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傳奇的登場

　　後來書中這麽記載，他從北方雜草叢生的要塞而來，滿頭白發，背負雙劍，牽著負重的馬匹，穿過制繩匠之門，帶著布魯格國王的密令，踏入了布羅克萊昂森林——
　　中午時分，獵魔人在森林某處駐足，他蹲下了身體，長滿老繭的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草叢上新鮮的血跡，他的鼻子分辨著血液的成分，深色的貓瞳追逐血跡，很快，他發現了第壹具屍體。
　　屍體看上去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的男人，他仰面躺著，雙腳分開，臨死前僵硬而驚恐的面容凝固著，久久不散。
　　不過獵魔人明白，這個男人是當場死去，死之前甚至來不及痛苦，粗陋的箭矢便穿過他的眼眶，灌入顱腦。
　　獵魔人輕輕將他的怒瞪的雙眼合攏，站起了身體。男人發達的肌肉和手上的老繭證明他生前經歷過系統的器械訓練，這不是普通人。
　　“偷獵者，或者說領取埃維爾賞金的獵人？”維登的埃維爾國王壹直視布洛克萊昂的樹精為眼中釘、肉中刺，很長壹段時間都在秘密地懸賞樹精的腦袋。
　　因為人類要偷伐布洛克萊昂的樹木、樹精們乃以生存的家。
　　他來到屍體身後六步左右的距離，壹支斜斜的箭矢插在地面，從箭矢入土的深度和傾斜的角度，他幾乎可以判斷樹精藏在哪壹棵樹上放冷箭。
　　“以樹精的箭術，這壹箭是故意射歪——警告。”
　　“射箭的樹精還不夠老練，居然會提前給人警告。”
　　獵魔人想起了幾十年前，樹精們還不那麽心狠手辣，對於闖入森林的人類，會連續警告三次還是四次？
　　不過今時今日……
　　他搖了搖頭，順著沾染血跡的淩亂腳印繼續前進，他可以漠視屍體，不過卻無法放著活人不管，心裏想著也許能追上這群人，讓他們從森林裏滾蛋，逃得壹命也說不定？
　　盡管從不承認，但他就是這麽壹個人，內心和冷漠的外表不那麽搭配，有點優柔寡斷，帶著壹種矛盾的魅力。
　　不過，很快他知道自己錯了，他發現了第二具、第三具、乃至第四具屍體，這三具屍體周圍的地面被踩得稀爛，苔蘚和枯枝深深陷入泥土，說明他們死前掙紮了良久，很痛苦。
　　猛然，他的耳朵動了動，聽到壹聲微乎其微的呻/吟！
　　他迅速掀開壹堆杜松枝，發現了掩蓋住的地洞。
　　借著陽光，瞧見洞裏躺著壹個體格健壯的男人，壹身鹿皮緊身短上衣、皮褲，留著精致的小胡子，不過此時他渾身沾滿了泥巴和植物碎末、鮮血，臉色蒼白狀態十分糟糕。
　　受傷的男人感覺到動靜，艱難地睜開雙眼。
　　“傑洛特？！”他微微哽咽地呻吟道，遍布血絲的瞳孔浮現出疑惑，“見鬼了！我已回歸女神的懷抱？為何會產生錯覺？”
　　“菲斯奈特，妳沒有做夢。”傑洛特搖了搖頭，“變成鸕鶿的教訓還沒讓妳懂得敬畏，敢闖進布洛克萊昂？”
　　“妳是真的？神吶！”男人壹陣痛苦的嚎叫，但臉上多了壹絲生氣，“傑洛特，快幫我壹把，救救她！”
　　“救誰？”
　　“公主……呃……啊……”菲斯奈特咳嗽著吐出壹口血沫。
　　“夥計別管什麽公主呢！先照顧好妳自己！”
　　獵魔人咒罵著跳出地洞，他要找到兩顆小楊樹，做成擔架，把男人拖走。
　　嗖！
　　剛走兩步，壹只鷹羽箭射進樹幹與他頭部等高。他電光火石地貼地壹滾，嗖嗖，又是三箭從另外三個角度射過來。
　　射到他先前的位置，險些將他洞穿。
　　“四只樹精？”
　　獵魔人心頭壹跳，不管是誰，在四名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包圍下，也插翅難逃。他又聽到了隱隱的弓弦摩擦聲，立馬大聲呼喊，
　　“Ceadmil！Va an艾思娜meath e杜恩·卡納爾！Essea格溫布雷德！”
　　那邊傳來壹陣晦澀的回復。
　　他活了下來，緩緩地舉起準備雙手。
　　這次他奉命而來，是為了和平，而非戰鬥，於是重復道，“meath艾思娜！essea格溫布雷德。”
　　“Glaeddyv vort！”
　　聽到這句清脆的聲音，獵魔人松了口氣，解下劍帶，任其落地。
　　然後貍貓般輕微的腳步聲中，壹道身影從高大的冷杉後冒出。
　　她的身材嬌小苗條，穿著純天然的樹皮和樹葉制成的衣服，不註意看，絕對會把她和植物弄混淆。
　　她的額頭系著壹條黑色的頭巾，將橄欖綠色的頭發紮在腦後，臉上用胡桃汁畫著條紋，只能將秀美的五官看個大概。
　　只出來她壹人，另外三只樹精，仍然藏在某處瞄準獵魔人的要害。
　　“T’en thesse in meath aep艾思娜llev？”她湊近獵魔人六步，用異常優美的嗓音問道，
　　“Ess‘格溫布雷德，”獵魔人結結巴巴地說，“Ae……aessela……妳們會說，通用語嗎？我不太會布洛克萊昂方言。”
　　“格溫布雷德、白狼、獵魔人？”這時，另壹只有著磚紅色頭發的樹精走了出來，沖獵魔人說。
　　“對，我曾經在布洛克萊昂居住過，在杜恩·卡納爾。艾思娜女士認識我，這次我帶著布魯格國王的善意，前來找女士有要事相商。”傑洛特表情和語調都盡量溫和，盡管那張死人臉上做不出太誇張的表情。
　　橄欖發色的樹精望了壹眼後來者，後者對她點了點頭，樹精看向獵魔人的眼神不再那麽淩厲、殺氣騰騰。
　　獵魔人見局勢穩定了下來，於是說道，“那邊的地洞裏有個受傷的男人，如果沒人救他，他會死的。”
　　“Thaess aep！”
　　第三、第四名樹精，也走了出來，舉起弓箭，箭尖快戳到他臉上。
　　“妳們想讓他被自己的鮮血嗆死？”獵魔人擡高了嗓音，用壹種不至於太過分的眼神盯著磚紅色發色的樹精，他知道這位在發號施令，
　　“我向妳們保證！地洞裏的男人，和剛才妳們射殺的家夥，既不是賞金獵人，也不是偷獵者，他們進入布洛克萊昂是為了找人！”
　　“閉嘴！”年歲最長的那位樹精用通用語喊道，接著指了指蜂蜜發色的同胞，“她會帶妳去見艾思娜女士。”
　　“那個受傷的人了？”獵魔人不甘心地問，他無法對好友坐視不理。
　　“妳就別管了。”她答道，眼神卻在另壹位橄欖發色的樹精和地洞之間瞄了幾眼。
　　“去吧，跟著她去見艾思娜女士。”
　　……
　　傑洛特跟隨著蜂蜜色頭發的樹精向布洛克萊昂的中心，杜恩·卡納爾出發，盡管註意到之前磚紅發色樹精隱蔽的眼神，但他並不確定對方救不救菲斯奈特。
　　只能在心底為老夥計祈禱。
　　兩人穿過壹片林間空地，霧氣彌漫的山谷，和枯萎破敗的樹林。
　　蜂蜜發色的樹精再次停下了腳步，審視四周。傑洛特則趁機坐在壹根倒下的樹枝上稍事歇息，思考有關那個公主的事情。
　　突然，他聽到壹聲古怪的尖叫，短促、刺耳、可怖。
　　樹精立馬單膝跪倒，從箭袋中抽出兩支箭，壹支咬在齒間，另壹只拉弦置箭、瞄準灌木叢。
　　獵魔人五指靈動勾勒出壹記昆恩法印，身手矯健地跨過灌木叢，來到壹株大樹下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條古怪的生物，正盤起身體朝著大樹上方發出嬰兒似的叫聲。
　　它遍體深棕色，長的節肢軀幹足有手臂粗細，兩側身體遍布倒鉤的黃色腿足。
　　這是壹條大蜈蚣。
　　它的觸手在大樹下靈動地逡巡，身體蜷成S型，做著狩獵前的蓄力準備。
　　“尤戈恩！”
　　樹精無聲無息來到獵魔人身後，
　　“角樹上有什麽東西吸引住了它！”
　　“狩獵……不管……離開。”她壓低聲音，用蹩腳的通用語說，“別招惹……尤戈恩……”
　　傑洛特卻遲疑了，心中湧起壹股強烈的預感，現在離開，必將錯失某種極其重要的東西。
　　深色的貓瞳盯著角樹，他表情凝固，
　　“等等，樹上有個洞，那裏面……有人！”
　　嗖、嗖、嗖！
　　就在兩人按兵不動之際，那條巨型蜈蚣身上突然爆出數團血花！
　　緊接著，灌木叢裏躥出壹道披著鬥篷的人影——他身形鬼魅地沖到尤戈恩身邊，轉了壹圈。
　　陽光映出壹把暗紅劍刃，隨著他靈活地起落，劍刃在半空中畫出幾道殘影，破開尤戈恩身上堅硬的幾丁質甲殼。
　　翠綠的血液滑落地面。
　　尤戈恩發出刺耳的啜泣，瞬間鼓開無數對船槳似的腿足，下身猛然壹抽！
　　“啵”的壹聲脆響，鬥篷人身上淡黃色的光芒破碎，他立馬貼地壹滾，避開撲咬。在起身的壹瞬，劍刃隨之上撩，劃開斑白的腹部甲殼。
　　漿液噴濺。
　　尤戈恩被徹底激怒，再也顧不得身後的獵物，盤起身體沖著偷襲者連續撲擊。
　　壹下、兩下、三下，空氣被抽得“劈啪”作響，鬥篷人狼狽躲閃。
　　第四下，它突然壹聲慘叫。
　　炙熱的火光從身後襲來，烏黑的甲殼冒出水泡，它憤而轉身——壹叢白發被勁風吹散，不知何時參戰的第二名獵魔人，左手勾勒出藍色的正三角法印，往前壹推！
　　“砰！”空氣炸響，尤格恩被推得失去平衡。
　　“唰！”
　　暗紅劍刃劈入它身體中段，脆弱的甲殼連接處。
　　“噗！”
　　白發獵魔人精準壹劍戳進它猙獰的口器。
　　下壹刻，它被定在原地，瞳孔中映出無數血色觸手。
　　暗紅的劍刃疾風閃電般地斜上壹揚——壹顆頭顱高高地拋飛、落地。
　　“擊殺尤戈恩，經驗+120，獵魔人Lv5（3080/2500）。”
　　盡管已經死去，巨蜈蚣的口器還在不停開合，半截屍體上密密麻麻的腿足瘋狂蠕動，駭人至極。
　　忽然間，壹陣清風吹過，吹散空氣裏那壹絲淡淡血腥氣。
　　白發獵魔人揮手抖落劍上的綠血，深色的貓瞳掃向對面。
　　鬥篷人掀開了兜帽，燦然壹笑，露出壹張有著暗金瞳孔、年輕得過分的面龐。
　　“嘿，傑洛特，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