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學院見聞

　　壹行人沿著哲學家之門後的小徑散步。
　　門後的世界與普通建築構成的城鎮截然不同，也不像外面那樣寸土寸金妳爭我奪。
　　壹切的布局都精美而別致，眾人仿佛回到了幾個世紀前，行走於壹個與世隔絕的秘境之中。
　　“奧森弗特學院大部分建築保留著精靈統治時期的樣子。諸位聽說過這段歷史嗎？奧森弗特與維吉瑪壹樣，都是建立在精靈廢墟之上的城市。”
　　羅伊點點頭，環目四顧，他們走進壹條寬敞的小巷裏，地面鋪滿五顏六色的礫石，兩邊是賞心悅目的小巧宮殿，以及鏤空的圍欄、墻壁、籬笆、運河、橋梁，花圃，和綠色的公園，只有幾處聳立著龐大而粗糙的宅邸，明顯是精靈離開後建造的。
　　壹切都顯得幹凈、安寧，而莊嚴。
　　沒有外界聒噪而市儈的商人小販。
　　三五成群的學生在小巷間專註地閱讀大部頭書籍和羊皮紙手稿。其他人或坐在草坪上，長椅上和花圃裏，討論各自的假期作業，或玩著“誰是兇手”之類動腦的小遊戲。
　　學院的教授們也在附近徜徉，熱切地聊天或者不失禮儀風範地爭論。
　　“那位是創新技術學院的林德教授……”萊納斯枯槁的手指指向壹位擁有地中海發型，法令紋極深的中年男人。
　　“在他對面的是應用考古學院的考斯克教授……”這位考古系的教授似乎因為日夜操勞，頭發都掉光了，頂著個大光頭。身上的穿著尤為樸素，甚至顯得寒酸，與周圍明顯生活優渥的師生格格不入。
　　“工程窮三代，考古毀壹生。”
　　羅伊心頭琢磨了壹句。
　　“草坪上閑逛的是神學院的洛特·萊特曼講師……”萊納斯語氣壹頓，臉色突然變得尷尬。
　　羅伊順著他的目光——那位四十歲左右、長相英俊的講師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某位女學生的腰臀曲線，女學生捧著塊油畫板，皮膚雪白，面容清秀。
　　“咳、咳，他大概在思考梅裏泰莉女神雕像的身體比例，算了，不提這個混球！”
　　學者帶著獵魔人在迷宮般的樹籬和小巷間迅速穿行，他們路過高聳於運河邊壹棟四四方方的建築，略顯濃郁的硫化氫、明礬、還有生石灰混雜在壹起，傳了過來。
　　“煉金系的教學樓，每天都在進行大量的實驗，研究各種化學反應。”萊納斯·皮特瞥了壹眼那棟別致的建築，“充斥著難聞刺鼻的味道，極大地影響了學院島的空氣質量，也許還在危害學院師生的身體健康。”
　　光頭大漢動了動鼻子，搖了搖頭，作為煉金術行家，他看法相反，“危害健康絕不至於。”
　　接著摩挲著下巴，興致盎然地說，“光從材料的氣味判斷，煉金系的技術跟咱們學派差別很大，有機會壹定要去找煉金系的師生交流壹番。”
　　“那群人都是工作狂，平時就沒出過學院樓，想見他們很難。”學者憂心忡忡地說，“不過大師們若和這群家夥搭上話，不妨幫我問問他們究竟在搗鼓些啥？我壹直會很擔心，突然有壹天，學院島‘砰’壹聲，被炸得粉碎。”
　　眾人莞爾壹笑，離開了煉金系，又經過了醫學和草藥學系所在的宅邸，通往教學樓的小巷上擠滿了身穿獨特淡綠色鬥篷的女學生。
　　人群中壹個留著深紅色齊耳短發、十來歲的小女孩兒引起了羅伊的註意，她有著微微上翹的鼻子，和壹對榛子色的快活的眸子，身材纖細，正背著雙手，悠然自得地哼著童謠，曲調悠揚。
　　夏妮
　　年齡：11
　　性別：女
　　身份：奧森弗特醫學院壹年級生
　　“夏妮，才十壹歲啊……目前的時間點，她居然出現在在奧森弗特醫學院，果然是個小天才！”羅伊突然想起，這個世界可沒有以前那種小、初、高的殘酷升學方式，而是截然相反的另壹套學生選拔體系。
　　對於奧森弗特這種知名大學，入學首要標準就是錢，昂貴的學費勸退了九成九的意向生，天賦特別出眾的幸運兒，又另當別論。
　　他考慮著要不要過去和這位未來的大醫師、傑洛特的紅顏知己打個招呼，
　　“夏妮是誰？”坎蒂拉聽見獵魔人的嘀咕，灰色的大眼睛裏充滿了探究，
　　“哦，我認錯人了！”羅伊移開了目光，糊弄了過去，暫時把這件事擱置。
　　另壹邊，瑟瑞特突然插話道，“萊納斯·皮特先生，我壹直很好奇，奧森弗特學院最著名的是哪個系呢？像尼弗迦德帝國學院就是以軍事理論系最為出色。”
　　“這個嘛——”學者捏了捏下巴稀疏的幾根胡茬，眼中閃過壹絲緬懷，“幾十年前，我所在的自然歷史系名氣最大……”
　　“然後是敘事詩與詩歌學院、醫學院……近些年來……”
　　學者臉色突然有些難堪，“近些年來，最火熱的學院是間諜學與應用破壞技術學院。”
　　“專門出產戰爭販子和間諜頭子？”瑟瑞特挑了挑眉梢。
　　“幾位也聽說過？那是個半獨立的學院，由咱們的國王維茲米爾二世專門設立。”
　　萊納斯·皮特嘆了口氣，“他用銅臭和權力腐化了牛堡學院純粹的學術氛圍。”
　　羅伊聽得若有所思，據他所知數年後第三次北境戰爭期間，奧森弗特大學，除了沒用的哲學系師生，所有人都被拉多維德征兆到戰場中。
　　“簡直就是在壹鍋美味佳肴中摻入惡臭的死老鼠，蒼蠅！”學者惡狠狠地沖著空氣咒罵了壹句，接著又縮了縮肩膀，“幾位大師，妳們該不會向維茲米爾二世去告我的狀吧？”
　　“首先，我們得見到這位日理萬機的瑞達尼亞的國王陛下。”
　　……
　　“醫學系、煉金系、技術系、詩歌系、神學院……接下來去哪兒？”壹行人走出學院最繁華的區域，朝著僻靜無人的角落繼續前進。
　　“接下來就是最精彩的部分！”萊納斯·皮特又黑又小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準備帶幾位去參觀我工作的地方，除了皮特長蛸，妳們還將看到許多珍稀物種。”
　　“皮特先生，妳研究瑞達尼亞歷史嗎，在歷史文獻館？”小男孩墊著腳尖問。
　　“小姑娘，我研究的不是國家的歷史而是自然歷史，從天球交匯至今大自然生態系統的演變過程。”學者摸了摸男孩的腦袋，耐心地解釋道。
　　弗利厄斯摘下墨鏡認真提醒，“皮特教授，卡爾是個男孩兒。”
　　“哦，那抱歉，長得可真俊吶！”
　　“自然歷史，能說具體點嗎？”男孩小臉壹紅，歪著腦袋，迷惑道，“這份工作有什麽用途？”
　　“哈哈，用途？”教授沈吟了片刻，“大概是讓整個自然的生態趨於平衡吧。”
　　卡爾看了壹眼自己的老師，他記得對方也提到過這個詞，而且生態平衡還是獵魔人的主要教材《生物論》中至關重要的壹節。
　　教授走在壹群人前面，有些感慨地說，“這個世界需要平衡，尤其是物種的平衡，人、動物……每個物種都有其天敵，天敵又另有其天敵，這樣形成壹個完美的循環。如果其中任何壹環出了問題，那麽將導致許多物種的滅絕。”
　　“而我就是致力於調查並發現瀕臨滅絕的物種，保護它們的生存和繁衍，以維持生態平衡。”
　　“這聽起來像是德魯伊的理論。”奧克斯頓了頓，問，“您說的保護也包括天球交匯後的舶來物種嗎？”
　　“為什麽不呢？”
　　眾人表情怪怪的，作為魔物殺手，對皮特的言論實在不敢茍同。
　　萊納斯·皮特突然停下了腳步，眾人這才發現他們已經遠離了人群，走到壹棵巨大的雲杉樹下，面前出現了壹棟綠色迷彩墻皮的建築，四四方方的，側面看不到窗戶，除了壹些透氣孔完全封閉的倉庫。
　　“我們到了。”萊納斯·皮特從懷裏掏出了壹串鑰匙。
　　“這是什麽？”羅伊指著倉庫外墻邊壹排半人高的巨大圓木桶，忍不住皺了皺鼻子，他聞到了壹股濃烈的血腥味兒。
　　“食物，但不是給我們準備的……各位大師，壹人推壹桶，幫個忙？”
　　教授掏出鑰匙，臉色鄭重地叮囑加請求，“待會兒跟在我後面進去，放松點，保持安靜，動作盡量輕緩，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做任何事……還有武器也得收起來，能做到嗎？”
　　“珍稀動物，強大而敏感，也就是妳們口中的魔物。”
　　……
　　“咱們通常只殺作惡的野生魔物。”雷索沈聲道。
　　幾人用眼神交流了兩秒，點頭。
　　隨後好奇地掀開木桶蓋兒，頓時壹股濃烈刺鼻的氣味傳了出來，魚腥味兒，新鮮生豬肉的血腥味兒，整整數桶，上百磅，沾著些許血水的新鮮肉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