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羊暴露了

　　接下來兩天，壹切都很平靜，街溜子安悅，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余子清能註意到，他雖然表面上跟前幾天壹樣，可他似乎已經沒了繼續追查什麽的意思。
　　見到人的時候也會繼續打招呼，繼續聊，聊的內容，卻趨向於食物，甚至還不知道從哪拿出來壹些小零食，分給村子裏的人。
　　甚至於，二憨都願意跟他聊兩句了。
　　余子清知道，他的感覺沒錯，二憨這家夥，看起來憨憨的，可有些事情上，他比誰都專註，而且也更敏感。
　　他覺得，安悅去了壹趟後山，察看了壹下死去的那些老年人之後，應該已經放棄了。
　　余子清不知道老羊到底是什麽人，老羊已經說過了，他只要敢說出來自己是誰就可能會有危險，但不影響余子清自己去猜測。
　　易地而處，若自己是要找老羊的那些人，搜尋的重點，也不會放在荒原，因為時間太久了。
　　最多是穩妥起見，把荒原也帶上，錦嵐村更是順手中的順帶，例行掃壹遍。
　　天光大亮，今天的早餐罕見的豐盛。
　　今天便是交貨的日子，這壹天，也是村子裏集體休息的日子，所有的礦工，都不用再去冒著危險深入地下挖礦。
　　余子清也放松了壹點，用錦嵐菇榨的油，也經過了測試，過去好些天了，也沒有生出毒素壞掉，可以奢侈點，做出不少油炸的美食。
　　有了榨油的成功經驗，又琢磨了好些天，洗出來了澱粉，用澱粉做了些粉條，依然沒有壞掉。
　　暴殄天物的折騰，把錦嵐菇藥用的價值，裏面蘊含的補益物質，禍禍了個差不多，基本只剩下食物的價值，但好處也是有的，那些被禍禍之後的粉條，晾曬幹之後，卻能保存很久的時間，不會再壞掉生出毒素。
　　放到外面，這種做法會被人打死，可村子裏的人卻喜歡的不得了，他們關心的，壹直都是都只是吃飽肚子而已。
　　廚房那幾個幫忙幹壹件事就要教壹道菜，極有原則的大媽，也當場做出承諾，以後都不用余子清去扛錦嵐菇了，要不是余子清趕緊攔住，他連砍伐的活都不用幹了。
　　村子中間的空地上，人頭攢動，難得壹見的熱鬧場面，有些人還會用壹些平日裏不太舍得浪費的清水，給自己洗個臉洗個頭。
　　余子清作為大廚，忙的不可開交，二憨蹲在壹旁，不停的動壹動鼻子，嗅著美味的香氣。
　　裏長拄著拐杖，晃晃悠悠的走過來，看著炸好的壹大盆美味，嘖嘖稱奇，眼睛裏都帶著笑。
　　他跟村子裏其他人壹樣，不關心錦嵐菇多有價值，他只關心大家都能吃飽飯，千萬別餓死，這種最低的需求，已經是這裏最重要的期盼。
　　余子清幫他們，利用這裏原有的東西，制作出可以長時間保存的食物，他能看余子清不順眼麽。
　　“二憨，妳要好好教余小哥練拳，爭取早點把身子骨養的壯實些，妳要是偷懶，我就打斷妳兩條腿。”
　　“阿爺，妳放心，放心。”
　　余子清臉上帶著笑，聽著這爺倆親切的叮囑，目光時不時的掃壹眼人群。
　　安悅壹直在人群裏，跟著壹群村民不知道在聊什麽，反正遠遠看去，大家都聊的挺開心的。
　　場地裏熱鬧壹片，人來人往之中，誰也沒註意到，有倆新村民，在這個時候離開了人群，去往地窩的方向，就算看到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妳確定這樣有用？”其中壹人，面黃肌瘦，臉上還帶著點猶豫：“這要是被那個姓余的知道了，他肯定翻臉，裏長可是非常器重他的。”
　　“妳想壹輩子都待在這裏麽？整天鉆地挖礦，弄不好哪天塌方了，就死在地下。”另壹人咬著牙，面色有些猙獰，滿心不甘就差寫臉上了。
　　“可是，在這裏起碼能吃飽，外面過的什麽日子，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覺得挺好的，起碼老老實實幹活，沒人克扣我們壹口吃的。”黃臉漢子還在猶豫。
　　“妳懂什麽？妳沒聽那個人說麽，他所在的大乾，根本不冷，種的糧食多到被風壹吹，就跟浪潮似的，根本不會有人餓死，只要我們能跟他去大乾，再怎麽樣也比這裏好的多，妳不想去嗎？”
　　“想倒是想，可我覺得我們這麽做不好。”
　　“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今天過去，咱們就可能離開了，那個人那天說，他在大乾吃到的新鮮羊肉，用清水壹涮，便是頂尖的美味，只是出來公幹，再也沒吃到過，這啥意思妳不明白？”
　　“啥？他讓我們來余小哥這偷那頭羊麽？”
　　“沒有。”面目猙獰的漢子冷笑壹聲：“妳懂個什麽，余小哥跟我們壹起被抓，就他沒中邪法，他養的那頭羊，八成也是人變的，不是人變的，他壹直養著幹什麽？”
　　“呃，我聽不明白了。”
　　“整個村子裏，還活著的羊，就那壹頭了，那個大乾來的人，這兩天明裏暗裏的暗示我們好幾次，生怕我們聽不懂，這幾天也是拐彎抹角的問這問那的，他真當我們見識少就傻啊，他就是在找什麽人，現在沒找到，想看看余小哥的那頭羊是不是。”
　　“他說可以帶我們走麽？”
　　“沒說，但妳賭不賭，賭了有機會離開，去大乾，不賭就壹輩子在這挖礦，哪天死在礦井裏。”猙獰的漢子面色愈發猙獰，跟壹個賭紅了臉的賭徒似的，壹絲可能都不願意放過。
　　“我……”
　　“妳不跟我來，我自己去！”丟下壹句話，轉身就走。
　　眼看對方走遠，黃臉漢子猶豫了壹下，壹咬牙，壹跺腳，追了上去。
　　二人來到余子清的地窩，鉆進去壹看，就見老羊雙蹄蜷縮在腹下，靜靜的趴在幹草堆裏，微微睜開雙眼，長方形的瞳孔，倒映出來人。
　　那猙獰漢子壹看到老羊，嘿嘿壹笑，拿出壹條腰帶繩子，小心翼翼的套在老羊的脖子上，壹副生怕傷到老羊的樣子，壹邊做壹邊嘴裏還自顧自的念叨。
　　“嘿，我們哥倆，是死的淒慘，還是壹飛沖天，去吃香喝辣，就全仰仗妳了，那位安將軍，要是找的是妳，妳就不用在這裏受苦了，我哥倆這是不得已，您可千萬別介意。”
　　倆人牽著老羊，走出地窩，溜著山腳邊，壹路來到人群聚集的地方。
　　而安悅，就在這裏跟壹群人不知道聊什麽，聊的特別開心，當他看到那倆兄弟，牽著壹頭老羊走來的時候，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
　　遠處，還在烹飪的余子清，不時的擡頭掃壹眼，看到安悅壹直在，就繼續炒菜，可是這壹次，再次擡頭掃壹眼的時候，就見到倆癟犢子，牽著老羊來了場地。
　　余子清身體壹僵，像是大冬天的被人潑了壹盆冰水，整個人都麻了，萬千思緒，如同山崩海嘯，沖擊他的理智。
　　千算萬算，引導對方，讓安悅掃了壹大圈，放棄在這裏繼續尋找，萬萬沒想到，還真有癟犢子多嘴，告訴了安悅，他那還有壹頭羊。
　　而安悅恐怕也是想起來了幾天，都沒見到過老羊，起了壹絲疑心，偏偏他不動聲色了兩天，直到臨走的時候，才忽然讓人動手。
　　哪怕只是壹頭羊，也要去親自確認壹遍。
　　如此，不是他要找的，那也不算翻臉，頂多算是小插曲，不影響後面的交易，也不影響其他。
　　若是的話，就不壹定了……
　　“二桿子，我日妳大爺，妳敢動老子的羊！”
　　余子清壹個楞神，立刻壹聲暴喝，直接丟下手中的鍋鏟，拎起旁邊的斬骨刀，便向著那邊沖了過去。
　　喧鬧的人群微微壹怔，都看了那倆兄弟牽著老羊。
　　裏長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眼神也變得銳利，他看了看壹旁的二憨，輕聲道。
　　“那個姓安的只要敢動手，無論妳用什麽方法，打死他。”
　　“好嘞，阿爺。”二憨憨笑壹聲，壹捏拳頭，骨頭壹陣炸響。
　　眼看余子清沖來，那倆兄弟，連忙加快速度向著安悅靠近。
　　而安悅也站起身，嘴裏壹邊喊著壹邊靠近。
　　“這是幹什麽啊，妳們快還給人家余小哥。”
　　壹兩個呼吸，便見安悅已經將老羊從那倆兄弟手裏搶了過來，乍壹看還真是那麽回事。
　　他解開了套在老羊脖子上的長腰帶，壹只手也順勢觸碰到了老羊的身體，只是瞬間，他的表情便微微壹怔，有些疑惑。
　　老羊耷拉著眼皮，很是淡然，長方形的瞳孔倒映出他的樣子，嘴巴裏還慢吞吞的嚼著幾根幹草。
　　轉瞬，安悅眼中便浮現出壹絲釋然，失笑著微微搖頭。
　　他壹手扶著老羊，看著沖來的余子清，含笑道。
　　“余小哥，別激動，就是壹場誤會。”
　　說著，就把老羊推到了余子清這邊。
　　余子清沖上來，壹把抱住老羊，握著刀的手都在顫抖。
　　這是真的殺人的心都有了。
　　腦海中無數疑惑湧上來，可是此刻，也只能強壓下去。
　　他黑著臉，壹言不發，帶著老羊就往回走，這頓飯也實在沒心情沒心思吃了。
　　後面例行的化解誤會的說辭，已經毫無意義，他不太想聽，再待下去，他怕露出破綻。
　　重新把老羊帶回地窩，余子清沖上腦門的熱血也衰退了下去，臉色都有些發白。
　　而老羊，依然壹副淡然的樣子。
　　二憨跟著壹起來，看到余子清沒事，就守在壹旁。
　　等到中午過去，有人來叫二憨，裏長找他，余子清才知道，這壹次的交易已經完成，安悅已經走了，余子清緊繃的身體才忽然放松了下來，這時候才感覺到全身的肌肉都有些酸疼，後背都濕了壹片。
　　他坐在地上，有些疑惑的看著老羊。
　　老羊耷拉著眼皮，眼中還帶著笑意。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妳，沒事的，不用擔心。”
　　“我哪知道會這樣……”余子清壹腦門霧水，到現在還沒明白，為什麽安悅檢查完老羊之後，會跟沒事人似的，什麽都沒有做。
　　“妳不是說我沒教妳麽？現在妳學會了什麽？”
　　“我不懂，真不懂。”
　　“我早就告訴過妳了，我現在有四個胃。”老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慢條斯理的道：“就憑那幾個羊倌的三流造畜之術，能讓我變成四個胃麽？縱然妳從來沒看過造畜術的典籍，沒深入了解，但妳從來都沒想到麽？”
　　“這……”余子清大受震撼。
　　“妳記住了，假的終歸是假的，再怎麽費盡心機，也依然是假的，只有真的才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