個時代,妳能搞出來這些,相信妳對儀法的了解肯定比我深。
  妳應該明白,妳想要的復活,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郡守眼中帶著痛苦和茫然,語氣卻平靜了下來。
  “大人……說的不錯,所以我從壹開始就沒打算用復活儀法。”
  “妳想借助天地之間最神奇的生之造化,以生靈孕育的方式,將妳想要復活的人帶回來,是吧?”
  郡守默然,沒有回答。
  余子清忍不住暗暗感嘆,這家夥真是個人才。
  他自己都清楚,所有的復活儀法,統統都是不可行的,哪怕願意付出巨大的代價,結果也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的結果。
  所以,這家夥繞了個圈,給復活儀法套了個馬甲,可行性立刻暴漲。
  生靈孕育,會有天地之間最神奇的生之造化參與,唯有這種力量參與,才是真正的造化生靈,完整的生靈,有無限可能的起點。
  這個從無到有的起點,才是最重要的。
  以生的極致,兜兜轉轉,來對抗死亡,將目標從死亡裏拉回來。
  不,不是拉回來,也不算正面的直接對抗。
  而是繞過了對抗,重新孕育新生,死亡也無法阻止這種鉆空子的方法。
  這就是開始的時候,能成功的原因。
  只可惜,他的目標,歸根到底,還是復活,再怎麽套馬甲,本質也還是復活。
  那就註定了結果壹定不會如他所願。
  余子清最開始就納悶這件事,甚至自己體內也孕育出壹縷生機,壹縷胎氣之後,余子清依然很納悶。
  因為這似乎就是壹種只會讓人懷孕的儀法。
  若僅僅只是如此,稍微改改,投入人力物力,優化壹些年,只作為輔助來用的話,絕對會變成大兌優生優育的殺手鐧。
  這個時代,人口才是壹切發展的根基。
  足夠多的人口,才能去拓展地盤,有更多的資源。
  有足夠的人口,才能孕育出更多砥柱中流的修士。
  最頂尖的強者,可能看個人的因素大壹點,但中間那部分修士,絕對跟人口有直接正相關。
  若這個詛咒,或者說,這個儀法,本質上真的是助孕的儀法,絕不會有這麽多幺蛾子。
  果然,本質上是復活儀法,難怪最終被稱為詛咒。
  余子清瞥了壹眼這位郡守的肚皮,已經略有顯懷。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妳最終為什麽又親手將這裏封印了?
  到了今日,妳應該也明白,復活是絕無可能的。”
  “我明白。”郡守看向城外,他能感覺到,詛咒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的向著城外湧去。
  “別看了,她已經死了,從頭到尾都是如此。
  她只是壹個僵屍,縱然是我親自出手,現在最好的結果,也僅僅只是留下意識。
  而妳也看到了,僅僅只是如此,就已經引來巨大的變化和對抗。
  我都不敢去想復活的事,妳的膽子是真夠大的。
  甚至於,妳要求低壹點,不奢求生死界限,那以這個年代的水平,整出來個有完整意識的僵屍也沒什麽問題。
  偏偏妳奢求太過,那便壹定會失敗。”
  郡守訥訥無言,他知道余子清說的對。
  但凡奢求少壹點,他可能真的成功了。
  “妳想要復活的是誰?”
  “我的內子,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
  余子清瞪大了眼睛,震驚的看著這位天才郡守。
  我的媽耶,服了,他無話可說,他太保守了。
  這家夥的野心和膽子,簡直要撐破天了。
  郡守後退壹步,忽然跪伏在地,以頭搶地。
  “大人,我自知我罪無可赦,釀成大禍。
  如今,我不求活路,只求大人能網開壹面,只要能讓我再見他們內子壹面。
  我便以死謝罪,大人想知道什麽,我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郡守砰砰叩首,磕的滿頭鮮血,眼帶哀求。
  “大人,我自困封印,想要尋找到解決的辦法。
  可惜,我已經慢慢的迷失自我,化作封印之中的壹員。
  直到今日看到大人,才終於恢復自我,明悟前因。
  大人化解詛咒,吸納走了越來越強的力量,反而讓我有壹絲希望。
  這已經是我看到的最後壹次機會。
  我知道,結果壹定不是想要的,我只奢求再見壹面,僅此而已。”
  余子清靜靜的看著對方,眼神也有些復雜。
  郡守說的不錯,他現在的確有機會了。
  余子清化解了積攢無數年的三災之力,讓災難的難度降級。
  現在又借離秋,引得詛咒的力量必須對抗,才能維持詛咒本身的存在。
  也就是說,現在郡守很有機會,可以祛除掉負面的效果,僅僅只保留孕育的效果,有機會順利的借體孕育而生。
  他依然不死心。
  也對,要是能這麽容易死心,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郡守看余子清不說話,跪伏在地,伸出壹只手,剖開自己的胸口,掏出自己跳動的心臟。
  他以心血在自己身上勾勒出壹枚枚符文,壹言不發的施展出壹門新的儀法。
  壹炷香之後,他口誦咒文,拿出郡守大印,重重的印在自己的胸口。
  霎時之間,勾勒在胸口和眉心的符文和紋路,開始慢慢的向著他的四肢擴散。
  “大人,我只求能再見壹面,我不求活,甚至不求內子活著。
  壹面之後,壹切都會結束。
  我已立下軍令狀,求大人網開壹面。”
  這位郡守死定了,把他自己逼上了絕路。
  他以郡守之身,立下軍令狀,盡全力來化解這個封印。
  不成功就得死。
  而他若是見到了他的內子,他也得死。
  無論哪種,他都死定了。
  他的執念已經重到不顧壹切的地步,余子清知道這個時候,已經沒法繼續逼迫了。
  把壹個執念如此之重,又願意配合的人徹底逼瘋,沒有任何意義。
  “妳起來吧,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吧。”
  郡守站起身,他眉心和心口的符文,還在慢慢的擴散,這東西是有時限的。
  時限壹到,萬事皆休。
  他只是徹底豁出去了。
  兩人回到了地面上,來到書房之後,裏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書架。
  除了書架上擺著的典籍金冊,還有大量的石碑,甚至還有幾塊用來記錄的龜甲和獸骨。
  郡守將這些全部都交給余子清,又拿出來壹些他自己記錄的東西,整個人似乎在這壹刻都看開了不少。
  “內子與我同姓不同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我常年在外奔波征戰,直到立下赫赫戰功,才在甲午城安定了下來。
  她早年受我牽累,身受重創,又被異力侵蝕,已無法生育。
  所以,我才會想方設法的尋找解決之法。
  我試過了所有的秘法,最終,我找到了儀法。
  只有儀法,給了我壹線希望。
  而我也的確成功了,她成功受孕。”
  說到這,郡守微微壹頓,眼神有些復雜。
  “可惜,我此前得罪人太多,便是成為壹城郡守,再也不去征戰廝殺。
  有些人,有些異族,也不願意放過任何壹個報復的機會。
  他們知道,我不怕死,早在第壹天踏上戰場的時候,我便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們知道怎麽才會讓我最痛苦。
  內子臨盆當夜,妖物、魔頭、異族、仇敵盡數來襲。
  內子死不瞑目,壹屍兩命。”
  余子清剛想問,這些貨色,怎麽如此輕易的潛入甲午城。
  但是念頭剛剛升起,便沈默了。
  僅憑妖物、魔頭、異族,自然不可能如此順利。
  若是在甲子紀年,極個別異類想要進城,都得小心翼翼,用各種手段潛入。
  但到了丙寅紀年末期,若是有內鬼配合,還的確有可能。
  余子清不質疑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她壹生所念,僅僅只是為我生下壹兒半女,僅此而已。
  我已經失去所有,那個時候,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後的夙願。
  我知道復活儀法,是絕無可能成功的。
  所以,我從助孕的儀法延伸出來,嘗試著以此來復活。
  但是,我沒法懷孕,我也沒法借助別的人來完成這件事。
  只有我自己,才有為此付出壹切,最為堅定的意誌。
  我割下我自己血肉和骨骼,搭建出法壇。
  再以我之身為基,終於,我也可以懷上了。
  我讓她在我的體內,借助生之造化孕育新生。
  開始,我的確成功了。
  甚至因為太過成功,儀法的威能太過強大。
  壹夜之間,整個城池無論男女,所有成年之人,盡數都懷了。
  只是他們還都不知道而已。
  我開始驚慌失措,因為我感受到了,所有的力量,都同出壹源。
  那個時候,我開始驚恐,驚恐萬壹他們都去落胎,導致失敗了怎麽辦。
  我又繼續加了東西,讓他們不要落胎。
  但從這壹刻開始,儀法已經徹底變樣,跟我想的完全不壹樣了。
  儀法,變成了詛咒。
  所有的人都欣然接受了這壹切,甚至對落胎產生了抗拒,最後變成了不顧壹切。
  從壹個極端,變成了另外壹個極端。
  壹切都失控了。
  在我感覺到胎氣已經孕育成型,我要剖開我的腹部時。
  我已經明白,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壹樣了。
  腹中之人,有內子的意識,有內子的記憶,壹切似乎都很順利。
  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
  她若是有清醒的意識,那若真的是她,她死也會阻止我的。
  我在外征戰多年,她壹直默默等候,默默守候,她是個極為溫柔的人。
  便是被我牽累,她也說,是她牽累了我。
  若不是她,我也不會願意回來固守壹城,當壹個舉步維艱的郡守。
  她的話語依然溫柔,細聲細語,跟以前似乎沒有任何不同。
  但就是這些跟曾經壹模壹樣的話,徹底讓的清醒了。
  我知道,我失敗了。
  不管那是什麽,我都不想讓其出現,更不想她以內子的身份出現。
  我為大兌征戰,效力壹生,我真的不想害我大兌子民,我也不想創造出壹個禍害。
  我把這壹切都封印了,我想試著,能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但最終,我沈淪了,變成了封印裏的壹員,我連自我都無法保持。”
  郡守慢慢訴說,余子清靜靜的聽著,暗暗壹嘆。
  這家夥的確是個天才,能硬生生的將法門加碼修改,最終改的面目全非,徹底失控。
  這件事裏,牽扯到儀法,而且不止壹種,還牽扯到詛咒,壹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開頭到結果,不是壹蹴而就,單純的壹個儀法,壹個法門,壹件事。
  便是莫回頭給的儀法傳承裏記載的復活儀法,都沒眼下這個詭異。
  真不知道這郡守到底是怎麽折騰到這壹步的。
  余子清壹直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察看那些記載。
  裏面牽扯的東西非常龐雜,從古老的血祭之法,到儀法,再到秘法,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材料。
  甚至還有有關人意誌、心誌、心緒的記載。
  因為儀法成功的關鍵,根據上面的記載,跟人的意誌有很直接的關系,頗有俺尋思那味了。
  余子清可沒小看這個,因為他在丁卯紀年,可是親自感受過這種力量。
  而他現在,也已經能感受到那種微弱卻又強大的力量。
  郡守這儀法,危害遠沒有那麽大,換個人來,以同樣的步驟,絕對不可能達成同樣的效果。
  這也是莫回頭敢把復活儀法記錄下來,交給余子清的重要原因。
  那東西,沒可能成功,結果壹定不會是人想要的,這壹步若是算壹定程度上成功的話,那壹般人可能連付出慘重代價那壹步都到不了,只能徹頭徹尾的失敗。
  余子清看了看城外,離秋依然在加深對抗,走出城外的人,都已經落胎,失去了胎氣。
  而城內的人,也開始慢慢的失去胎氣。
  郡守則進入到地下,在法壇上靜候著,不讓胎氣徹底消散。
  又是幾個月的時間,余子清看完郡守留下的所有記載,他也有些顯懷了。
  他找到郡守,再問了壹句。
  “真的值得麽?”
  “我不知道,但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余子清點了點頭,也不說什麽了,轉身就走。
  自在天和樓槐,壹人挺著壹個大肚子,眼巴巴的看著余子清。
  “大哥……”
  “大人……”
  樓槐直接撲上來,保住余子清大腿。
  “大哥啊,我是個魔頭啊,現在這算什麽事啊,大哥妳救救我啊。
  我感覺到了,再拖下去,我會死的。
  只要生出來這個東西,我肯定會死的。”
  自在天也是壹臉驚悚,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
  “大人,我也感覺到,再繼續下去,不用生下來,我就得完蛋。
  那胎氣感覺就快要剖開我的身體出來了。
  出來之後,說不定還會把我直接吃了。”
  余子清壹揮手,止住了倆戰戰兢兢,慌得壹批的魔頭。
  “走,我們出去。”
  余子清帶著兩魔離開城池,他們腹中生機和胎氣,開始消散,倆人立刻慘叫著倒在地上。
  余子清面沈似水。
  “感覺到了什麽?”
  “感覺到這小癟犢子不願意落胎。”樓槐慘叫著回了壹句。
  余子清拎著兩魔,來到離秋身邊,將兩魔丟在離秋腳下。
  “把他們腹中的胎氣挖出來。”
  離秋伸出雙臂,直接刺入到兩魔腹中,瞬間,那兩團還在抵抗的胎氣,便被離秋吸收掉。
  兩魔的身體破碎,化作兩團黑氣,重新飄在壹邊凝聚出身形,躲在余子清身後,壹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天魔也好,心魔也罷,反正都肯定不是胎生的。
  他們生出來的話,肯定不是壹般的魔頭。
  “現在說說吧,感覺到了什麽?”
  “沒感覺到什麽,只感覺到那東西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出現了,然後我們都會死,絕對不是什麽正常懷孕出的小屁孩。”樓槐面色如土,要不是知道,自家大哥肯定不會不管他,他早就跑了。
  而自在天猶豫了壹下,道。
  “好像是血祭引來的降臨,天魔傳承裏有類似召喚天魔王降臨的血祭,只是天魔都沒那個郡守玩的大。
  我腹中的,像是魔頭,但是又不是魔頭,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余子清點了點頭,讓兩魔回到了靴子裏。
  他身為活人,靠近離秋之後,腹中的生機和胎氣,也跟其他人壹樣,會慢慢消散,並沒有什麽阻礙,非常順利。
  唯獨那滴以沾沾喜氣的方式,來蹭好處的金血,發生了壹些變化。
  就像是從普通的生機,稍稍進化到了龍肝生機的地步。
  沒有生之造化之力,余子清也滿足了,他是真的不敢直接吸納那生之造化。
  萬壹他的那滴金血,也被當成了胎氣的承載之物,就成了自己生自己。
  就算不完犢子,他的神通可能也會被廢掉。
  余子清心裏還是很有數的,他這頂多算是冒險撈好處,郡守那才叫作大死。
  到了第九個月,在第壹波降生來臨之前,余子清看著城池內依然安靜,他暗暗嘆了口氣,帶著離秋進入了城池。
  霎時之間,整個城池的詛咒力量,都在向著離秋身上匯聚。
  在城池走了壹圈,除了郡守府之下的郡守之外,其他所有人不應該獲得的胎氣都隨之消散。
  離秋站在郡守府的中央,身上的詛咒之氣,已經化為實質,對抗依然在繼續。
  悖論的落胎和詛咒不落胎的對抗。
  郡守府之下,郡守的體表,已經遍布了血色的符文和紋路,他的生命已經快走到盡頭。
  他挺著個大肚子,靜候最後臨盆那天的到來。
  余子清步入地下,看著郡守的模樣,眼神有些復雜。
  “妳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
  郡守欲言又止,但是下壹刻,他眼中的神采,已經只剩下瘋狂的執念,他比瘋子還要瘋了。
  “只此壹事,別無所求。”
  余子清深深的看了郡守壹眼,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了,轉身就走。
  數日之後,終於到了這壹天,郡守取出布滿符文的長刀,切開自己的腹部。
  霎時之間,詭異的氣息,便從他的腹中噴湧而出。
  壹個皺皺巴巴的嬰孩,探出小手怕了出來,在爬出來的瞬間,便變得肉嘟嘟,粉雕玉琢壹般可愛。
  而後通過那黑氣所化的臍帶,郡守的生機,正在不斷的灌輸到嬰孩體內。
  那小孩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最終化作壹個婦人。
  而那婦人的肚子也開始慢慢變大,如同已經懷胎十月了壹般。
  婦人臉上帶著炙熱的愛意,捧著郡守的臉,語氣輕柔。
  “郎君,妳真的成功了。
  我們的孩子,終於可以降生了。”
  郡守面容枯槁蒼老,頭發都變得花白。
  他捧著婦人的臉,身上的血色符文,遊走全身,遍布全身上下每壹處角落,他眼中充斥的瘋狂執念,在這壹刻,開始慢慢的消散。
  他開始恢復意識,恢復理智了。
  “我終於……終於又見到妳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妳,不是我,妳也不會淪落至此。
  我也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我壹直想親口告訴妳的……”
  “郎君,妳已經成功了,我們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壹切都來得及的。”夫人含笑捧著郡守的臉,眉頭微蹙,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似乎也要開始分娩了。
  郡守看著婦人的臉,坐在婦人身後,溫柔的將婦人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抱著婦人壹動不動。
  那已經遍布他全身的血色符文,開始順著他的身體,向著婦人身上遊走。
  婦人大驚失色,想要掙脫,可是她已經開始分娩,她已經沒有力氣做多余的事情了。
  明明已經蒼老,生機暗淡的郡守,卻還能死死的抱住她,那些血色的紋路,如同鎖鏈,死死的將他們束縛在壹起。
  郡守眼中的瘋狂執念消散,他含淚抱著婦人。
  “我已經滿足了,我不想害人。
  那位大人,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都願意給我壹次機會,給我信任。
  我不想辜負他的信任,不想最後壹刻,辜負了大兌。
  更不想辜負了妳,我知道,妳有她的記憶,有她的意識。
  但是妳唯獨沒有她的感情。
  我能感覺到的,真的能感覺到的。
  我不能容忍,壹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占據我內人的壹切。
  我絕不容忍。
  壹切都是因為我而起,那便由我而終吧。”
  郡守擡起頭,低吼壹聲。
  “陛下!動手吧!”
  聽到郡守的話,那婦人的表情驟然變得猙獰,她拖著郡守的身體,壹點壹點的向地面爬上來。
  她要離開法壇的範圍內,來完成最後壹搏。
  地面上,余子清的目光,仿若窺視到地下的情況。
  他什麽都沒做,只是看著,看著壹個面目猙獰的婦人,拖著郡守蒼老的身軀,爬到了地面。
  那婦人腹中的胎氣,在這壹刻,驟然沖出,向著離秋身上沖去。
  至此,整個詛咒,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到了離秋身上。
  離秋悶哼壹聲,腹部變大,仿若隨時都要開始分娩。
  對抗的力量,也在這壹刻,驟然攀升到了極致。
  整個世界,似乎都有些顫抖,這是在撼動封印本身了。
  婦人腹中的胎氣消散,她那猙獰的面孔,也恢復了平靜,她跌倒在地上,看著背上的郡守。
  “郎君?”
  “呵……呵呵……”郡守有氣無力的笑了壹聲,看向余子清:“多謝陛下成全,臣,沒有負大兌,沒有負陛下,臣,也成功了。”
  隨著郡守的話,那婦人的樣貌也開始飛速變得蒼老。
  “郎君,妳不該這麽做的,妳錯了。”
  “我知道……”
  倆人相擁跌落在角落裏,血色的符文,如同鎖鏈,將他們二人纏繞在壹起。
  他們馬上就要死了,徹底湮滅。
  余子清嘆了口氣。
  “妳的確是個天才。”
  從余子清看完郡守書房裏的那些記載,還有郡守親自記錄的東西,他便知道郡守想要幹什麽了。
  只看他願不願意這麽做。
  郡守太了解他自己了,他不是沒有名字,而是他把自己的壹切都獻祭給這件事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入魔,已經失去理智,已經只剩下執念。
  他卻還想貪婪的想要再見他內人壹面,還想化解這個封印,徹底解決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給自己下了限制,必死的限制。
  那血色的軍令狀,其實也是詛咒,是後手。
  他瘋狂的想要復活他的內人,這已經是無法阻止的事了,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都無法控制。
  但是在見到他內人之後,最後的血色詛咒,便會讓他的執念消散,讓他恢復理智。
  恢復理智之後,他便會無縫銜接到下壹件事,徹底化解這個封印,解決所有的事情。
  余子清從未見過如此貪婪的人,如此大膽卻有天才之極,又有足夠的堅守的人。
  他的確從未想過要害人,余子清願意相信他壹次。
  這家夥的確是個天才,他的內人,的確可以算復活了。
  只是最多只能活這麽壹會兒,陪著他壹起燃燒生機,倆人在壹起死去。
  而現在,真正借助郡守的布置,降臨的這個東西,也在做最後的掙紮,爭取真正的降臨。
  因為整個改了好幾次,加碼好幾次的儀法,是復活儀法沒錯,但從另外壹個角度看,這也是血祭。
  從看到那個血肉鑄成的法壇,余子清就知道這點了。
  需要血祭的對象,唯有神祇。
  余子清壹開始給郡守講那個血祭神祇以求復活的故事,就是告訴他,大家都別繞圈子,儀法是失傳了大半,但是我懂妳在幹什麽。
  也是告訴郡守,那個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占據妳的內人的壹切,降臨的家夥,八成是壹位神祇。
  而且大概率是某壹個狀態可能比之曾經的月神還要差的神祇。
  沒有真形,沒有真身,甚至可能連名字都沒有了,位格都被打落。
  甚至是不是,都無所謂,余子清都要將其弄死。
  郡守在恢復理智之後,自然也要將其弄死。
  而對方肯定不會放棄,那唯壹的選擇,就只有離秋了。
  余子清看著離秋身上湧動的氣息,看著離秋的大肚子凸起的紋路,似乎有什麽東西急不可耐的要降生。
  余子清咧嘴壹笑。
  “離秋,記住我給妳說的麽,必須要抱著必死的信念才有可能成功。
  妳這輩子最大的壹個樂子出現了,送壹個可能是神祇的家夥,徹底去死。
  開心不?”
  離秋咧著嘴笑出了聲,她哈哈大笑著瘋狂點頭。
  “開心!開心死了!”
  余子清也嘎嘎怪笑著給予鼓勵。
  “那好,現在去死吧。”
  “瓜皮,僵屍什麽時候還能有生機了,有本事妳讓僵屍復活。
  哈哈哈,妳還想借僵屍孕育生機降生,想屁吃!”
  隨著余子清和離秋壹起大笑,離秋體內孕育出的生機,在徹底對抗開始之後,終於抵達了極限。
  要麽完全崩潰,要麽就在極限的對抗之中,找到壹條新的出路。
  而好巧不巧的,離秋壓根就沒打算活,她毫不在意死活,在封印裏明悟己身之後,她甚至毫不在意自己存不存在。
  她有任何壹個活人都沒有的,最虔誠最堅定的意誌,去追尋死亡。
  離秋慘叫著倒下,開始了分娩。
  而就在這壹刻,極限終於抵達,達成平衡之後,逼出來壹條新的路。
  她體內的生機,驟然完成了轉換,從最強的生之造化,變成了純粹的死亡。
  她的長袍之下,壹個嬰孩在無盡的絕望之中降生了。
  這不是離秋孕育自身的意識,而是來自於所有的詛咒力量,所有降臨的力量,包括那個可能是神祇的家夥。
  對方在降臨這壹刻,便開始慢慢的消散。
  力量也隨之慢慢消散,化為了無。
  在生機的造化之下降生,那才叫降生,代表著生命。
  而在死亡之中降生,步入的便是死亡。
  那嬰孩慢慢的化作鐵青色,慢慢的化作齏粉,慢慢的消散,徹底步入了死亡。
  壹個神祇,死了。
  他的壹切,都死了。
  他的位格,也死了。
  最徹底的壹種死法,跟降生對應的,唔,就稱呼其為降死吧。
  余子清甚至感覺到,對方臨死之前,對他最深的怨念,還有那傾盡五湖四海都洗不凈的仇恨,也已經“死”了。
  死的幹幹凈凈,什麽都留不下來。
  余子清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離秋的身形也開始崩潰,她的嘴角高高揚起,頭顱也高高揚起,眉眼裏都是開心。
  她是真的開心。
  “我也要死了。”
  “妳本來就死了。”
  “是哦,我本來就死了,可是為什麽我現在感覺我又要死了呢?”
  “這裏的只是壹個烙印,妳太強了,強到在封印裏,妳的烙印也要死去了。”
  “妳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要是說我其實沒妳想的那麽聰明,我也是走壹步看壹步,我最開始真的想讓妳自己孕育自己,最後留下壹個意識,我帶出去的,妳信不信?”
  “信。”
  離秋的身形慢慢崩潰,最後化作壹個黑色的光團,落在余子清手中。
  黑色的光團慢慢暗淡了下來,最後徹底凝固,化作壹顆黑色的寶石。
  余子清看著這顆蘊含死亡力量的寶石,咧著嘴笑了笑。
  “傻不傻,我都說了妳本身就死了,妳還怎麽死?
  妳還只是壹個死亡的烙印,還怎麽死?
  好家夥,這都有點概念上的死亡的意思了,妳已經無敵了。”
  而且,她還親自實踐了壹種,將神祇降死的壯舉。
  雖然這個過程,有點機緣巧合,是郡守加上余子清壹起推波助瀾搞出來的。
  可能以後都不可能再復制壹次。
  不然的話,余子清真想坑懸崖神王壹把,送對方去死。
  順便,再跟始好好的吹壹吹牛逼,我不找妳,我也能找到另外的方法。
  余子清收起這顆黑色的寶石,看向角落裏的郡守和他的內人,倆人已經化作兩個老人,含笑相擁在壹起,已經死了。
  余子清壹招手,郡守的大印落在他手中。
  而天邊,出現了熟悉的倒卷,整個封印都開始倒卷而來。
  這代表封印已經化解了。
  整個事件都解決了。
  余子清靜靜的看著這壹切,封印的世界坍縮,最終他回到了安史之書前。
  那壹頁上流動的血光,慢慢的消散,化作的清光。
  安史之書也等著余子清書寫。
  余子清手握朱筆,沈吟良久。
  “郡守無名,為化解災難,隕落。”
  就寫了這麽幾個字,余子清便停了下來。
  安史之書上的光芒頻繁閃爍,提示余子清趕緊好好寫。
  “閃什麽閃,有話直說,有屁就放。
  整個過程敢寫下來,就代表著同樣的路數,再也沒法用第二次。
  懂不懂大局?
  就這了,不改了,愛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拉倒。”
  余子清拿出甲午城郡守的大印,向著上面蓋去。
  安史之書還想阻攔壹下,但是看到余子清又拿出玉璽。
  安史之書忍氣吞聲,算了,大局為重。
  的確,壹種徹底送那種神祇去死的方法,若是寫下來,就再也沒法用第二次。
  這位陛下,如此親力親為,不能寒了陛下的心。
  這不是篡改史書,這是為了大局,忍了。
  眼看著甲午城郡守的大印落下,徹底塵埃落定,安史之書徹底自閉了。
  再也不閃了,壹點反應都沒有了。
  仿佛整個書都臟了。
  “別演了,妳也不看看,妳上面的文字記載,不說壹半,起碼三分之壹都是被篡改的,現在裝什麽純情,假不假,只要真正的事實不假就行了,我以為妳早就習慣了。”
  安史之書嘩啦啦的翻動了壹下,嘭的壹聲重重合上,只漏出了封面,再也沒反應了。
  這下是真的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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