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印達爾斯費爾島

　　羅伊在冰海之中劃了三天船，抵達群島最東邊的印達爾斯費爾島。
　　它在史凱利傑群島七大島嶼中面積最小——數個鄉下村鎮、壹片環島的灌木、樹林拼湊在壹起。
　　可這三寸之地又是島民文化的發源地，隨處可見弗蕾雅的祭壇，島嶼中央有著壹座美麗的神廟，坐落在漫長階梯的高處，墻壁上爬滿翠綠的苔蘚、褐色的爬山虎、灰棕色的常春藤。屋檐上站著壹只貓鷹在打盹，許是受到女神呼喚的神聖動物。
　　壹座神聖花園包圍著神廟，鮮花壹年四季盛開，幾棵樹苗修剪得很是精致。
　　明媚的陽光下，鳥語聲聲中，穿著潔白長袍的年輕女祭司們在小橋流水、花團錦簇的庭院中餵雞、耕種、與信徒或者遊客交流，旁邊陪伴著幾位當地的導遊。
　　遠在千裏之外的柯維爾與波維斯的弗蕾雅信徒，與島上的女祭司達成了長期合作協議，女祭司們以合理價格向柯維爾和波維斯人提供印達爾費爾島旅遊套餐。
　　而羅伊意識到這個時間點，後世群島臭名昭著、最兇殘的海盜莫克瓦格還沒來到島上大肆破壞神殿，殺死祭司們，然後受到詛咒，披上狼皮，永墜饑餓煉獄。
　　壹切都美好而安靜。
　　但這不是他的目的地。
　　他離開神廟迅速來到北邊的羅伏藤村，特莉絲告訴過他，與伊達蘭有聯系的奧爾托蘭大法師就隱居住在村子裏。
　　木柵欄環繞下，村莊中坐落著三十多棟簡陋木屋，上午時間，大部分男人還在海上捕撈，院子裏只能看到披著圍裙女人在晾曬魚幹兒，就著木盆刷洗衣服，衣袖下古銅色的胳膊上，肌肉媲美男性。
　　老人躺在藤椅上懶洋洋曬太陽。
　　流鼻涕的小孩兒則帶著狗子快地蹦跶繞圈。
　　村外蘿蔔地裏的村民註意到獵魔人，可他們早已對繁多的遊客見怪不怪。
　　“弗蕾雅神保佑！上午好，閣下需要導遊嗎？”羅伊還在觀察村莊的時候，壹位脖子間圍繞著火紅狐貍皮的年輕男人走到他身前，帶著青澀胡茬的臉上擠出壹抹熱情洋溢的笑容，“我給您最優惠的價格，帶您遊覽島上絕佳的風景、參觀神廟、向至高的弗蕾雅祈禱、品嘗本地特色美食，壹天只需要2克朗。”
　　獵魔人看了他壹眼，墨鏡下的眼神閃過思索之色，特莉絲並不知曉奧爾托蘭的化名，他只能自己想辦法尋找。
　　“那就從羅伏藤村開始如何，給我挨家挨戶介紹村民的情況如何？”
　　年輕人聞言眼中露出壹抹詫異。
　　“實不相瞞，我是來自牛堡的社會關系學和環境生物學教授萊納斯·皮特，”獵魔人皮笑肉不笑地胡扯，“我對群島的文化、風土人情、家庭結構很感興趣。”
　　“奧森弗特大學的教授？”年輕人臉上先是壹驚，這家夥壹身黑色鬥篷，神神秘秘，更像是壹個雇傭兵……和文化人有個屁的關系。
　　“我目前正在研究的課題是——史凱利傑群島的家庭結構、飲食習慣，與珍稀動物藍鰭金槍魚數量之間的關系……目前已經調查完烏德維克島，與托達洛曲家族鐵匠做過深入交流，情況不容樂觀。”
　　“停！”年輕人眼中閃爍壹絲眩暈之色，腦子裏好似被強行塞進大量神秘魔咒，瞬間心悅誠服，“那就依您，萊納斯·皮特教授！兩克朗，我帶您逛遍印達爾斯費爾島！”
　　……
　　“咳咳，”導遊克洛特清了清嗓子，指向左手壹棟庭院裏種著兩棵樹的木頭房子“這是咱們羅伏藤村最尊敬的閣下，弗蕾雅女神的祭司長烏伐的家……祭司長把壹生都奉獻給了女神，不曾結婚生子，日日夜夜為印達爾斯費爾島的民眾祈福。其行可敬可佩。”
　　羅伊看了眼院子裏繩索上晾曬的幾身潔白祭司服。
　　“群島所有人都尊敬弗蕾雅女神？”
　　克洛特聞言怪怪地看了壹眼“萊納斯·皮特”，堂堂教授，居然提出如此弱智的問題，臉上卻保持著微笑，
　　“那是當然，閣下，我們史凱利傑人的祖先歐特克爾抵達群島時，遭遇暴風雨，險些死在海上，幸好仁慈的女神賜下風管，讓他吹響風管平息了風暴，歐特克爾才能安然無恙地登上我們腳下這座島嶼，繁衍生息……才有了史凱利傑人……從此，我的同胞們開始信仰弗蕾雅女神……”
　　克洛特褐眸中的尊敬轉變為唾棄，
　　“不敬女神，就是背棄祖先，那還能稱得上人嗎？”
　　獵魔人笑了笑，反問，
　　“我怎麽聽說史凱利傑的船隊經常劫掠其他神明的豐饒神殿，比如梅裏泰莉、天空之父歐文……”
　　克洛特咧嘴露出白牙，理所應當地說，“搶劫是史凱利傑的傳統，而我們只尊敬弗蕾雅，其他的所謂神，對我們而言沒有意義！”
　　“如過島民冒犯了弗蕾雅呢？”
　　“那他將受到所有同胞的唾棄和敵視，生不如死的詛咒將伴隨他終身！”
　　……
　　“這位是羅伏藤村的鐵匠曼蘇爾大叔的家……”
　　“跟托達洛曲比如何？”
　　“您太看得起他了。托達洛曲是史凱利傑的驕傲，而曼蘇爾大叔，呵呵，不是我貶低他，最多幫咱們這些個漁民打磨魚叉、修理漁網，制造點鋤頭和鐵盆。”
　　……
　　“這戶是米吉提大叔的家，他家婆娘很是了不起，為他生了五胞胎，咱們的領主老爺多納·安·辛達為了表彰她對印達爾斯費爾的貢獻，每個月為她提供吃穿用度，直到五個孩子全部成年。”
　　克洛特看著院子穿著開襠褲、坐在泥巴堆上玩耍的小家夥，眼中閃過羨慕，接著右手錘擊胸膛，朝著院子中央行了個禮，“可惜，米吉提大叔幾個月前隨著克拉茨大人壹起支援辛特拉的兄弟，抵抗尼弗迦德黑甲軍入侵，結果壹去不返。連屍骨都被尼弗迦德畜生糟蹋。”
　　克洛特表情肅然道，
　　“但他的靈魂，必然已經投入弗蕾雅的懷抱。”
　　羅伊這時才想起，辛特拉之戰，史凱利傑架著數十艘龍船前往支援，同樣傷亡慘重，回返的人不足十分之壹。但這段時間，他並未從島民身上感受到太多的哀傷的情緒。
　　也許對島民而言，戰死並非什麽難過的事。
　　跟天際省的諾德人有些類似。
　　……
　　“這棟房子……”克洛特走到存在東頭，壹棟稍微破舊不堪的木屋外，屋外院子裏長滿雜草，墻壁上結著晶瑩的蛛網，墻體開裂，顯然許久無人居住。
　　“奧爾托蘭曾經住在這棟房子裏。”
　　“妳說啥？”獵魔人瞳孔收縮。
　　“奧爾托蘭。”
　　“嘖嘖，”羅伊心頭暗嘆，那位大法師該有多高傲啊，隱居鄉下連個名字都懶得改。
　　不過轉念壹想也對，老實巴交的史凱利傑漁民和莊稼漢又怎麽認得出他的真實身份？
　　“能不能仔細講講，奧爾托蘭長什麽樣，性格如何？”獵魔人走進了破敗的小屋，天花板，橫梁上盡是灰塵，四周空蕩蕩，只剩幾口被蟲子蛀爛的置物櫃，鍋碗瓢盆也無，幾乎稱得上家徒四壁，
　　“萊納斯先生認識他？”
　　“我有壹位熟人和他同名。”羅伊瞳孔中射出懷念之色，“所以有些好奇。”
　　“奧爾托蘭看上去四十多歲……金發黑眼，長相成熟英俊，”克洛特瘦削的手掌輕撫粗糙而多青苔的墻面，回憶道，“身高大約六尺二，體型勻稱，酷愛穿著壹身灰色的樸素長袍。上下嘴唇留著精致的胡須。”
　　羅伊頷首，這跟特莉絲的描述壹致。
　　“我第壹次見到他，就感覺他跟別的人不壹樣，穿著打扮，氣質、言行舉止都不像是史凱利傑人的本地人，說起來更像是壹個文化人。”克洛特語氣壹頓，眼中泛起異彩。
　　“他真是您的朋友嗎？壹個奧森弗特教授的朋友？”
　　“奧爾托蘭閣下才華出眾，曾經在牛堡大學做過壹場關於生物學的別開生面的演講，我至今記憶猶新。”
　　“聽您這麽說，他還是壹位大人物！”克洛特仿佛解開了某種謎題，猛地壹揮拳頭，臉色振奮，“難怪他平時態度如此地高傲、淡漠，原來是跟我們這群鄉下人沒有共同話題。”
　　“他的脾氣很古怪？”羅伊在壹個墻角蹲下身體，獵魔人感官之中，除了老鼠、蟑螂、等小動物昆蟲出沒的痕跡，沒有任何異常。
　　他不禁心頭擔憂起來，若是奧爾托蘭已經離開村子，那線索豈不是斷在這裏？
　　“奧爾托蘭大叔在村子裏總共也就住了不到壹年，和大家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很長壹段時間，他要麽待在屋子裏，要麽外出，到很晚才回家，沒人知道他白天幹了什麽。”
　　羅伊卻心頭壹動，外出？島上會不會存在他的秘密實驗室？
　　“妳知道他去哪兒了嗎？或者他最可能去什麽地方？誰知道他的下落？”羅伊拍去手上的沙土，目光看向年輕人，帶著壹種不容抗拒的魔力，
　　“讓您失望了，奧爾托蘭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離家之後再也沒回來。算起來他已經失蹤壹年兩個月了。”克洛特搖頭嘆息，“甚至沒有跟他的妻子留下只言片語。”
　　在特莉絲的描述之中，奧爾托蘭活了三百多年，但為人感情淡漠，習慣獨來獨往，把畢生精力都投入了魔法改造實驗，是個不折不扣的研究狂人。
　　這突然多出來個妻子，實在令獵魔人始料未及。
　　“他妻子呢？”
　　“住在村子另壹頭的紅房子裏，叫做艾娃……”克洛特眼神八卦地說，“丈夫失蹤之後不久，孤苦無依的艾娃就改嫁給了羅伏藤村裏的漁民法赫德，差不多有壹年。”
　　羅伊目光轉動，這女人敢給壹位大法師戴綠帽，不怕被火球轟成碎片？
　　“艾娃是本地人嗎？”
　　“史凱利傑人，聽說出生於大史凱利傑島，被奧爾托蘭帶過來定居。”
　　“他們夫妻關系如何？”
　　“萊納斯閣下，冒昧地問壹句，妳這麽問有什麽目的？”年輕人有些搞不懂了，這位教授究竟是來旅遊，還是調查戶口。
　　“哈哈，純粹好奇，這位熟人會找個什麽樣的女人。”
　　“艾娃女士是個難得的美人兒……”克洛特頗為羨慕地說，“身材高挑、五官清秀……雖然也來自鄉下，但不像別的女孩兒那麽土裏土氣。可惜奧爾托蘭不懂得珍惜……村裏人都知道，他對妻子的態度相當冷漠。”
　　羅伊嘆了口氣，心頭升起不祥預感。
　　“大法師可千萬別是心血來潮隨便找人結個婚，玩膩了就說拜拜。”
　　但那些私生活混亂的長壽者，不都是這種作風？
　　追求新鮮感。
　　接下來，獵魔人將這間破敗不堪的房子裏裏外外搜索了壹遍，確認不存在任何暗門、地下室。
　　跟著克洛特找上了艾娃。
　　……
　　壹個金發碧眼的女人站在紅房子外的門檻邊，秀發整齊紮在腦後，壹身粗獷的皮毛外套、也無法掩蓋她頗具風韻的嬌軀。
　　二十歲的年紀，皮膚細膩光滑，小巧的鼻子，柳眉櫻唇，臉頰帶著壹種被幸福生活澆灌出的快樂笑容，嗓音清脆動聽。
　　嘴角壹顆美人痣，為清純之中增添了壹絲動人的嫵媚。
　　連見過慣了美人兒的獵魔人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守護加持觀測技能，確認她只是壹個普通人。
　　“這位是萊納斯·皮特教授……來自——”
　　“奧森弗特。”羅伊微笑著朝女人伸出手，後者楞了壹下，瞬間被他這身黑鬥篷、大墨鏡給唬住，情不自禁伸出指尖和他輕輕壹握，“艾娃夫人，我就長話短說。”
　　“我和您的前任丈夫奧爾托蘭是至交好友，有些事情想請教您。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讓我們進院子裏說話？”
　　“什麽奧爾托蘭，我不認識！”女人臉上笑容壹凝，矢口否認，但獵魔人分明註意到她眼中壹瞬間閃過極為復雜的神色。
　　女人想關上橡木門。
　　然而羅伊搶先壹步用大腿抵住門縫，同時身體擋住背後克洛特的視線，左手隱蔽地在女人面前勾勒出青色倒三角符咒。
　　“別緊張，夫人，我只想和妳友好洽談壹番，無論有沒有線索，談過之後我就離開……”
　　“那……妳進來吧，”女人眼神呆滯，轉身走進屋內，獵魔人緊隨其後，卻又把壹臉懵逼的克洛特關在了大門外。
　　年輕導遊苦笑著當起了守門神。
　　……
　　屋內的裝潢簡單卻幹凈，除了壹個鯊魚頭骨標本，壹張熊皮地毯、沒有太多裝飾品，大多數角落整齊堆放著生活用品，布置相當溫馨。
　　“妳剛才為什麽急著否認，他給妳留下了壹些糟糕的回憶？”獵魔人問，摩挲著屁股下的長凳。
　　“沒錯，”沙發對面的女人，情緒被法印引動，臉頰染上憤怒的紅霞，“我不想再跟這個令人作嘔的負心漢扯上任何聯系，不管他多有錢！”
　　“他告訴過妳身份和職業嗎？”
　　“他不是壹個商人？年輕時在朗·愛塞特經商，攢了壹大筆錢，提前退休養老。”艾娃壹臉篤定地說。
　　羅伊搖頭。
　　不，不，他是壹個著名的法師，曾經在裏斯伯格堡壘裏協助阿爾祖研究出了獵魔人。
　　可憐的女人，對真相壹無所知。
　　“那他究竟去了哪兒，我找出線索，就不再打擾妳。”
　　“壹年前奧爾托蘭沒留下任何口信就消失！”女人將大廳中央篝火堆兒上的上鐵鍋熬煮的土豆燉魚使勁攪拌了幾下，憤怒地手臂發顫，然後坐在獵魔人對面的沙發上，雙手交疊地撐住下巴，似乎想通了什麽，又松了口氣，“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離開，從此再也沒回來！”
　　“他失蹤前，有沒有什麽異常表現？”
　　女人沈默片刻，明亮的眸子裏閃過壹絲掙紮，
　　“壹如既往地讓我痛苦，傷透我的心。”
　　“具體點？”
　　女人沈默，這個問題顯然觸及她的心理底線，亞克席居然也沒能讓她開口。
　　“除了妳們的家，他有沒有經常去某個固定地方？”羅伊換了個問題。
　　既然那個廢棄的房子裏沒有明顯的魔法殘留痕跡，那麽島上必然有奧爾托蘭的另壹個秘密實驗室。
　　“經常離開羅伏藤村，到野外閑逛，也許是別的什麽地方。”女人無奈搖頭。
　　獵魔人苦惱地拍了拍額頭，難不成他要搜遍整個島嶼，“那麽從頭說起吧……妳和他是怎麽認識的？”
　　也許她的陳述之中，自己能找到點線索。
　　“那是在兩年前，大史凱利傑島，壹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我在漁船上收網，漁網很重，勒得我手指疼，網到了不少好東西，我為了更好地使勁兒，身體在船舷邊壓得很低……誰也沒料到忽然會有壹個浪頭打過來，把我拍進了海裏。”
　　“我暈了過去，甚至夢到沈入海底，身體被魚兒吃成骨架子。”女人臉上浮現壹抹後怕，握緊了纖手，指節發白。
　　“那時候，不出意外，我該已經回歸弗蕾雅的懷抱……可當我在海岸礁石邊，嘔吐中醒過來的時候，他，奧爾托蘭，就像壹位救死扶傷的騎士壹樣出現在我面前，沖我溫和壹笑。攙扶起我虛弱的身體，為我披上厚實溫暖的外套，體貼地把我送回了家。”
　　女人眼中放著光，就像壹位在描述夢中情人偉岸身姿的懷春少女，但這光芒來自於亞克席法印對記憶的發掘，很快，被她自身的逆反情緒壓制了下去。
　　“後來，事情很簡單，我和救命恩人開始約會。雖然他看起來已經年紀不小，而且對人不假辭色，說話語氣冷淡。但壹來他出手很闊綽，經常為我和我的家人購買禮物，二來，我能感覺到他的真心，當時他應該是愛我的。”
　　沒錯，羅伊心頭說，這就是術士的愛，喜新厭舊啊。
　　珊瑚除外。
　　“我和他相處了不到半個月就結了婚。”艾娃說，“婚後，他認為大史凱利傑島太過鬧騰，就帶著我搬到了更加偏遠的印達爾斯費爾島，壹起在羅伏藤村安了家。”
　　“最初的四個月我們過得很幸福……我們成天膩在壹起……我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愛意，他對我幾乎言聽計從。”
　　羅伊挑了挑眉毛，這不符合大齡研究狂人的作風啊，怎麽突然就變成戀愛腦。
　　“他壹直跟妳在壹起，沒有偶爾消失幾天？”
　　“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床上度蜜月！”
　　羅伊嘴角壹抽，這大法師還真是老當益壯。
　　“可幸福的時光短暫。”女人明眸中的神采暗淡了下去，“也許男人都是那麽喜新厭舊吧……如膠似漆的四個月後，他開始無緣無故地失蹤。壹開始壹周離開兩天，後來變成壹周三天……再後來，壹周回來壹天……”
　　“我壹直想和他好好聊聊、告訴他我的擔心……可他老是沒時間，總是見不到人影！”女人鐵青著臉抱怨，壹副欲求不滿的模樣！
　　“妳能理解那種感受嗎，萊納斯先生？”
　　羅伊幹脆地搖頭。
　　她歪著腦袋絮絮叨叨，發出壹連串質疑，“新婚後四個月，他就讓我獨守空房……我壹個人躺在雙人床上的時候，腦子裏就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去了哪兒？為什麽不跟我解釋清楚？為什麽不回饋我的關心——他不愛我了嗎？”
　　“我越是亂想，越是感覺孤獨、寂寞、冰冷，難受得想要吐血！”
　　她深吸壹口氣，眼中閃過痛苦之色，
　　“我開始整宿整宿的失眠，要麽作噩夢……夢到各種恐怖的場景，我怕得要死，我想要找個人傾述，可他不在家。”
　　“後來他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他會改壹改，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他變本加厲地折磨我。”
　　女人說到這裏，深吸壹口氣，碧色眼眸中浮現出壹抹絕望，
　　“他開始和別的女人鬼混！”
　　羅伊嘆了口氣。
　　奧爾托蘭怎麽忍心傷害這麽壹個如花似玉，又對他癡心壹片的美人。
　　可壹想到在被司皮梗殺死的阿爾格農日記裏的稱呼，又釋然了。
　　冷酷無情的奧爾托蘭，果真貼切！
　　“那個女人是誰？”他語氣盡量輕緩地打斷了女人的自述。
　　“我不認識，我也沒有親眼見過，但村裏的壹個鄉親，在北邊港口工作的艾吉親眼見到他帶著花枝招展的姑娘下了朗·愛塞特而來的旅遊船，而且不止壹次。他背叛了我！”
　　羅伊謹記在心，所以他得聯系到這個艾吉，找到姑娘。
　　“我抓住機會質問過他，他也默認了，我索要壹個解釋，但他只是對我笑！”
　　“哈哈，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我最愛的男人，壹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
　　“我的內心飽受煎熬，我實在受不了他的不忠，所以有壹次選擇了自殺！”
　　她掀起了左手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和上面壹醜陋猙獰的割痕。
　　獵魔人心頭壹跳，這女人從前倒是壹個情種。
　　“後來他還對我做出壹件更加過分的行為。”
　　“這讓我看透了他，徹底放棄！”女人長長呼了口氣，看向窗外，路邊繁花開放，語氣哽咽，“他的消失，是弗蕾雅神對我的恩賜！我終於從噩夢、煎熬和痛苦中解脫，我現在的丈夫為人老實，體貼，對我很好。”
　　“我很幸福！”
　　眼眶泛紅，湧出壹絲晶瑩，她捂著臉抽泣起來。
　　大廳另壹頭，貼著窗戶的嬰兒車裏，也傳來男孩兒的哭泣，似乎在為媽媽傷心。
　　羅伊明白搖頭，奧爾托蘭傷害這個女人很深啊。
　　“好吧……女士，妳需要安靜和休息。我下次再來打擾。”
　　獵魔人往她手裏塞了十個克朗，推門、離開。
　　屋外的暖陽，驅散壓在他心頭的陰霾。
　　先去找艾吉打聽跟奧爾托蘭接觸過的幾個妓女的下落。
　　“萊納斯先生，我怎麽聽到了女人的哭聲？”克洛特盯著獵魔人的臉。
　　“艾娃女士的確被奧爾托蘭傷透了心，回憶往事難免有些情緒波動……現在，妳帶我去見見艾吉。”
　　“您指的是在北邊港口工作的那個守衛。”
　　“是他！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