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道之主

不放心油條

修真武俠

北風呼嘯,似是夾雜著冷冽刀鋒,刮的萬物雕零。
只有壹些亂石的荒蕪山谷小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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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惻隱之心

詭道之主 by 不放心油條

2023-9-11 22:50

  壹步跨出,身旁所有的羊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余子清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小道上。
  右側依然如故,可是左側的枯樹,卻還沒那麽枯了。
  那個女子從壹顆枯樹後面的樹洞裏探出頭,眼中帶著壹絲不忍,猶豫再三,對余子清這邊喊了壹聲。
  “走這邊,那邊危險。”
  只是這壹次,她的形象有些不壹樣了,兩頰凹陷,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頭,頭發如同幹草,穿著臟兮兮的單薄長衫,身上披著草簾和樹皮。
  不等余子清回答,便見余子清所在的位置,壹個同樣臟兮兮的枯瘦女子走出來,略帶壹絲驚喜的喊出聲。
  “真的還有人。”
  話音落下,立刻見到不遠處的山坡下,沖出來幾個男人。
  幾人身形佝僂,奔走卻極快,雙目赤紅,嘴巴無意識的張開露出尖牙。
  他們大笑著奔向山坡之上的女子。
  女子面色微變,立刻意識到上當了,轉身便從枯樹後跑出,而這也露出了她懷中的壹個繈褓。
  那幾個男人見狀立刻哈哈大笑,狀若癲狂,涎水直流。
  “還有個小崽子,哈哈哈。”
  女子的表情卻滿是絕望與驚恐,她緊了緊懷中抱著的繈褓,轉身便奪路狂奔,待到沖到山坡盡頭,似是才想起這裏有壹處懸崖暗藏,回頭望來,濃的化不開的絕望感刺入余子清的眼睛。
  他知道,這只是幻象,或者說是曾經的幻象。
  他站在原地,瞥見壹支白翎箭矢,不知從哪裏出現,驟然洞穿了她的胸口,她趔趄著跌倒在地,咬著牙,用最絕望的表情,用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繈褓丟入到後方的無底深淵。
  至此便徹底跌倒在地,沒了動靜。
  女子的身形也由實轉虛,慢慢消散,而後短短幾息,又見那女子的身影再次由虛轉實,出現在山坡上。
  她再次從壹棵枯樹裏探出半個腦袋,有些猶豫,又有些不忍的喊了壹聲。
  “走這邊,那邊危險。”
  而那個同樣為女子,卻作為誘餌出現的家夥,也隨之出現,驚喜的喊道。
  “真的還有人。”
  的確是回放,但是卻在不斷回放,不會播放下壹個。
  余子清知道,他要是搞不定這個不知道是鬼物還是什麽的女人,就真走不出去了。
  可惜,現在知道的情報太少,低頭看了看短劍,毫無動靜。
  他的能力,就目前探索出來的,只有在知道對方壹些必要的信息之後,才能有針對性的激發,只要觸發就壹定能擁有幹掉對方的力量。
  嚴謹點的說,僅囊括目前遇到的敵人,更強的就不知道了。
  可若是什麽都不知道,他現在就是個整天吃不飽飯,快餓死的普通人。
  而現在,他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余子清努力回想了壹下之前偷聽到的零散信息,又拿出菜譜,翻看裏面那些預防忘記才記錄下來,繁雜又零碎的情報。
  可惜,壹點都沒有,那幾個強人根本沒有提到過這裏的詭異情況。
  最大的可能,是那幾個人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些。
  右邊最詭異,那些如同流沙壹般的落葉層,看著就似壹張張嗷嗷待哺的惡獸大嘴。
  而左邊這個女人,現在也大概看明白了。
  八成是個執念深重的鬼物,目前來看,並不會主動出手害人,只是怨念太深,執念太深,陷入到絕望的深淵,無法自拔。
  她被自己束縛在此地,只會壹遍又壹遍的經歷她最絕望的那壹刻,挺典型的。
  而那句“那邊危險”也壓根不是引誘人來了。
  那句話只是純粹的惻隱之心。
  想來她最後悔的也是這句話。
  見到壹個孤零零的弱女子,快要踏入右邊的槐樹林時,壹時動了惻隱之心,提醒了壹句,誰想到害了自己。
  如今余子清陷入此地,對方也沒對他如何,暫時能說得上危險的,也只是別被渴死餓死凍死。
  第三遍回放的時候,余子清忍不住了。
  “姑娘,您貴姓?方便告訴壹下我名字麽?”
  “我給妳立個碑,總得刻個名字吧?”
  “大妹子,妳把我困在這,也沒什麽用啊,咱倆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而且,我也沒食過同類,自從來到這天寒地凍的鬼地方之後,我連最愛的羊肉都戒了!”
  對方不言不語,壓根不搭理余子清,只是陷入到絕望的深淵裏,壹遍又壹遍。
  余子清也快絕望了。
  說真的,他還真沒想過,鬼物不來張牙舞爪的害人,理都不理他,反而更讓人絕望。
  “大姐,妳搞我有什麽用,妳待在這難以自拔,有什麽用啊,真怨氣難消,就去搞死妳的仇人啊。
  退壹萬步說,就算是妳出不去,妳把我放出去,我要是碰到妳的仇人,我做個好人好事,替妳砍了他們,也總比妳困住我強啊。
  再退壹萬步說,妳害怕我出去了就翻臉,那我還是有可能記住這茬事的,賭壹下,對妳也沒壞處吧。
  萬壹呢?
  萬壹我是個好人,萬壹我正好碰到妳的仇人,萬壹我又大發慈悲,替妳報仇,砍了他們腦袋,來送給妳呢。”
  說到這,余子清微微壹頓,自己都快不信了……
  不過壹個時辰,余子清凍的渾身發抖,摸了摸懷裏,只剩下貼身藏著的幾條牛肉幹了,壓箱底保命的資源。
  “哎,大妹子,妳快把我放了吧,妳就賭壹把我說的是真的,反正妳也不吃虧。
  再拖下去,妳可能永遠都報不了仇了,這個絕對是真的。”
  好言相勸沒用,對方還是不理他,只是壹遍壹遍看下來,余子清也沒了言語,沒了想要去勸對方放他離開的想法。
  他只是覺得到,他快凍成死狗了,這片天地,滿是絕望。
  絕望的容不下壹點惻隱之心。
  這事不太對,也不應該。
  不應該……
  余子清心神壹動,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等新的回放開始,他靜靜的去感受,靜靜的代入其中。
  尤其是到了女子將繈褓丟下懸崖的時候,那種絕望感就仿若深海裏從四方壓來,無處不在的海水壹般,讓他窒息。
  重新去感受,重新去思考,余子清若有所悟,他好像從壹開始就想岔了。
  從壹開始就把鬼往壞的地方想,從壹開始就覺得這個女鬼要坑他。
  若是這個前提,本身就是錯的,那後面的壹切可能都是錯的。
  這個女鬼可能並不是有意將他困在這裏的,也不是有意要害他,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壹個很正常的心理問題。
  應該沒誰願意把自己最絕望的傷疤壹遍又壹遍的揭給別人看,而且是強迫別人來看。
  她既然不想害人,甚至都無視了來人,總不至於真是那種極少數心理扭曲的變態吧,看她也不太像啊。
  所以,若是對方不是要坑他,從壹開始就是為了提醒他,右邊的樹林危險,走這邊才是安全的。
  那……
  余子清哆嗦著縮著手,不停的原地踏步活動身子,努力別被凍死,壹邊繼續思索。
  既然不是女鬼要害他,那就是腳下這片地方的問題了。
  擡頭瞥見山坡盡頭的懸崖,余子清忽然有了壹個猜測。
  腳下這片地方,就像是壹個深淵,絕望的深淵,誰踏入,都會掉進來,被困在這裏,包括那個女鬼可能也是如此,她被自己無意中制造出來的絕望深淵困住了。
  壹念至此,等到新的回放開始,余子清從懷中掏出來半個巴掌大的小布包,打開之後,有些肉疼的將裏面不過小拇指長的牛肉幹拿出壹條,哆嗦著沖到那女鬼身邊,壹把塞進對方手裏。
  女子微微壹怔,低頭看著手中的牛肉幹,怔怔出神。
  “拿著吧,吃點,肯定能熬過去的。”
  而周遭的環境,也同壹時間出現了變化,變化不是以女鬼為中心,而是以余子清為中心。
  她的眼神裏有些意外,也有些復雜,下壹刻,水波壹般的紋路,以余子清為中心擴散開。
  余子清略微感覺壹絲失重,眨眼間,壹切便恢復了原樣,他站在山坡上,那女鬼已經不見了蹤影,山坡下的羊群也再次出現。
  那種壓在心頭,讓人難以呼吸的絕望感,也隨之消失不見。
  余子清身前有些復雜,暗嘆壹聲,果然跟他推測的壹樣,那片不斷回放的幻境,就是壹個絕望的深淵,容不得壹絲惻隱之心的鬼地方。
  他只是在被絕望壓垮之前,動了壹丁點不知道是否真心的惻隱之心,竟然就被吐了出來。
  老羊站在余子清旁邊,拿頭不停的拱他,將出神的余子清拉回來。
  “老先生,我沒事,咱們走吧。”
  走出兩步,余子清停下腳步,稍頓了兩息之後,果斷回過頭,拿出短劍,走到枯樹前,再枯樹上刻下幾個歪七扭八的字。
  惻惻之墓,子清立。
  想了想,余子清又在旁邊加了壹列。
  惻惻之子之墓,子清立。
  “我還不知道妳名字,我連說話都快沒力氣了,更別說挖石頭做碑了,替妳取個小名,枯樹做碑,意思到了,別嫌棄。”
  “妳看,這不,我說的萬壹就來了。”
  “還有,別自責了,妳的孩子肯定不怪妳,真的。”
  不做點什麽,余子清總覺得心氣不順,這個破地方,容不得旁人半點不管真假的惻隱之心,卻偏偏就要用惻惻的惻隱之心去折磨她,她要是真的徹底黑化了,指不定早逃出來了。
  這都是什麽破地方。
  鬼不去害人,害人的全是人。
  余子清轉身離開,老羊伸長了脖子看著字跡,眼神有些怪,最後不忍直視壹般,搖著頭跟著壹起走。
  余子清有些氣急。
  “妳教我的箓文裏,壓根沒有這個字,我換個意思差不多的,有什麽不對?
  再說,寫的難看又不怪我,又冷又餓,手抖。”
  老羊搖了搖頭,示意不是說這個,又對余子清的胸口努了努嘴。
  “妳說我小氣?給的最小的壹條?妳懂什麽,這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命都是這幾條牛肉幹給的……”
  老羊眼見余子清似是沒理解,便不再示意,只是咧著嘴直笑,聽著余子清氣急敗壞的解釋。
  等到余子清和殘存的羊群,漸行漸遠,消失在小道上。
  枯樹後面的樹洞裏,女子飄了出來,壹手輕輕觸摸著新刻的字跡,壹手握著余子清留下的那壹小根牛肉幹,靜靜的看了好久好久。
  片刻之後,當深淵再次降臨,女子壹手緊握牛肉幹,再次被拖入深淵。
  這壹次,似是有那麽點不壹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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