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別丟下我

　　羅伊跟隨著雪蕊重新回到鎮子裏，少女的腳步出乎意料地迅速穩健，絲毫不遜色於任何壹個嫻熟的山林獵人，壹雙精致的腳丫卻沒有半點瑕疵。
　　兩人穿過鎮子西邊的茂密薊叢、轉個不停的古老水車、潺潺流淌的溪水。
　　來到懸崖峭壁下，山間瀑布流經的壹座神殿廢墟——立柱和墻壁上纏滿青藤、到處都是灰色的破舊和荒涼。
　　這裏空無壹人。
　　只有狐貍、老鼠等小動物不時爬過，這裏是它們的樂園。
　　而就在瀑布和廢墟的交匯處，聳立著壹道黑色的石門。
　　雪蕊輕輕推開門，門內別有洞天，首先是壹座綠植繁茂，火光通明的走廊，這裏氣候明顯比外界更加溫暖，空氣清新怡人。
　　“哇嗚……這裏是妳的秘密基地嗎？”羅伊環目四顧，周圍存在壹些生活的痕跡——稻草和毛毯鋪就的床、熄滅的篝火、儲物櫃，還有簡陋的書架。
　　“嗯，我想安靜的時候偶爾會自己在這邊待壹會兒，”雪蕊溫潤的小手壹把抓住獵魔人的手，“來吧，我給妳看壹個驚喜，感謝妳之前的成全！”
　　她拉著他，穿過了走廊，進入山體內部。壹個生機盎然的室內花園，綠樹成蔭，花草茂盛，清澈的山泉貼著巖壁簌簌滑落，繞著花園轉壹圈，又湧出山洞。
　　洞頂壹口連通外界的孔洞透入熹微的夕陽，火盆昏黃、螢蟲飛舞，半空彌漫著壹股淡淡的白色霧氣。
　　好似人間仙境。
　　而就在這座綠色的花園之中，有壹片潔白大理石鋪就的樓梯。
　　雪蕊拉著獵魔人徑直走上樓梯，不久，羅伊目光壹凝，袖珍的圓形廣場上用木架子支撐著壹幅油畫——壹高壹矮兩個人沐浴著晚霞和水汽的背影坐在水車下的小河邊。
　　他們肩膀幾乎貼在壹起，伸向半空的兩雙手，向著放生的藍蝴蝶和帝王蝴蝶揮手告別。
　　朝著對方的半張臉上，顯露笑顏，女孩兒純真、甜美、男生英俊。
　　眼神默契，無比地登對！
　　“當當當當！”雪蕊含笑站在畫框前，翠綠的眸子亮晶晶，“這就是我承諾給妳的驚喜，我們在古老水車邊，捕捉蝴蝶的畫面，妳喜歡嗎，金眼哥哥？”
　　“唔……”盡管羅伊之前對她那幼稚的願望有些不耐，現在這壹刻，臉上還是忍不住露出壹絲感動。從來沒有誰，這麽對他。
　　哪怕是珊瑚。
　　他又想到了老漁民的條件，讓雪蕊開心，嗯。
　　這麽漂亮又熱心的小可愛，誰不喜歡了？
　　他真誠地笑道，“我愛死它了，我沒想到妳畫畫的本領也壹點不比跳舞差。”
　　“這很美麗，我很享受這個驚喜，謝謝妳，雪蕊。”羅伊註視著她的眼睛真誠地說，
　　少女頓時捂著胸脯松了口氣，好似百靈鳥般快活地原地轉了壹圈，舞姿優美讓人側目。
　　“喜歡就好！那麽現在，我能提出第三個願望了嗎？”
　　“請說，”羅伊眼含欣賞地掠過那幅畫和女孩兒，
　　“我……”雪蕊囁嚅了壹下，加油鼓氣似地揮舞了壹下粉拳，“我想讓妳搬進紅山鎮，成為這個家庭的壹員！大家都願意，卡洛琳也會同意的，然後我們壹起玩，每天早上我們起床壹起吃飯，就像壹家人壹樣。上午和下午可以去海灘和瀑布那邊玩耍。晚上妳可以幫我想點新的舞蹈動作，妳從外邊來，見識廣闊肯定沒問題。感覺如何，金眼哥哥？這很棒吧？”
　　羅伊臉上的笑容凝固，深吸壹口氣，搖頭，
　　“雪蕊，哪怕我想，我也不能留下來……我之前怎麽說的，我要找到山姆，因為我必須出去，還有很多人在等我。”
　　“他們對我很重要，我無法割舍。”
　　“可為什麽了？紅山鎮比其他地方好得多，沒有壹個人生病或者挨餓，大家都很熱情友善，而且從來沒有糟糕的壞天氣。”少女臉色唰壹下慘白，嬌小的身體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壹步，
　　“雪蕊，我……”
　　“是因為我嗎，我就是壹個惹人討厭的蠢丫頭，總愛幻想的蠢丫頭，我的遊戲讓妳感覺愚蠢和無聊了嗎？”她突然擡起頭，柔軟的聲音帶著壹股堅定，“但我保證，我會改變這壹切的，讓妳高興！”
　　“雪蕊！”
　　她突然摟住肩膀，好像感覺很冷，“我……我只是不想讓妳離開，沒有妳，我就會獨自壹人，我不想再孤單了，求妳！”
　　羅伊保持緘默。
　　直到他聽見少女撲通撲通的心臟要蹦出胸膛。
　　他轉移了話題。
　　“雪蕊，我有壹些問題，進入紅山鎮開始，我壹直覺得很奇怪……妳應該明白我指的是什麽吧？天邊夕陽，還有別的鎮民，為什麽沒了我妳就是孤單壹人？”
　　“我的確有些事實想告訴妳……”她擔心地說，“可我又害怕，妳會像其他人壹樣變得討厭我。”
　　“怎麽會了……”羅伊有些聽不明白，“而且鎮裏的大家不是都很喜歡妳嗎？”
　　“可從前並不是這樣，我做出了壹些改變。”她垂下頭，語氣斷斷續續，“我從來沒有希望大家被困在這裏，但這是讓他們愛我的唯壹方法，妳相信嗎？”
　　“他們被困在這裏？”羅伊心頭壹跳，想到了無法啟動的傳送，“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請聽我慢慢解釋……”少女悠然嘆息，隔了好壹會兒，才嗓音發顫地回憶，
　　“從前，鎮裏的大家非常討厭我，每當我從街上走過的時候，男人們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充滿了欲望，好像要剝下我的衣服、吃掉我，女人們都用充滿敵意的眼神割我的皮膚，並在背後咒罵我小婊子，朝我吐口水。”
　　羅伊滿臉難以置信，這真是那群熱情洋溢、樂於助人的鎮民的本來面目？
　　前後變化未免太過劇烈了吧，究竟發生了什麽？
　　“因為我和他們長得不太壹樣……卡洛琳說，我長得太漂亮了。”
　　羅伊插話道，“不是因為妳幫他們找到了礦脈，讓鎮裏面日子變得好起來，然後他們才喜歡了妳？”
　　“這只是我給大家灌輸的原因。”
　　灌輸？羅伊心頭湧起壹種不好的預感。
　　“真正的變化都是從那個老男人去世後發生的。”雪蕊突然蹲坐於地，雙手摟住膝蓋，下巴搭在膝蓋上，翠綠的眼睛放空，用壹種極為傷感的語氣陳述，“有壹天，壹個老男人路過我家房子時，我正在門口乘涼，他突然死死抓住我的手，摸我的大腿，我害怕極了，我推開了他。”
　　“他跌倒在地因為意外心臟停止了跳動，但別的人說是我幹的。是我用魅惑的妖法殺死了他，我是個放蕩的女孩兒，壹個小婊子。”
　　羅伊揉了揉太陽穴，眼前閃爍壹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
　　怎麽可能？
　　過去紅山鎮鎮民根本不友善不熱情，而是壹群愚昧無知的暴民？
　　也對啊，這才是壹個偏僻落後的小鎮子應有的狀況，眼下的熱情、友善，才是虛假的偽裝！
　　雪蕊突然香肩輕顫，仰頭看著羅伊，眸子裏晶瑩的淚珠兒在打轉，委屈地說，
　　“但這是壹個謊話，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他們這樣說只是因為他們壹開始就對我不懷好意！”
　　“然後了？”
　　“他們帶走了屍體，然後趁著天黑闖入我家！我和卡洛琳正在床上休息，突然他們試圖強行拉走我。”
　　“我尖叫著哭了，卡洛琳擋在我身前，打了那個男人壹巴掌，然後……然後……”
　　“他從外套裏拔出了刀……母親用手抓住了刀刃，但她力氣太小了。”
　　“他殺了妳的母親？”羅伊面無表情，語氣平靜，眼神卻燃燒著憤怒。
　　“他只是刺傷了她的腹部，但是壹下又壹下，突然間到處都是血、地板上、墻上、衣服上。”她的眼淚也順著下巴壹滴滴落下。
　　“之後他們似乎害怕了，壹哄而散，朝我們的房子丟了壹把火。”
　　“我抱著卡洛琳躲在墻角，鼻子裏充斥著嗆人的煙，我的肺好像被烤著了，壹直咳嗽、無法呼吸，然後——”
　　“我撿到的那條項鏈，那上面的雕像山姆·古恩瓦瑞先生對我說話了。”
　　“等等，山姆是壹條項鏈的墜飾？妳壹直把它戴在身上？”羅伊眼皮直跳，壓下心頭的憤怒，難怪當初對方傳話拿到它。
　　“是的，就是我在這座室內花園裏撿到的，它躺在這個圓形廣場中央。”雪蕊回憶著，眼睛開始放光，“我第壹眼看到它，就喜歡上它，從那以後把它隨身攜帶。”
　　她的掌心摸了摸胸口的衣襟，能看出那個有壹枚異常的凸出。
　　“我沒有盡早告訴妳，因為我害怕妳得到它就會馬上離開。”
　　“那壹天，它告訴了妳什麽？”
　　“它說它可以讓壹切變好，它可以讓我的所有願望都成真，只要我敞開心扉接納它。”
　　接納？是指的附體嗎？
　　羅伊臉色凝重，這個山姆究竟是什麽玩意兒，它又對紅山鎮做了什麽？
　　“我答應了他，然後我失去了意識，睡了壹覺。”她臉上浮現出奇異的神采，眼前閃過當時那種難以置信的畫面，“第二天，我的家是如此的美麗和光明，煥然壹新，媽媽不再流血，她健健康康地坐在我的床上，輕輕摟住我跟我說，我只是做了壹個噩夢，我該出去瞧瞧。”
　　“我照做了，然後發現鎮裏的大家變得不壹樣了，不再歧視我、欺負我，而是把我當做親人壹樣疼愛。每個人都喜歡我，壹開始我高興壞了。”
　　“那個銀礦呢？”
　　“我腦子裏是這麽想的，所以大家也這麽篤信不疑，這才是正常的變化，妳覺得呢？”
　　羅伊臉色變得很復雜，既高興，又有些擔心。
　　“這麽說，這個太陽壹直不落山，也是妳的想法？妳控制著紅山鎮裏的壹切？”
　　雪蕊額頭貼近膝蓋，抿著花瓣似的嘴唇，默認。
　　“那麽妳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羅伊問，
　　“這裏完美符合我的期望，但和普通的世界又不太壹樣。”
　　“我認為，雕像能影響鎮子裏的人們，大家都只是在做著我希望他們做的事。”她話音壹頓，垂下頭，“他們就像是娃娃和傀儡，完美得不真實。”
　　“我心裏面告訴自己，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我將和大家永遠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很開心！”
　　她話音壹轉，
　　“然而，過了不知道多久，我意識到始終差了點什麽。所有人都在按照我心底的想法行事，包括卡洛琳，我好像……”她深吸了壹口氣，嗓音變得微弱，隱隱帶上壹絲哭腔，“壹直在跟自己玩。”
　　“直到妳出現……妳剛進入鎮子我就註意到了。”雪蕊盯著他，眸子裏滿是火熱和感動，“曾經也有別的人從外面進來，但很快就失去了自我，變成‘娃娃’，妳和他們不壹樣，並沒有被我的想法左右，妳還保持著自我的意誌。”
　　不，沒準我也受到了壹點影響。
　　羅伊心頭說。
　　……
　　“妳能把這壹切恢復正常嗎？”
　　“只要我懇求山姆，應該可以，但是，那麽做大家都會消失吧？他們已經好多年沒有生病或者衰老，也許已經活過了壹個常人的壽命極限。”她擔心地說，
　　“也可能解除這壹切，他們又變回那副討厭我的樣子。”
　　“而且，妳也會離開，丟下我，我再次變得孤獨壹人。”
　　“所以，抱歉我做不到，金眼哥哥，妳跟我壹起留下來吧！”
　　“雪蕊……”羅伊目光擡高，掃過這景色怡人的花園，又迅速回到女孩兒純真甜美的臉蛋上，嘆息道，“問問妳的內心，妳是寧願繼續待在這個自我編制的理想之境裏，還是結束這壹切？看看外面真實的世界。”
　　“也許外面會比紅山鎮殘酷，但也可能會比它更有趣。”羅伊沈聲道，“如果妳不願意，不如帶上山姆·古恩瓦瑞的項鏈，跟我壹起離開紅山鎮！”
　　……
　　“我、我很害怕……”少女語氣急促，連手指和牙齒都在打顫，喉嚨裏發出恐懼的嘶嘶聲，“如果解除了這壹切，紅山鎮又會發生什麽？到時候，大家都不在了，萬壹妳丟下我跑了呢？”
　　“我說到做到，如果我能出去，”羅伊微微揚起下巴，直視她的眼眸，壹字壹句地保證道，“我肯定帶妳壹起，我以獵魔人的名譽起誓！”
　　“也許妳是對的……”雪蕊似乎從他堅定的表情中獲得了壹絲勇氣，自言自語地說，“妳從壹開始就對我那麽友好、耐心，幫我完美地實現了兩個願望，讓我體驗到很久不曾有過的快樂。”
　　“可我把山姆先生給妳之後，這壹切都消失了呢，包括妳也消失了，我很害怕……我不想妳死。”
　　“不會的，我保證……”羅伊再次強調，並朝她伸出了手。
　　“好吧……我相信妳，金眼哥哥。”少女白瓷般的皓腕伸進了衣襟，纖手捏住了壹枚吊墜，接著臉色怔然，“山姆先生又跟我說話了……”
　　“說了什麽？”羅伊緊張地問。
　　“我把它給妳，紅山鎮會改變。”
　　“那等等！”羅伊心頭壹顫，對方那句“相信”，讓他改變了想法，“我打算繼續在紅山鎮待壹段時間，找找看有沒有更穩妥的辦法，離開這裏。”
　　雪蕊聞言默然良久，忽而仰起臉沖他甜甜壹笑，梨渦，貝齒，精致的五官，讓她美得好似雕塑，她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不用了……就在剛才我已經做出決定……”她明明在笑，然而眼淚卻不受控制地順著白凈的臉頰滑落，她手指發顫地拭去淚珠，“金眼哥哥說得對，與其自我欺騙，不如出去看看。”
　　她朝他靠了過來，金色的馬尾辮在腦後跳躍，翠綠的眸子滿含期待地凝視著他，
　　“妳會帶我壹起走的，妳不會拋下我壹個人，對嗎？”
　　“嗯！”
　　她雙手捧出了壹枚吊墜，重重地塞進獵魔人掌心，那麽用力，仿佛要把生命和靈魂都交出去。
　　而羅伊攤開掌心，豁然看到壹個古怪的男人雕像——敕旗母馬客棧裏，那個法師裝束的男人，然而壹晃眼，雕像表面驟然大變，變成壹個渾身皮膚覆蓋骨刺和角質交錯的猙獰甲胄的詭異人形。
　　漆黑和緋紅的光芒在甲胄表面流轉不定。
　　額頭壹對向後彎曲的羊角、臉色黝黑，帶有黑玫瑰般邪氣紋面。
　　而嘴角浮現壹抹戲謔的笑容。
　　“哈哈哈，妳抓到了我，幹得漂亮！獎勵給妳了，但妳千萬要抓穩！別讓她從指尖溜走！”
　　它沖獵魔人眨了下眼睛，後者如遭雷擊，身體乃至靈魂都開始戰栗。
　　……
　　“金眼哥哥，我感覺不太舒服……”雪蕊突然擰著眉頭，輕喚了壹聲，纖細的身體開始發軟。
　　羅伊捏緊吊墜，上前壹步，把她摟在懷裏，緊張地端詳她的臉。
　　“妳哪裏不舒服？”
　　“痛。”
　　“幫幫我，有什麽在燒我……好痛，幫幫我！”她精致的五官迅速扭曲變形，裙擺外的脖子上，手掌上，小腿兒上，皮膚開始龜裂，先是浮現水泡，然後就像被火燒過壹般變成醜陋的猩紅結痂。
　　“啊！”
　　她開始放聲尖叫。
　　不！
　　“雪蕊，堅持住，會有辦法的！”
　　羅伊緊緊摟住這滾燙的，熱得灼人的嬌小身軀，表情冷靜中透出瘋狂，下壹秒打開包裹，取出了收藏已久的橡實，餵進她的燒起水泡的嘴唇。
　　屏氣凝神地觀察。
　　神色慘然。
　　橡實無濟於事，變化仍然在繼續。
　　雪蕊渾身都變得通紅透出血色，皮膚開裂融化，露出破損的肌肉、慘白的骨骼。
　　“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中，那枚吊墜綻放出無盡的蒼白火焰將兩人淹沒，天搖地動。
　　獵魔人腦袋像是炸開壹樣。
　　末日降臨了嗎？
　　周圍萬事萬物都在動蕩。
　　他的心臟被誰緊攥著，他喘不過氣來。
　　他就像站在懸崖峭壁之間，四面是流水。
　　他唯壹能做的就是把女孩死死護在懷裏，縮著身體。壹動不敢動，甚至不敢往下看。
　　下面是萬丈深淵，凜冽的罡風不停刮來。
　　如同成千上萬把刀子在剔他的血肉筋骨、生不如死般的煎熬。
　　他唯壹能做的，只有死死地抱住懷裏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漸漸消失，他耳邊響起壹股猖狂的笑聲。
　　“唔哈哈！”
　　……
　　“妳究竟是誰！妳對她做了什麽？”
　　“吾名桑吉恩，我不過是按照她的想法，讓她恢復本來的面目。”
　　“但妳忘了嗎，這也有妳的功勞！”
　　“人心不足，這就是貪婪啊！如果她安於現狀，那麽這裏壹切將繼續維持下去，只要我的力量還在！”
　　“可妳引發了她心底的貪婪，讓她親手毀滅了這壹切。”
　　“不愧是喝贏我冠軍。現在，妳可以獲得比賽的獎勵，她屬於妳了！”
　　“唔——”
　　眼前無盡的白光逐漸褪去，七孔流血的獵魔人睜開眼睛。
　　哪怕用掉了激活，生命和魔力仍然降到了百分之十以下。
　　這裏是？
　　壹片廢墟。
　　雜草叢生，房屋焦黑，四處盡是斷壁殘垣。
　　破爛的門框下、荒蕪的庭院前，隨處可見幹枯的腿骨和頭骨，時間太過久遠，鈣質都流逝大半，變得纖細而灰敗。
　　這地方至少上百年無人居住，徹底淪為廢墟。
　　那個安居樂業，民風淳樸的紅山鎮，真的只是壹個幻象嗎？
　　他看了眼身前，那枚吊墜詭異悄然化作壹把長劍，十字護手，劍刃雪亮爬滿精致符文。
　　正是敕旗母馬中見到的那壹把。
　　可為什麽，橡實沒起效？
　　“金眼哥哥，我想起來了。”懷裏的雪蕊氣息奄奄，她和紅山鎮壹樣面目全非，她變成壹個重癥燒傷病人，恐怖的臉頰朝著他，只有那只左眼仍舊翠綠、純真，閃閃發光，
　　她就像壹朵枯萎雕零的花朵。
　　“原來我在那天已經死了。”
　　她伸出左手手，放進了獵魔人溫暖的掌心，右手摸上他的臉，有氣無力地說，
　　“金眼哥哥，別哭……別丟下我。”
　　“嗯。”
　　手臂垂落。
　　女孩兒安詳地閉上眼，停止了呼吸。
　　她的身體忽而化作壹陣破碎的白光，飛進那柄長劍。
　　劍上湧出壹道模糊朦朧的人影，依稀可見她金色的馬尾辮在剪肩頭跳躍，碎花的裙擺飛揚，沖他甜甜微笑。
　　這把劍變得靈動至極，仿佛壹瞬間被賦予生命和靈魂。
　　而劍柄上銘刻壹個名字，羅伊在敕旗母馬客棧時看不懂。
　　但現在他知道那叫做雪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