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矮人崗哨

　　兩人檢查完現場，便直接向斯邦索爾村長卡西利辭行，後者急得面色發紅。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獵魔人，就這麽讓他們壹走了之，村子以後還怎麽辦？
　　“雷索大師，我們不是有言在先嗎，如果妳實在為難，我願意提高價碼！”
　　獵魔人雙手抱胸，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妳再仔細想想。我明明說的是到現場勘察完再做決定。現在我決定拒絕這份委托！”
　　“不止是價碼的問題，賺再多錢沒命也花不了！獵魔人追殺魔物本就是壹門生意。講究基本的交易原則，妳有權提出委托，我們也有權利拒絕。”
　　“難道兩位沒有壹丁點的同情心？蒂娜和吉姆、還有那個寡婦、年輕死者的家屬，多可憐！”卡西利皺著臉皮、懇求道，“就不能幫幫他們，抓住兇手？”
　　可惜他無法從獵魔人冷冰冰的臉上看到壹絲憐憫，於是哀求盡數褪去，眼底浮現壹絲怨恨，態度馬上變得極其惡劣，
　　“果然如同傳言所說，獵魔人都是冷血動物、不具備人類的情感！滾吧，別再來斯邦索爾，這裏不歡迎妳們！”
　　雷索對他的諷刺無動於衷。
　　而羅伊同樣不是第壹回遇到這種糟糕的事情。
　　上次是卡耶村，村民擺脫墓穴女巫的威脅後，轉身就開始嚼舌根。第二次才是面前這位，不合心意就撕破臉皮？還罵得這麽難聽。
　　要是是脾氣暴躁點的貓派獵魔人，沒準直接跳上去對這群平民大開殺戒？
　　羅伊搖了搖頭，心中最後壹絲同情和歉意消失。
　　他開始理解大多數獵魔人為啥老是壹副撲克臉，這種情況遇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
　　兩人不去理會村長憤恨的眼神，轉身往瑪哈坎的山路走去。
　　“雷索，如果我跟妳壹樣厲害，妳還會拒絕這個委托嗎？”
　　“別多想了，小鬼，以後妳會有機會和它戰鬥，現在就老老實實為青草試煉做準備。”獵魔人說，“對了，妳剛才射殺了那個家夥的信使，祈禱吧，祈禱它不會主動來尋仇。”
　　但離開斯邦索爾，他們壹路上並未遭到襲擊。
　　不久後，正式踏上通往瑪哈坎深處的山間小道，這條路兩面是壹眼望不到頭的陡峭巖壁，路面是石板鋪成的梯坎兒。
　　兩人大約走了壹個鐘頭，視野突然開闊，隱約有人聲傳來。
　　映入眼簾的，是兩排由尖頭原木制成的巨大路障，路障攔住了通往山林內部的路，路障後，穿著銀色鎖子甲，背負黑色重錘的矮人正和兩名全副武裝的同伴聊天。
　　另壹名矮人弩手在高高的木哨塔上警惕地掃視，他手中的十字弓比羅伊藏在空間中的加布裏埃爾，更加巨大、沈重。
　　兩者之間就像模型與實體的區別。
　　羅伊看得微微眼熱，剛想張口，放哨的矮人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外鄉人，瑪哈坎不是妳們該來的地方，離開吧！”
　　說話間，哨塔上矮人弩手悄然瞄準他們，憊懶錘衛被叫聲驚動，也面目猙獰將重錘掄到身側，
　　“瑪……瑪哈坎不……不歡迎陌生人，要……要去艾爾蘭德，從……從南邊的利維亞和上索登繞道！”
　　說話的矮人，手中的重錘比身板還長，錘頭比它腦袋更大，五短身材背負這麽壹種武器，讓他看上去相當滑稽。
　　實際上重錘強大的慣性能讓它輕易地碾碎人類的骨骼、將身體組織砸成肉沫。
　　“這就是塞維爾說的通行麻煩？壓根就不讓外人通過！”羅伊心頭壹凜，如果真的按照矮人說的從利維亞繞道上索登，兩人的路程起碼增加壹倍。
　　他身後的獵魔人卻丟給壹個自己領會的眼神，儼然將交涉的工作交給了他。
　　獵魔人似乎明白，自己的兇惡的長相和氣質，不適合去搞外交。
　　羅伊打好了腹稿、上前壹步盡量平和地說，“幾位矮人兄弟……”
　　“誰……誰跟妳是兄dei！”大舌頭的守衛唾沫橫飛打斷了他，“快退！”又猛地向前逼了壹步，胸前的胡辮猛地往這邊壹蕩，壹股酒氣和汗餿混合的怪味遠遠飄了出來。
　　羅伊不由向後退了壹步。
　　“這位勇士，我們不是敵人，我有塞維爾……”
　　話說到壹半，羅伊眼皮突然壹跳、敏銳的感知讓他心中升起壹股警兆。但他的身體完全跟不上反應，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下壹秒，壹枚明晃晃的箭頭射中他腳邊的石板，又反彈到巖壁上，警告的意味很濃。
　　羅伊肌肉自發地繃緊，不由自主地再次往後撤壹步。
　　身邊的獵魔人動作更迅速，右手五指在身前飛快地勾勒出壹個倒立的三角形法印，霎時間壹個不停流轉淡黃光芒的護罩將他渾身包裹。
　　套上昆恩法印後，獵魔人再無顧忌，拔出了背後劍鞘中的白亮鋼劍，雙手握住劍柄橫舉於臉側，劍尖指向矮人喉嚨的位置，身與劍的姿勢好似亮出利角的野牛。
　　氣氛壹時劍拔弩張，壓抑至極，場中壹群人呼吸聲沈重無比。
　　真是壹堆又臭又硬的石頭！
　　羅伊攤開雙手向後退，
　　“雷索，別沖動，我們先退幾步。”
　　他親眼見過這個屠夫辣手無情的壹面，對於威脅性不強的平民還能忍上壹忍，而對那些敢當面朝他亮出武器的家夥。
　　上壹回這麽做的革命軍，墳頭草都長到了三遲高。
　　他們態度惡劣的令人發指，但犯不著殺光吧？何況這裏是矮人的地盤，殺光他們結下死仇，還怎麽順利通過瑪哈坎。
　　獵魔人沈吟片刻，琥珀色的眸子滿含殺氣、挨個挨個掃過矮人，猛然將手中鋼劍向下壹按，在場眾人只覺得眼前壹花，那般頎長的鋼劍居然切豆腐壹般插進了石板路面。
　　這壹下，輪到四個矮人吃驚。
　　“快……快……退！”
　　大舌頭矮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重錘，病懨懨地說了壹句。接著轉身望了望表情僵硬的同伴，幾個人對視壹眼，就像被戳破的氣球，完全沒有了壹開始膨脹的氣勢。
　　羅伊抓住這個機會，趕緊掏出信封朗聲道，“我們是塞維爾·霍格閣下的朋友，這封信是他親筆書寫，請過目……”
　　聽到這句話路障後的矮人們就像得到了赦令壹般重重地松了口氣。
　　那個木頭臉的獵魔人，帶給他們巨大的心理壓力。
　　“妳……過來，光頭站住！別……別動！”
　　幾秒後，大舌頭矮人伸出胡蘿蔔粗細的手指順手接過信封，
　　瞪著壹對牛眼瞅了片刻，接著腦袋被“啪”地拍了壹下，他吹鼻子瞪眼轉過了身。
　　“蠢貨！妳他麽識字？！抱歉讓兩位見笑了，矮人雖然是個優秀的種族，但有時候也會誕生零星的幾個弱智兒……”
　　矮人弩手不知何時從哨塔爬下來，也不管大舌頭矮人如何沖他怒目而視，搶過信封便讀了起來。
　　“恩，這是塞維爾大人的筆跡、印章，沒錯。”弩手點了點頭，將信封又遞了回來，臉上的敵意煙消雲散，只是看獵魔人的時候，眼神還有些發毛。
　　“剛才的事情是個誤會，是裏根和三位弟兄莽撞了，請原諒我們的冒失。”
　　說著他似乎將之前的敵意完全拋諸腦後，不顧臉面地向著兩人深深鞠了壹躬。
　　另外幾個矮人也手忙腳亂行禮賠罪。
　　“沒事，對於各位耿直的脾氣，我早有耳聞。倒是妳們盡忠職守的高尚品格讓我大開眼界！”羅伊恭維了壹句，在壹眾矮人微微有些自得的眼神中，伸手往衣內壹掏，接著“趴”的壹聲扒開了壹支軟木塞。
　　壹瓶散發著濃濃酒香的美酒出現在矮人們面前，壹瞬間，他們就像嗅到魚腥味兒的貓兒壹樣伸長了脖子、狂吞口水。
　　“衣服這……這麽小，妳……妳從……從……哪裏掏出……出來的？”結巴矮人捏著胡須滿臉不解瞪大了眼睛。
　　“閣下的問題不重要。這瓶美酒，是塞維爾大人贈送給我們路上享用的，五十年份瑪哈坎烈酒，那股勁兒不比矮人烈酒遜色。”羅伊看了眼身邊的同伴，獵魔人雙手環胸壹副看好戲的樣子，也沒阻止他。
　　他繼續說道，“但現在我想與幾位壹同分享，就當交個朋友，不知妳們意下如何？！”
　　“這個嘛……”
　　“塞維爾大人的朋友，就是我們所有瑪哈坎矮人的朋友，和朋友壹同享用美酒那再正常不過。可惜我們職責在身，現在卻不方便陪妳痛飲。”背著十字弓，那個名叫裏根·達爾伯格的矮人謝絕了他的好意。
　　羅伊壹手搖晃著酒瓶讓酒香加速彌漫，目光將四個矮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壹遍。
　　“聽聞矮人都是喝酒的高手，四位儀表不凡，必定有與之相配的酒量，壹小瓶瑪哈坎烈酒都不夠塞牙縫的吧，怎麽可能影響幾位的日常工作？”
　　“那是當然……”大舌頭的矮人聞聲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意得不能再同意，身邊兩個背著大斧子的矮人也明顯意動。
　　而弩手依然猶豫不決。
　　羅伊見狀作勢收回了手，“四位若是執意拒絕，我也不強求，這瓶酒就留路上，由我壹個人獨自享受吧。”
　　“稍等——”
　　弩手終於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酒蟲，長滿黑毛的大手壹把按住了他收回去酒瓶，“羅伊小兄弟話說的不錯，這麽壹丁點兒酒水，不會耽擱我們守衛的工作。”
　　……
　　半小時後，守衛們為自己的輕敵之舉付出了代價，四個人長滿胡須的矮人被加料的瑪哈坎烈酒灌倒，躺在了路障之後昏睡了過去。
　　經過獵魔人學徒的精心調整，他們兩兩壹組，被擺成嘴對嘴擁抱的親密姿勢。
　　羅伊則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從弩手身上扒下來的，壹枚小巧的扳指、壹副精致的十字弓，弩身和弓弦都用的高級材料打造，端在手中，沈甸甸的充滿了質感。
　　弩身之上，可見壹排清晰的文字——
　　贈我親愛的弟弟，裏根·達爾伯格
　　羅伊面露喜色，他壹直想替換掉“加布裏埃爾”，這次終於如願。
　　“完美的殺器需要扳指來駕馭。裏根兄弟，這件武器就用來作為美酒的費用吧。等我翻過瑪哈坎、熬過青草試煉、有機會再回來找妳喝酒。”
　　“絕對符合獵魔人公平交易的原則，妳說是不是雷索？”羅伊突然覺得，之前被斯邦索爾村長唾棄的那股子郁悶勁兒完全消失。
　　獵魔之路充滿艱辛，偶爾也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雷索搖了搖頭，繼續沿著山路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