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湖中女神

　　清晨微涼的湖水逐漸淹沒他的腳踝，而他眼前的視界也開始發生變化。
　　湖面突然起了霧，清澈的湖水和天空變得灰蒙蒙的壹片，身周柔柔的水汽輕撫他的臉頰、四肢、皮膚，身體從裏到外仿佛被清洗了壹遍，整個人變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清爽。
　　然後壹個溫柔似水的聲音從心底響起，忽遠忽近，好像遠在天邊，又好像近在眼前。
　　“羅伊，這邊……”
　　這聲音仿佛孩提時代母親的拍著他肩背的溫暖低語，又好似雲雨過後的情人在耳邊的淺笑。
　　他情不自禁地繼續深入。
　　湖水淹沒了他的大腿、腰、腹，然後遠處朦朧的霧氣中，隱約出現了壹道婀娜多姿的倩影。
　　霧氣太過濃郁，看不清她具體樣貌，她柔軟的手腕像水波壹樣的律動，朝著自己不停地舒展。
　　他加快步伐向她走去，湖水抵達胸膛，然而就在他靠近這道倩影的時候，眼前忽然壹花，芳蹤杳杳。
　　他左顧右望，卻又驀地感覺壹點涼意滑過後背，剛壹轉頭，水仙花的香氣又飄到了身前。
　　“羅伊……”
　　這糯糯的耳語中，她猛然栽入湖水中，扭動著盈盈壹握的腰肢，身姿曼妙地在水中逡巡，好似壹條美人魚。
　　而獵魔人只覺得有壹萬只螞蟻爬過骨頭，渾身壹個激靈泛起雞皮疙瘩。
　　“這是湖中女神？”
　　似是而非地見過梅裏泰莉女神後，他壹直覺得大部分神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親近和褻瀆的存在。
　　然而身後這個“女神”卻完全顛覆了他的印象，妖冶、熱情奔放……
　　不過強大的意誌，讓他迅速從心笙搖曳的狀態中脫離。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獵魔人眼前壹花，神秘的湖中女神終於顯露真容——
　　垂過香肩的墨綠色長發下，是壹張天真無邪的甜美笑臉。
　　這張巴掌大小的臉蛋上，鑲嵌著小巧的鼻子，寶石般純凈的眸子，花瓣似的柔軟的嘴唇。
　　精致如藝術品。
　　她臉頰的皮膚更是光滑得好似絲綢，初生的嬰兒壹樣柔軟細致，還散發淡淡的水仙花香氣。
　　但在這樣壹張精致的容顏之下，卻是修長的脖子和高高隆起……垂過鎖骨的墨綠色長發和彌漫的水汽遮住她的身軀，為她披上壹層瑰麗的紗衣。
　　天真和嫵媚，兩種矛盾的氣質雜糅在她身上，構成了壹種更加動人心魄的美麗。
　　“女神？我看是女妖精還差不多……”
　　年輕的獵魔人深吸了壹口氣，在觸手可及的距離，欣賞著湖中女神的絕美風姿，同時暗金的眸子變得深邃——
　　薇薇安
　　年齡：353
　　身份：
　　湖中女神/寧芙（水妖精）
　　（傳說中的湖中女神，並不是指的壹個人，而是由壹個群體的寧芙組成。湖中仙女是自然幻化的精靈，掌管水的存在，她們不會生病、衰老，但會死去。
　　她們天性善良，提倡出騎士的五德，並樂於給予善良的人們幫助。同時她們也個性奔放自由……會選擇鐘愛的、通過苛刻考驗的騎士陪伴在身邊。）
　　？？（感知太低，無法獲取）
　　……
　　羅伊平復下躁動的心情，湖中女神與其說是神，不如說是壹群極其強大的魔力生物。
　　當初他在梅裏泰莉身前，有如螻蟻面對大海完全無力反抗，而湖中女神，仍然深不可測，卻沒帶給他那種感覺。
　　湖中女神能操控水域、賜予信徒力量，卻沒有不可直視的威能。
　　“尊敬的湖中女神……”壓下心頭綺麗的羅伊向著女神行了壹個彎腰禮，態度盡量顯得恭敬，
　　“不知您招我前來，有何吩咐？”
　　湖中女神蔚藍的眸子中略過壹絲異彩，有些驚訝獵魔人如此迅速地恢復常態。
　　“來自下波薩達的羅伊，”她聲音又產生了變化，就像鄰家少女壹樣親切動人，“妳可以叫我薇薇安，維吉瑪湖的女兒。我通過奇客的眼睛，看到了妳身上湧動的信念，也註意到妳們此行的正義之舉。”
　　說著，薇薇安朝著獵魔人伸出了手，而後者猶豫了壹下便輕輕握住了女神的柔荑。
　　壹瞬間，他渾身壹振，穿越過來大半年的經歷有如流水壹般在視網膜上滑過，而其中五件事又用上古語標記了出來。
　　“squaess（憐憫），妳用掉了矮人酒商的人情，幫助卡思嘉逃離磨坊加入了艾瑞圖薩。”
　　“ymladda（勇氣），妳直面了重生的古代鹿首精，並將之殺死。”
　　“gloir（榮譽），妳對重傷的戰友不離不棄，相互扶持穿越了斯邁爾克礦道。”
　　“mire（智慧），妳破解七宗罪兇案，揪出了幕後真兇。”
　　“generose（慷慨），妳減免了老哈克的部分委托款，讓他留下面包房。”
　　獵魔人看得神色恍惚，心下感慨。
　　不知不覺，他已經歷如此多的冒險。
　　“五德兼備之人，我，薇薇安，代表維吉瑪湖畔的所有生靈，問妳壹句，”湖中女神聲音激昂了起來，臉色也變得端莊嚴肅，“是否願意持我之劍，行正義之舉，再次登上黑燕鷗島、鏟除盤踞島上的邪惡生物達岡！？”
　　湖中女神鏗鏘有力的話音在迷霧中回蕩，剎那間羅伊感覺到腳下湧出壹股無形的浮力，載著他和女神的身軀騰空而起，懸浮在了水體表面。
　　此時女神婀娜的嬌軀顯露無遺，但獵魔人面不改色。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件，他再也不是那種三言兩語就被忽悠的楞頭青。
　　不可能因為湖中女神幾句話，就去送死。
　　“薇薇安女神，請容許我先問幾個問題。達岡就是墮落半魚人的主人？”
　　“沒錯，達岡引誘普通的半魚人墮落，在島上建造血腥而邪惡的祭壇，進壹步扭曲湖區生靈的身體和意誌。並從中汲取力量壯大自身。”
　　這是何等詭異而強大？
　　獵魔人聽得越發謹慎。
　　“那它究竟來自什麽地方，又是種什麽樣的存在？”
　　“關於這點，我也不瞞妳。”薇薇安蔚藍的眸子中閃過壹絲忌憚，“達岡原本不是此界的生物，它屬於壹個混沌而扭曲的位面。多年以前，它偶然發現了維吉瑪湖底、連通兩界的空間裂隙，耗盡所有力量向我們的世界釋放了壹道投影。”
　　“如今達岡的投影在不斷侵蝕著維吉瑪湖區……如果不加制止，幾十年或者上百年後，它的力量積累到臨界點，便能本體降臨……”
　　湖中女神軟糯的聲音變得沈重，“到時候壹切就太遲了，整個世界，都將在它的觸須下顫抖。”
　　位面，世界？
　　“尊敬的湖中女士，恕我直言，”羅伊垂下頭，由衷地說，“連您都不是它的對手，而我的實力相比於您更是微不足道，又如何挫敗達岡的陰謀？”
　　“您該尋找壹位更加強大的幫手。”
　　年輕的獵魔人剛剛起步，又如何與異位面而來的邪惡生物抗爭？
　　“實力再強大又如何？不能通過考驗，都不值得信任……妳身上流動的五種信念如金子般寶貴。”
　　“所以我相信妳，也理解妳的擔心和顧慮，”薇薇安不以為意地燦然壹笑，湖面上隨之拂過輕風，仿佛百花盛開，美不勝收，“絕不會讓妳去送死……至於為何不親自出手，因為我絕大部分力量已經用於壓制達岡。”
　　“它現在的實力並不比妳們高明多少，除了那詭異的轉化能力，而這壹切我也有辦法解決。”
　　“同樣的道理，它也在壓制我，使得我無法登上黑燕鷗島……而且維吉瑪湖區墮落生物逐年增多，我的信徒卻越來越少。壓制快要失衡……”薇薇安聲音微弱、喃喃自語，“到時候，達岡徹底占據湖區，甚至會汲取我的力量，將我吞噬……”
　　蔚藍的眸子註視著獵魔人，帶著壹絲請求，
　　“羅伊，雖然妳身上存在許多凡人的缺點，但瑕不掩瑜……妳能在壹年之內通過五種考驗，心中必有正直的信念，哪怕妳不願承認。”
　　“現在，妳是否願意為了維吉瑪湖的生靈，盡壹份力？”
　　“如果我有這份能力，”獵魔人垂下頭，湖中女神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不再反駁，“我會親手殺掉達岡。”
　　湖中女神忽而向著右側舒展手臂，下方的湖面水波鼓蕩，像是被燒開的水壹樣劇烈沸騰。
　　緊接著，壹把通體深紅色的劍刃從湖面冒出，筆直地升到半空，女神雙手握住了劍柄，將長劍豎立在胸前。
　　而獵魔人回憶起腦海中的畫面，單膝跪倒在湖面上。
　　“蝮蛇學派獵魔人羅伊，妳是否願意持我之劍，恪守勇氣、憐憫、榮譽、智慧、慷慨的信念，為維吉瑪湖畔的生靈鏟奸除惡？”
　　“委托，我接下了！”
　　獵魔人話音剛落，冰冷的劍刃在他的肩頭上連點三下，同時女神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湖面，
　　“無名之地而來的獵魔人，我，湖泊的女兒，水之掌控者薇薇安，在此冊封妳為騎士，賜予妳封號——維吉瑪湖的羅伊！”
　　呼吸變得急促，獵魔人擡起雙手捧住了那把期待已久的銀劍——湖女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