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聖母竟是我自己？

　　大震與大離的邊境，壹個看起來有點實力的商隊，正在跨過邊境地帶，運送壹批大離特有的材料，前往大震。
　　烏木馬車內，空間看起來遠比外面看起來大了數倍，壹位二八年華的少女，正在蹙眉看著厚厚的賬本，上面枯燥的內容，讓她昏昏欲睡。
　　這時，有人敲響了車門。
　　“進來吧，福伯。”
　　壹位頭發花白，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者，進入車內，揖手壹禮。
　　“小姐，有結果了。”
　　“哦，如何？”少女立刻來了精神，放下了賬本。
　　“那位惻惻姑娘，的確跟他的憨護衛進入了荒原。”
　　“我就知道她不是壹般人，而且她那護衛，也不是壹般人。”少女頓時頗為歡喜。
　　老者認同的點了點頭。
　　“她那護衛，明明才歸竅，壹身氣血卻比壹般血海境體修還要強，而且純凈雄厚，根本不是天資能說得過去的，只有壹些大勢力，或者特別的地方，才有可能培養出來。
　　而且，那位惻惻姑娘，更不是壹般人，我只是稍稍探查，就險些被她感應到，偏偏我感覺，她也在三階以內。
　　我也曾觀察過，她說話時，的確偶爾會帶有壹絲夔侯國西部的口音，行事作風，待人處事，坐立行姿，也都帶有點夔侯國花魁的姿態，但如今已經不明顯，肆意了許多，想來是她年少時落難，曾經被當做花魁培養過。”
　　“那些花魁，如何能跟惻惻姐相比？”少女眉頭微蹙，立刻反駁了壹句。
　　“小姐說的對，的確沒得比……”老者微微苦笑，搖了搖頭，那女子不經意間，偶爾流露出的底氣和自信，的確不是壹般人能有的。
　　“好了，福伯，吩咐下去，接收到惻惻姐給的信件，第壹時間給我。”
　　惻惻給留下的聯絡地址，是三岔之地的壹個小店鋪，福伯明知道，在這種地方留下的聯絡地址，基本上等同於沒有留。
　　但偏偏惻惻說自己的家鄉，是夔侯國西部的壹座小城，這話百分之百是實話，妳便不能問人家留的是不是假地址，那會很失禮。
　　所以，為了壹見如故的姐妹，以後不會失去聯絡，少女很大方的給了三把離火院研究出的傳訊飛劍，能在五千裏內傳訊的那種，價值不菲。
　　壹個沒出過門的富家少女，第壹次出門就遇到壹個非常談得來的閨中密友，大方了點而已，非常合理。
　　壹天之後，壹道劍光在天邊亮起，轉瞬便化作壹道流光，落向車隊的方向。
　　福伯伸手壹招，劍光在他掌中潰散，化作壹封書信。
　　少女拿到信件，連忙打開。
　　“天心妹妹芳啟，壹別多日，我已安全抵家。
　　思及臨別，妹妹多有擔憂，吾家少爺，知吾有壹友，壹見如故，歡心不已，亦言當安友憂心，遂來信報安。
　　聽聞妹妹初次出門，有壹言相示，近有災禍頻頻，亦有邪人招搖，望妹多多保重。
　　此去春來，再行登門拜訪，以訴思念。
　　近安。
　　惻惻，無風無雪夜。”
　　顧天心看著信件上娟秀之中，透著壹絲剛勁的字跡，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福伯，我說過了吧，只要惻惻姐安全到家，必然會給我來信報平安的，她還挺擔心我的安全。”
　　福伯笑了笑，看了看手中潰散之後，還沒起收攏的靈光，意有所指。
　　“這傳訊飛劍，只用了壹次，便直接潰散，足足五千裏的距離啊，若是再晚壹日，我們繼續北上，怕是就可能收不到了。”
　　“福伯，繼續走吧，我要給惻惻姐回信。”
　　福伯笑了笑，走出去指揮著商隊繼續前進，這邊走了沒壹會兒，陸陸續續就已經看到逃難的人。
　　還是那句話，荒原的寒風，不會懂事的只停留在荒原，大震靠近荒原的地方，受到影響也是必然的，而且受到的影響遠比大離西部受到的影響大。
　　只是大震的人，早就習慣了每年冬天都冷而已，今天更冷了點，也還在很多人的承受範圍內。
　　道旁那些逃難的人，是實在活不下去的貧苦人家。
　　而這種人，每年都有。
　　走著走著，前方便聽到壹聲口號。
　　“紅日劫盡，白陽當興。”
　　前方有壹堆逃難的平民，聚集在壹起，有壹個同樣穿的破爛，卻穿的很厚的平民，舉著壹本刊印粗糙的藍皮書，神情亢奮，大聲呼嚎。
　　“上天已經降下啟示，白陽聖母即將降臨，天降罪罰，只有聖教之人，才能逃脫苦難。”
　　嚎了幾聲之後，眼看那些平民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他將藍皮書重新揣回懷裏，壹把揭開自己身上穿的棉衣，小心翼翼的揭開壹個口子，露出裏面白花花的棉花。
　　“看到沒有，我以前跟妳們壹樣，差點凍死在道邊，後來遇到了聖教的聖使，賜我棉衣，我才免於凍死，看到沒，最好的棉花，可暖和了，我今天起來還吃了早餐，喝了兩碗粥，筷子插上去不倒的那種！”
　　這話壹出，那些平民的眼神裏，才終於有了壹點變化。
　　壹個帶著帶著兒女的夫婦，忍不住問了壹句。
　　“真的麽？插筷子不倒，還有兩碗？”
　　“真的，入我聖教，妳我大家便都是壹家人，豈有讓家人挨餓的道理？”那漢子連連點頭，就差指天賭咒發誓。
　　商隊的車隊，這個時候，也終於走過了這裏。
　　福伯走上來，看著拉人頭的漢子，壹副慈眉善目，滿臉和善的問道。
　　“這位小哥，我家小姐，聽說妳們在此周濟窮人，大為佩服，想問問妳，妳那本經書，能換給我們嗎？”
　　福伯取出壹小粒黃豆大小的金豆子，遞給對方。
　　那漢子壹看金子，立刻點了點頭，將懷中藍皮書，交給了福伯。
　　福伯道了聲謝，回到了馬車裏。
　　藍皮書擺在桌子上，上書白陽密錄，打開隨意看了兩眼，紙張粗糙劣質，但是刊印卻挺清楚，書籍也挺新的。
　　上面的內容，有壹些簡單的遊方郎中的簡單藥方，還有壹些雜七雜八，普通人的確能用到的小知識。
　　但更多的則是參雜的私貨，經文離經叛道，咒文詭譎，也看不出用途，口號之類的就更多，總結下來，便是入教之後，日日誦經，燒香禮拜，便可得到白陽聖母庇護。
　　死後神魂得聖山牽引，到其中享福，縱然是不幸餓死，也不會變成餓死鬼，會得到聖母賜福，化作可以吃東西的餓鬼，在聖山之中，有棲身之所，也有食物供養。
　　福伯看了幾眼，眉頭立刻緊皺到壹起。
　　“大離有殿下，廣施仁政，這些白陽邪道，蠱惑不了平民，竟然跑到大震妖言惑眾了，而且這麽快就改了經文，刊印成冊，把新出現的餓鬼也添加了進去……”
　　“這般膽大包天？”少女有些震驚，連忙翻到那頁看了幾眼，壹看果真如此，連餓鬼的出現，都成了白陽聖母以身伺道，為餓死鬼找到了壹線生機。
　　“的確是膽大包天。”福伯對此心服口服，這次是真心佩服。
　　他看了壹眼還沒寫好回信的少女，指了指那本書，道。
　　“實在不知道如何回信，就把這本書帶過去吧，那飛劍只用壹次的話，可以多帶點東西。”
　　“說得對，我就告訴她，我遇到了什麽，風土人情也好。”少女點了點頭，同意了福伯的建議。
　　福伯笑著點了點頭，拿著書和書信壹起，走出了馬車。
　　他想了想，又取出四柄飛劍，將其中壹柄激發，化作壹團靈光，將其他三把飛劍、經書、書信，都壹同塞進了靈光之中，而後那靈光便化作壹道流光，沖天而起。
　　車隊壹路前行，到了城鎮之內，也依然能在夜裏，聽到外面有教徒喊著口號，招搖過街。
　　第二天，福伯便找到顧天心。
　　“小姐，我們應該回去了，大震境內，白陽邪祀猖獗，已然有點氣候了，怕是大離的白陽邪道，都已經來大震了，這裏已經不甚安全。”
　　眼看顧天心似乎沒太大反應，福伯立刻補了壹句。
　　“而且，我們再繼續向北走，便超過了五千裏，妳的回信，有可能收不到了。”
　　“好，交易完貨品，我們就回去吧。”
　　……
　　錦嵐山，惻惻看著天上墜落的流光，伸出手壹接，那流光便在她掌中化作了好幾樣東西，那流光也隨之崩碎消散。
　　遠處，老羊擡了擡眼皮，低聲喃呢了壹句。
　　“真是敗家子。”
　　惻惻看著那三把飛劍，也跟著笑出了聲，的確不是壹般的敗家。
　　她看了看書信，同樣只是壹些寒暄和問候，內容也就是加了句，在大震路上，看到有人在招攬教徒，她便換了對方的經書，看了大為震驚，覺得這是分別之後，路上見到的最有說頭的事，便直接給惻惻送來了。
　　惻惻翻了翻經書，看著看著，眉頭壹挑，眼中便有殺氣浮動。
　　“少爺，妳看看這個。”
　　余子清接過經書，從第壹頁開始翻，神態自然，評頭論足。
　　“這經書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洗腦話術，還是有點有用的東西的，那些小方子，對壹般的窮苦人家，還是挺有用的……”
　　隨意評了幾句，看到後面，余子清都氣笑了。
　　“哦豁，這些白陽邪道蹭熱度的水平，當真是壹如既往的高，壹如既往的角度刁鉆。
　　上次蹭荒原的災難，這次連餓鬼都敢蹭了，這次還敢把事全攬在他們身上，成了他們那個聖母的功勞。”
　　他冒死撈回來的錦嵐山，對應經文裏的聖山。
　　他辛辛苦苦種樹，當做餓鬼的棲身之所，布施餓鬼，也對應了經文裏的聖母為餓鬼們的賜福。
　　這麽壹想，余子清放下經文，擡頭看著惻惻，壹副我悟了的表情。
　　“妳說，有沒有可能，這聖母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