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賣命而已，意識膨脹

　　壹如當年壹樣，被余子清親口點破，撕碎了偽裝之後，那越來越多同時出現的天劫，便開始出現了變化。
　　頭頂上散發著龐大惡意的劫雲，開始了分裂，壹半是帶著惡意，壹半是最純粹的劫雲。
　　當這壹幕出現的瞬間，深海古神就知道，到此為止了。
　　他只是竊天者，不可能借天地的威能，能對抗得過天地本身。
　　深海古神看著淩空而立的余子清，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強。
　　余子清硬扛毀滅天劫，勉強扛過去了，反而借天劫來完成了淬煉，此刻已經徹底成了氣候。
　　以後恐怕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深海古神滿心遺憾。
　　不過往好的地方想，余子清眼睛瞎了，多少算是有點成果。
　　跟他的預期，只是想給余子清留下點難以彌補的缺憾，倒是差不多。
　　以余子清此刻的煉體實力，再加上天劫特有的力量，沒有當場恢復，那基本就是恢復不過來了。
　　深海古神想了想，倒是也還行。
　　他若是早知道余子清有本事能透過聯系，來直接窺視他，他早就針對這壹點給余子清來壹個狠的。
　　任何生靈，如此窺視那片歲月的長河，當場神魂崩滅都算是標準結局。
　　便是當年的深海古神，還擁有真身的時候，都絕對不敢這麽幹。
　　余子清非但幹了，而且似是還在窺視更深處的內核，只是瞎了眼睛，那已經是反應相當快了。
　　再慢壹剎那的功夫，余子清就得當場暴斃。
　　深海古神當年真身還在的時候，沒這麽幹過，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完整的過程是什麽，但他知道結局是什麽。
　　壹個生靈，失去了最重要的眼睛，這種缺憾已經算是達成目的了。
　　壹般人會覺得，到了九階，便是個瞎子，也依然什麽都不影響，除了視覺之外，還有感受更加細密敏銳的感官，可以感受這個世界的壹切。
　　哪怕眼睛沒有瞎，很多時候的感知，也都不是靠視覺。
　　但瞎了就是瞎了，這代表著缺憾。
　　有了缺憾，便再也不可能完美，進階十階的可能就會暴跌。
　　深海古神沒有跟天劫硬剛，反正不會有結果，他痛痛快快的退走，直接放棄。
　　大兌的天空上，除了甲辰城之外，到處都有的劫雲，慢慢散去，那種來自於天地的壓迫感，也漸漸消散。
　　很多不在甲辰城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在甲辰城裏諸多人眼裏，他們的陛下力挽狂瀾，以壹己之力硬扛了所有。
　　原本還有人覺得，登基大典和祭祀大典當天，出現天劫，乃是不祥之兆。
　　甚至有些腦後生反骨的家夥，都開始琢磨著是不是皇帝天天不上朝，此乃天兆示警。
　　可是，當兌皇如此硬剛，沒有絲毫退讓，直接全部扛了下來。
　　就再也沒人敢多嘴了，甚至想都不會去想了。
　　修士的世界，就是這般現實，很多時候，思維方式，還是信奉拳頭大就是真理。
　　當然，還有更多人，尤其是甲辰城裏觀禮的人，感受到了莫大震撼。
　　余子清此舉，在壹些強者看來，便是逆天而行，最後還成了。
　　哪怕付出了點代價，眼睛瞎了，那也是扛過去了。
　　這便代表著，不可能的事情，還是有可能渡過的。
　　若只是個人，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但祭祀大典上的天劫，甚至很多地方都開始出現的劫雲，很難甩鍋給個人，這就是針對大兌的。
　　這件事的意義就會變得格外不同，會對以後產生極大的影響。
　　沒有了天劫，余子清腦袋上壹直長不出來的頭發，也開始重新生長了出來。
　　那些頭發自行卷起，紮成壹個發髻，余子清從天空中緩緩的落下。
　　老張急不可耐的沖上來，看著余子清變得灰蒙蒙，滿是空洞的雙眼，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陛下……”
　　“沒事，過些日子，就會好了。”余子清伸出手扶起拜下的老張，帶著笑容安撫了壹下。
　　他實話實說，老張卻不信。
　　肉身崩壞到化作骷髏都能迅速恢復，如今眼睛卻恢復不了，誰信他還能恢復啊。
　　老張聽著余子清安慰他的話，忍不住抹了把眼睛，強忍著沒落淚。
　　余子清眼見老張壓根不信，也沒法解釋。
　　他的眼睛是自己瞎的，就因為得到了大兌神朝之力完全加持，煉體自然也是有的。
　　肉身得到了全方位加持，本能也會強到了極致，反應速度也超出了他自身的極限。
　　為了自保，眼睛自己瞎了，那便是可恢復的。
　　若是被動瞎的，或者直接眼珠子都跌入那條歲月長河裏，余子清就真不知道怎麽才能恢復了。
　　不過，不信就不信吧，余子清也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他若是太過於強勢，敵人可能也會太過於重視他，他反倒是不太好搞了。
　　重要的事情都結束了，接下來就不需要余子清插手做什麽了，老張他們會處理。
　　他這壹次來，就是來明牌的。
　　完事了，他便自行離開。
　　眼看余子清離去，甲辰城觀禮的人，不少都是心情復雜。
　　其他神朝來人，已經徹底確定了，兌皇就是錦嵐山卿子玉，而且這壹次突發情況，兌皇硬扛了所有，代價是眼睛瞎了。
　　這裏不少人都能親眼看到余子清變得灰蒙蒙，毫無神采的空洞雙目。
　　發生了這麽大事情，他們都得趕緊匯報回去。
　　而甲辰城的壹座小樓裏，宋承越坐在窗前，神情復雜的遙望著遠方，面前的茶都已經涼了，他還在楞神。
　　以他甲十五的身份，按理說，登基大典這種場合，他肯定是要出現的。
　　可是，他身份敏感，帶個面具吧，在這種場合實在是不太尊重。
　　只能讓甲十四出面，他自己躲在旁邊悄悄看熱鬧。
　　他本身就無意出面，卻又特別想見壹見傳說中的兌皇。
　　只是這壹見，他就楞到了現在，楞楞的看著天劫，看著余子清眼睛瞎了，看著余子清離開……
　　曾經很多事情，壹股腦的湧上心頭。
　　為什麽那素未謀面的兌皇，是如此的信任他。
　　為什麽余子清有這麽大面子，能左右大兌的壹些事情。
　　為什麽他這個前錦衣衛指揮使，曾經的大乾最大的鷹犬，名聲臭不可聞的貨色，來了大兌之後，無論是甲十四，還是內閣，都對他很是歡迎，也很信任。
　　他曾經在大乾積累的很多工作經驗，如何跟朝臣、同僚相處的經驗，到這裏就沒用了。
　　他壹直相信，大兌這邊的整體氣氛再怎麽好，也不至於都對他如此信任吧？
　　這已經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程序、工作能力的問題。
　　現在，他是真的懂了。
　　因為余子清就是兌皇，兌皇親自點名，甚至親自費了大力氣，親自去撈來的人，當然不壹樣。
　　壹切都忽然有了解釋，也都能解釋得通了，宋承越滿心復雜。
　　想想他從朝不保夕，隨時會被拉出來砍了，再到余子清親自就解救他兒女，再到乾皇不殺他，再到新乾皇也沒殺他，再到新乾皇親自放他走，讓他從錦衣衛全身而退，如今兒孫滿堂。
　　這壹切都是余子清在背後出力的。
　　若只是壹個不認識的兌皇，願意信任他，他可以說這是兌皇有魄力，好好幹便是報答。
　　可這些全部都重合，落在余子清身上之後，老宋心裏就只剩下壹句話，他宋承越何德何能啊。
　　最後等到余子清已經遠去，宋承越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冷茶，遙遙對著余子清離去的方向舉杯。
　　心悅誠服的自語了壹句。
　　“敬閣下，敬兌皇。”
　　這條命徹底賣給余子清了，他也不後悔，他欠下的人情太多了，多到壹條命已經還不起了。
　　他現在也明白，為什麽兌皇從來不見他，因為不想給他太大心理壓力了。
　　只是想讓他好好幹好甲十五這個角色就行，該放假的時候，就放假回家逗逗小重孫。
　　他壹生都待在錦衣衛這條陰暗的臭水溝裏，連自己的兒女都不敢相認，對任何人都保持著壹定的警惕心。
　　現在他是真的徹底心悅誠服了，人和人的差距會很大，皇帝和皇帝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的差距還要大。
　　他在大乾的很多血淚經驗，的確已經不適用了。
　　老宋放下茶杯，結賬走人，聽著茶樓裏的人，似乎都挺激動的，還在聊著剛才的事情。
　　他也跟著露出笑容，拱了拱手，跟著附和了壹句。
　　“願大兌萬世昌隆，願陛下吉人天相。”
　　茶樓裏喧囂陣陣，老宋也如同壹個普通甲辰城居民壹樣，跟著吆喝。
　　凡事論跡不論心，余子清怎麽想的不重要，他做了什麽，結果才重要。
　　大兌的人只看到了結果，他們自己會補充出來緣由。
　　就像余子清在接手大兌之初，最先發展的便是吃飽飯的問題，讓那些人形挖掘機加入到生產力環節裏。
　　這件事的原因，純粹是因為余子清不希望再有餓鬼出現，他自己都被活活餓死過，僅此而已。
　　但大兌的臣民，看到的只是結果，他們理解的原因，跟余子清自己的想法不壹樣，那就以他們的想法為準。
　　余子清怎麽想的，不重要。
　　壹如此刻的宋承越，他也覺得余子清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余子清真真切切的將他從臭泥潭裏撈出來了，圓了他的執念，給予了他最大的信任。
　　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把命賣給余子清，他也心甘情願。
　　……
　　余子清沒去他在大兌的居所，而是直接回了錦嵐山。
　　他悄悄回到錦嵐山，悄悄來到錦嵐山的西南角，就這麽坐在果汁前面，拿出了醉生夢死，直接猛灌了壹通，丟下壹句話，便沈沈睡去。
　　“我睡壹會兒。”
　　只有這裏，他才能感覺到絕對的安全感。
　　他之前保持著加持，接著祭祀大典，保持著疊甲疊滿的狀態，還能撐得住。
　　隨著天劫散去，他便感覺快撐不住了。
　　就是因為那壹眼。
　　他哪想到，只是窺視深海古神，解析的那壹眼，就窺視到了歲月長河。
　　哪怕他的本能，讓眼睛自己瞎了，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砸了信息通道。
　　可是那壹瞬間，卻還是湧入了難以估量的信息。
　　若非他乃餓鬼道的開道人，而且能壹次引出數道，底蘊深厚到令人發指。
　　那壹瞬間，他就得完蛋。
　　等到天劫消散，他察覺到，那壹瞬間的後遺癥，開始慢慢發揮出作用了。
　　他能想到的，最適合的地方，就是果汁這裏了。
　　他倒在果汁前面，躺在那裏呼呼大睡，從肉身到元神都陷入了沈睡。
　　但是他的意識，卻在醉生夢死的作用下，飄飄然，來到了迷蒙之海。
　　他飄飄忽忽，意識仿若在不斷的膨脹，那壹瞬間獲得的信息，也在不斷的翻滾出來。
　　他的意識，在這裏不斷膨脹，被那無可估量的信息，撐得越來越大。
　　最後如同化作壹片海壹樣，飄在這似乎也是無邊無際的迷蒙之海裏。
　　他的自我意識，變得極其微弱，被無可估量的信息淹沒。
　　他覺得自己還是賭對了，僅靠他的肉身，他的元神，恐怕是容納不了如此龐大的信息量。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擺脫肉身和元神的桎梏，直接在迷蒙之海裏處理。
　　這片無邊無際，似虛似幻的迷蒙之海，果然能承受得住。
　　他的意識，能感覺到的，已經只剩下那龐大到無可估量的信息了。
　　就像他獨自壹人，落入壹片無邊無際的海洋，此刻，可以免除被撐死的下場。
　　想要離開，舍棄這裏無可估量的信息，只讓自己的意識離去。
　　等到醉生夢死的效用消散，他的意識便可以回歸。
　　但也有壹個更大的可能，他的意識回歸，這無可估量，足以將他的意識溺死無數次的信息，可能也會跟著壹起回歸。
　　所以，他這壹次壹口氣灌了不少醉生夢死。
　　準備在這裏，打個時間差，借這裏的特殊環境，將這無可估量的信息消化掉。
　　他立身之地，便是壹座孤島，想要脫離這片海洋，也有另外壹個方式。
　　將整片海洋都給喝幹了，自然就脫離了。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而且也是最符合余子清心意的方法。
　　他想要弄明白，那壹瞬間湧入的無量信息裏，到底都是什麽。
　　直接完全舍棄掉，實在是太過於可惜。
　　以後未必再有這種機會了。
　　他那膨脹到極其巨大的意識，就這麽飄在迷蒙之海裏，他的自我意識從最中心的地方，壹點壹點的向外吞噬消化。
　　陰魔巢穴的邊緣，趴在那片懸崖邊緣進食的陰魔之母，感應著迷蒙之海裏掀起的波瀾，感受著那裏極其可怕的龐大意識，委屈巴巴的後退了下去。
　　過了壹會兒，邪君搖搖晃晃的來到這邊，細細感應了片刻，非常陌生且混亂，但是他仔細感應了良久，察覺到壹絲熟悉的感覺之後，立刻放下了心來。
　　“吃妳的吧，別招惹就行。”
　　對陰魔之母吩咐了壹句，邪君便拍拍屁股閃人。
　　他滿腦子問號，余子清這又是在搞什麽？
　　陰魔跌落進去，也會再也回不來的迷蒙之海，他怎麽就能這麽玩的？
　　這壹次還搞出來這麽大動靜，什麽意思？
　　意識膨脹到那麽大，是準備在迷蒙之海安家麽？
　　算了，不管了，愛咋咋地吧。
　　他繼續去老老實實的蛀七陰大王的道，早點成就新道再說。
　　再不加把勁，這個時代就沒他什麽事了。
　　起碼他還是要有點作用的，起碼別人都解決不了的七陰大王，只有他有點希望。
　　壹切都恢復了平靜。
　　余子清躺在果汁身旁，睡得香甜。
　　果汁輕輕舒展了壹點枝葉，那枝葉上垂落的光華，壹點壹點的落入到余子清身上。
　　那些光華落入余子清體內，讓余子清睡的更沈了。
　　而在迷蒙之海裏，余子清的自我意識，也越來越清醒。
　　那壹點點光華，在這片無可估量的信息海洋裏，為余子清支起壹座孤島，讓他有喘口氣的地方。
　　他開始吸納、吞噬、融合這些信息。
　　開始融合之後，他才發現，這些無可估量的信息，都是曾經的歲月。
　　每壹株草，每壹棵樹，每壹只蟲魚鳥獸，每壹個人，留在歲月裏的痕跡。
　　按照他的理解，這全部都是無用的垃圾信息。
　　只是融合的久了，慢慢的整理出來壹點頭緒之後，他便察覺到了不壹樣的地方。
　　從混亂之中，整理出秩序，他看到的便是自然之美，自然的秩序。
　　這不是尋常時候，用眼睛去看，而是直接切身感受到壹切變化，就仿若在悟道。
　　隨著他的吞噬融合，那片膨脹到如同壹片海洋壹樣龐大的意識，開始漸漸的縮小。
　　不知過去了多久，融合的越來越多，他終於在那些信息裏找到了不壹樣的東西。
　　他看到了深海古神，篡改了壹個很小很小的點。
　　只是兩頁疊加在壹起，稍稍錯開壹點的紙，被他稍稍挪動了壹點，下壹頁上的幾個關鍵字，便被遮掩。
　　而當時看到那幾個字的人，便看不到這幾個字了。
　　之後的改變，便開始越來越大，越來越偏離原本應有的方向。
　　直到後來很多年之後，壹件大事，被徹底改寫了結局。
　　萬事皆有痕跡，哪怕沒有留在外面，也壹定會留在歲月的長河裏。
　　包括深海古神的所做作為，也無壹例外的，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