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老矛頭覆滅

　　夕陽的余暉灑落在凱爾·莫罕的古老河面。
　　岸邊水霧散盡。
　　七名獵魔人匍匐在蘆葦叢裏，註視著昏暗的洞口。
　　壹頭肥碩的林鹿安靜躺在地面，後背壹條狹長的傷口淌出大片血跡，半個身子被染紅。
　　壹股濃郁的血腥味兒，隨著微風吹進了洞穴，
　　“雷索，咱們這方法能奏效嗎？”蘭伯特擦了擦掌心的潮濕，目光死死盯著洞口，語氣略帶緊張。
　　“世上哪有絕對，只能說把握不小。”雷索將眼角邊的壹根水草扒開，低聲解釋，“最頂級的捕食者綠龍尚且忍不了精心‘烹調’的‘羊羔肉’的誘惑。獨眼怪智商比綠龍低多了，妳說它會不會上當。”
　　“可老矛頭向來只吃新鮮的獵物……這只林鹿壹動不動，和死了沒區別，不符合它挑剔的胃口。”
　　“得了吧，蘭伯特，別像個女人壹樣嘀嘀咕咕……”奧克斯斜著眼看了他壹眼，“妳說的是通常情況，可現在是冬天，野獸都藏了起來，獵物稀缺。我打賭老矛頭巴不得有人‘送貨上門’！”
　　說著話，奧克斯面露疑惑，
　　“話說回來，咱們配的藥對獨眼怪有多大效果？照它那種體型，劑量會不少了些。畢竟咱們從來沒獵殺過獨眼怪，也不清楚它的體質和自愈能力究竟有多強。”
　　“妳不相信雷索的毒藥制造技術？”羅伊看了壹眼那頭昏迷的林鹿說。“河豚的毒素，連水鬼都無法免疫，更別提新陳代謝極度旺盛的獨眼巨人。而且毒不死它也沒關系。”
　　“只要能削弱它的身手，這麽多人，耗也能把它耗死！”
　　獵魔人花了兩天時間，才在附近的流域裏捕獲幾只河豚。
　　在河豚毒性最烈的產卵季，取出它們毒性最濃的卵巢和脾臟，混合顛茄、兔葵，由毒素調配技術最為精湛的雷索操刀。
　　林鹿在吞服毒劑之後五秒以內就喪失了所有意識。
　　每壹滴血液都變成了劇毒。
　　……
　　羅伊思考間，傑洛特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眾人驀地屏住呼吸，收斂了所有動作，豎起耳朵。
　　“砰、砰、砰……”
　　壹股異常的震感由遠及近，從山洞往外傳遞，地面開始輕微地搖晃。
　　薊草叢瑟瑟發抖。
　　振幅越來越大。
　　粗重的喘息聲響起，灌木被勁風壓彎了腰，沖天惡臭散入空氣。
　　突然，腳步聲壹緩。
　　壹頭整整四米高，渾身肌肉塊的人形怪物，低下頭鉆出黑暗的隧道，走入眾人的視線。
　　黃疸病人般鼓脹的眼球，掃了眼地面的林鹿，然後警惕地環顧四周。
　　幹癟的鼻洞在空氣裏抽了抽。
　　獵魔人把身體埋進淺淺的水窪，屏住呼吸壹動不動。
　　十秒過後，老矛頭松了口氣，彎曲的大嘴露出壹口參差不齊的又黃又爛的牙齒。
　　滴答滴答……
　　渾濁粘稠的唾液溢出齒縫，順著下巴滑落在地。
　　“嘿……”
　　帶著壹聲驚喜滿足的嘆息。
　　它壹把提起林鹿，滿載而退。
　　……
　　“呼呼……”
　　風更大了，吹得水面泛起漣漪。
　　蘆葦叢中忽而冒出壹個錚亮的光頭。
　　雷索思忖道，
　　“夥計們，老矛頭多久能吃完壹頭林鹿？”
　　“頂多壹刻鐘。”傑洛特說，“老矛頭最喜歡把食物生吞活剝，用不著架上烤架烤熟。壹頭林鹿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那還等什麽？做好準備，咱們該登場了！”
　　七名獵魔人互相給了個鼓勵的眼神。
　　或是盤膝在地，或是保持半蹲姿勢，或是站起身體，用壹塊抹布，依照獨特的韻律，往銀劍劍刃均勻塗抹褐色油膏。
　　壹層熊脂提煉的食人魔油。
　　壹層河豚毒素調配的毒液。
　　……
　　夕陽下，七把銀劍流轉危險的光澤。
　　“啵……啵……”
　　草叢裏響起壹連串軟木塞撥動的聲音，然後是咕嚕咕嚕大口吞咽聲。
　　貓、派翠的魔藥，雙管齊下。
　　蛇派和狼派，臉頰之上綻放蚯蚓似烏黑的血管。
　　異色豎瞳有如黑夜中的狼群閃爍幽光。
　　七名獵魔人彎腰屈膝，墊著腳尖落地無聲又敏銳地湧入了山洞。
　　最熟悉內部構造的蘭伯特領頭。
　　六人吊在身後，相互之間隔著壹定距離。
　　穿過幽邃的山洞，爬過崎嶇的陡坡。
　　獨眼怪濃郁的體臭指明目標。
　　某壹刻，眾人默契地五指勾勒，七道三角符咒掠過半空。
　　七人身周流轉金黃的昆恩法印。
　　他們分散在洞穴大廳角落的巖柱後，打量十米以外臥倒在地，呼吸微弱的老矛頭，大半截血淋淋的動物殘骸躺在它腳下。
　　獨眼巨人
　　生命值：？（虛弱中）
　　……
　　毫無疑問，毒藥生效，老矛頭連到嘴的鮮肉的顧不得，陷入昏睡。
　　眾人心中巨石落地。
　　但並未貿然靠近。
　　羅伊和雷索，手上忽而多了壹枚閃爍夢幻光澤的煉金氣體——龍之夢。
　　按照計劃。
　　兩師徒手臂壹揚。
　　兩個晶瑩玻璃罐在半空劃出美妙拋物線。
　　“哢嚓。”
　　清脆的陶瓷破碎聲中、滾滾濃煙迅速彌漫開來，包裹住老矛頭龐大身軀，遮蓋刺鼻的體臭。
　　而它恍若未覺。
　　羅伊眼中閃過壹抹寒光。
　　五指在半空畫出古怪手勢。
　　赤紅的三角符咒凝聚。
　　半拳大的橘黃色火球鉆出了掌心，飛射而出，仿若彗星劃過夜空。
　　在半空滯留下壹條驚艷的長尾，沖入夢幻的霧氣。
　　老矛頭，等候於龍之夢中，睡得很沈很沈。
　　毫無防備，被迎面砸中！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壹團巨大火光沖天而起！
　　“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橘紅色的蘑菇雲，在白蒙蒙的煉金氣體中閃爍。
　　好似滾滾烏雲中的雷鳴、閃電！
　　高溫熱浪席卷四面八方，躲在遠處的獵魔人呼吸壹滯，頭發和胡須隱隱被燒焦！
　　山洞搖晃，斷裂的鐘乳石紛紛墜落，仿佛末日來臨，天地崩塌。
　　驟然間——
　　“吼啊——”
　　驚天的慘嚎響起！
　　渾身掛著火焰，毛發被燒光，大半皮膚焦黑的老矛頭沖出爆炸區域！
　　沖向山洞出口！
　　“嗖嗖——”
　　暗處襲來兩枚弩箭，正中寬闊的背脊，穿透壹層淺淺的皮膚。
　　烏黑血花四濺。
　　滴落在地茲茲冒煙。
　　七道鬼魅身影從山洞角落跳出，銀劍破空，戳刺巨人後腳腕！
　　“噗呲噗呲！”
　　食人魔油加持下，利刃入肉頗深。
　　刺得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但老矛頭不理不睬，虛弱和渾身灼痛，壹味埋頭逃竄！
　　而獵魔人仿佛追擊獵物的狼群，緊追不舍，吊在身後狂奔出壹百米。
　　它在出口猛然壹停，轉過身。
　　沈重喘息中，焦黑的臉頰中央，獨目瞪得渾圓，盯著壹群獵魔人，恨意滔天。
　　“吼啊——”
　　碩大的雙臂交叉向前揮舞！
　　老矛頭沖向蛇派的羅伊，好似壹座狂暴的推土機。
　　每壹步踏出，地面震顫。
　　帶動的腥風化作鋼刀，刮得人皮膚生疼。
　　但它慢了，劇毒隨著奔湧的血液迅速腐蝕神經，加上爆炸造成的嚴重燒傷，老矛頭的每壹個動作都像垂死之人的掙紮！
　　虛弱又緩慢！
　　羅伊迎著小山般壓下的陰影，驀地五指勾勒，左手亞克席法印沖入老矛頭猙獰的獨目。
　　後者瞬間失神半秒。
　　獵魔人貼地壹滾向旁閃開。
　　老矛頭撲了個空，龐大身軀余勢不止撞中山洞墻壁。
　　洞壁搖晃、塌陷。
　　破開壹個巨大的人形凹坑！
　　“唰唰——”
　　七人壹擁而上。
　　數道銀色閃電在空中飛舞，烏黑的皮膚被切開縱橫交錯的口子。
　　露出慘烈白骨。
　　血如泉湧。
　　老矛頭哀嚎、嘶吼，艱難將身體抽出巖石堆。
　　瘋狂向後揮手、蹬踹驅趕進攻者！
　　但當它轉過身，獨眼怒瞪，第二枚亞克席再度飛入瞳孔。
　　它神情壹個恍惚。
　　獵魔人附骨之疽地合圍上去，七道鬼魅的身影圍繞著它飛快旋轉，或是掌心噴吐火焰，或是銀劍舞成殘影、交錯切割。
　　毒液、火焰、銀劍，亞登陷阱，永無休止。
　　老矛頭很快遍體鱗傷。
　　……
　　羅伊突然向後壹記大跳，拉開距離，左手五指勾勒壹記伊格尼·怒焰，同時右手端著加布裏埃爾，食指扣動扳機。
　　“嗖！砰！”
　　高溫的火球加上淬毒的箭矢同時擊中它的胸膛。
　　眩暈加爆炸。
　　老矛頭壹聲悲愴哀嚎，復又僵立在原地。
　　它的手腳仿佛年久失修的攻城錘，遲鈍又沈重地在身前揮舞，勁風激蕩，受到波及的地面揚起泥土和樹葉，變得坑坑窪窪。
　　但毒素深入五臟六腑、生命力已經墜至冰點。
　　威力不剩幾分，始終碰不到鬼魅的獵魔人。
　　在連續不斷犀利的法印和銀劍下。
　　動作越來越慢、神態越發疲倦。
　　“唰——”
　　某壹刻，獵魔人大貓壹樣跳過他橫揮的手臂。
　　震懾！
　　剎那間，無數猩紅觸手鉆出虛空的泥潭。
　　死死捆住鮮血狼藉的遲鈍身軀。
　　將它纏成壹個巨繭子。
　　它動不了壹根手指！
　　羅伊雙手斜上舉著阿隆戴特，橫向拉動，同時朝側面疾掠而過，從老矛頭左側穿到右側。
　　利刃切豆腐般切開了它千瘡百孔，幾乎被烤熟的腹部皮膚，橫向拉出壹道巨大豁口。
　　“噗呲噗呲……”
　　連續不斷地重物墜落。
　　腥臭撲鼻的鮮血和內臟，如同決堤的河流，洶湧而出，淹沒巨人身前的土壤。
　　它忽然渾身壹顫。
　　雙腳壹軟跪倒在地。
　　仿佛沈入海洋的大船。
　　獨目中最後的模糊景象，是壹位暗金瞳孔的獵魔人，表情肅殺，高高舉起銀劍！
　　“擊殺獨眼巨人，經驗值+400，獵魔人Lv7（5450/4500）。”
　　“呼呼……”羅伊深吸壹口氣，從巨人胸口拔出染血的銀劍，環目四顧。
　　在場所有同伴具都渾身濕汗，臉色疲倦，眼神卻帶著欣慰。
　　“這玩意兒死了？”蘭伯特上前壹步，壹腳踩上栽倒在地的散發著烤肉味兒、血腥味兒、和沖天臭氣的巨大生物。
　　“沒錯，蘭伯特……事實證明，雷索的河豚毒素很有效，尤其針對巨人種。”艾斯卡爾擦了擦臉上熱汗，語氣帶著壹絲悵感慨，“從今往後，凱爾莫罕再也沒有老矛頭這號人物。”
　　“要是老頭子知道這事兒，會是什麽個態度？”
　　“維瑟米爾正在思考壹個嚴肅的問題，醞釀著某種重大決定，我看得出來，最好別去打擾他。”傑洛特搖頭。
　　“夥計，我承諾過，會想辦法幫妳解決這玩意兒，如何，我沒食言吧？”羅伊朝著蘭伯特伸出手了，後者神色激動和他擊掌慶祝。
　　“好小子，說話算數，看來諾維格瑞是不去不行了！”說著話，蘭伯特走到老矛頭屍體前，朝著它的面目全非的腦袋狠狠啐了壹口，“王八蛋，這壹口是為沃德赫吐的！”
　　……
　　接下來，到了眾人喜聞樂見的豐收時間。
　　七個獵魔人壹起行動，解剖獨眼巨人。
　　獨眼怪站在食人魔種類的頂端，要輪戰鬥力，稀有度，不比壹頭普通的綠龍遜色太多。
　　這意味著，它身上每壹個部位都價值非凡。
　　“噗呲——”瑟瑞特用蛇派銀劍切下它爬滿汙垢，惡臭熏人，卻異常堅韌的壹片皮膚，“可惜破破爛爛全都是洞，不然至少可以做成四五套的盔甲。”
　　“這可比龍族皮革（亞龍皮）結實的多！”
　　“拼拼湊湊也能做出壹套來。”奧克斯滿頭大汗分離下壹塊手指甲蓋兒，放在胸前比劃了壹遍，“嗯，做成壹塊小臂盾差不多。”
　　另外幾個夥計也忙的不亦樂乎。
　　雷索正切開獨眼怪的肋骨，尋找五臟六腑。
　　同時篩選淘汰掉被毒素汙染的部位。
　　艾斯卡爾在用手鋸切割它的頸椎，收集脊髓液。
　　傑洛特在想辦法掀開它堅硬的頭蓋骨，找找這頭大家夥藏在腦子裏的突變誘發物。
　　蘭伯特拿著壹把鋼劍分離又厚又韌的眼皮，想辦法掏出那枚比常人腦袋還大的獨目。
　　“獨眼怪的眼睛，絕對是全身精華。幾份古老而罕見的配方需要用到它。”
　　而羅伊，雙手環胸，目光掃過龐然大物。
　　臉色凝重。
　　“發啥呆了小子，還不過來幫忙？”蘭伯特不滿地嚷嚷。
　　“獨眼巨人的……”
　　“啥東西？”奧克斯好奇探頭。
　　“哇嗚，確實驚人！”
　　“那當然。”
　　能賣出不少價錢。
　　羅伊眼中閃過精光。
　　又想到了遠在牛堡的老朋友，萊納斯·皮特。
　　“沒準能讓他引薦個大客戶，把獨眼怪的大牛子和骨架標本賣個好價錢。可惜骨架太大，不好操作，切割完空間也放不下。”
　　這想法只能暫時作罷。
　　七人分工合作忙碌了壹個多小時。
　　月亮升起，水面籠罩薄霧、閃爍銀光，撐著木船滿載而歸。
　　必須提到壹點，傑洛特從獨眼怪體內掏出了壹枚巨大的球狀贅體，相當於大型綠色突變誘發物，毫無疑問滿足中級獵魔人突變物的要求。
　　雖然被河豚毒素汙染，羅伊卻毫不在乎地收入囊中。
　　距離中級獵魔人也只有壹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