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壹章 妥協

　　淒風慘雨籠罩諾城。
　　威嚴肅穆的神殿島披上了壹道哀婉朦朧的紗衣。
　　越過島嶼邊緣雜草蔓生的蜿蜒小道，深入臨海的幽邃山體。
　　蠟燭和火盆的光芒照出壹間四壁鑲嵌鐘乳石，地面刻畫六芒星陣的實驗室。
　　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男子躺在法陣中央，突然渾身壹個激靈，睜開了狹長的眸子。
　　他略帶茫然地打量四周，下壹秒，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臉色唰壹下雪白。
　　鼻翼抖動、呼吸急促，套著反魔法金屬鐐銬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抖動。
　　哪怕已經離開了三十年，這個奮鬥了上千個日夜的地方，仍然令他難以忘懷！
　　“馬提鷗·西庫拉……還認得我嗎？”
　　幽靜的實驗室裏，響起壹道銼刀般沙啞難聽的聲音。
　　幾個男人走出了鐘乳石後的陰影。
　　為首的男子大片暗紅色的皮膚顯露在外，猩紅的眸子好似血色深淵，筆直註視他的臉，無邊無際的恨意和殺機滿溢而出，好似剔骨的鋼刀，要將他千刀萬剮！
　　而在他身邊，幾個穿著輕便皮甲，身形矯健，氣質凜冽的男人，野獸豎瞳閃爍幽光，同樣盯著他。
　　“什麽馬提鷗？我壓根不認識！”
　　奧洛夫不假思索地回了壹句，壹轉眼認出了旁邊幾人的身份，
　　“好啊，原來是妳們，蛇派獵魔人！竟敢綁架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臉頰上的肌肉因為恐懼而扭曲、保養良好的英俊臉龐完全變形，
　　“妳們這是公然違背協議！破壞諾維格瑞至高無上的真理！”
　　他激動得唾沫橫飛，
　　“只要任何壹個人發現我失蹤，妳們將大難臨頭！”
　　“識相的馬上放我走！否則從今往後，諾城沒有妳們的容身之地！”
　　“哈？馬提鷗閣下，”奧克斯不屑地嗤笑了壹聲，“妳似乎沒搞清狀況，自身難保還有心思威脅咱們？”
　　“別廢話了！還記得這個地方？還記得這位被妳們傷害、虐待，毀容的凱亞恩兄弟？！”
　　馬提鷗胸膛高高鼓起，脖子上青筋突兀，嘴唇顫抖，他卻只是盯著那噩夢般可怖的人形說不出壹句話！
　　他這下子認出來了，那個躺在手術臺上，被他和老師折磨成壹攤爛泥，最後慘遭邪靈奪體的獵魔人。
　　可此時此刻，他那猩紅閃電般的眸子裏分明閃爍著理智和仇恨的光芒。
　　馬提鷗有了那麽壹瞬間的遲疑。
　　邪靈附身者恢復正常？從來沒有先例。
　　他怎麽做到的？！
　　恍然間，那人湊了過來，帶著壹陣腥風惡狠狠地拽住他的衣領，巨大的力道摜入胸膛，將收藏家摁倒在地。
　　他只覺得胸口壹陣劇痛，口腔裏泛起腥甜。
　　然而他說不出話來！
　　那張爬滿蜈蚣似醜陋疤痕，不似人類的臉龐湊到他鼻子前。
　　冰冷的眼神，仿佛在審視壹個死人。
　　然而嘴角卻揚起壹抹弧度，沒有笑意，激動中夾雜著神經質。
　　“雜碎，王八蛋！沒想到吧，妳也有今天吶，我早就發過誓，妳們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必十倍百倍地奉還！”
　　“今天，讓妳好好感受我的痛苦！”
　　神態、語氣，冰冷、殘酷，好似鋼針反復穿刺他的心臟。
　　他呆若木雞，害怕地無法呼吸、心跳也仿佛停止。
　　光是想想這個曾經在自己手術刀下哀嚎、求饒的家夥，會怎麽對付自己，他就感覺生不如死！
　　“唉，不得不說妳是個幸運的家夥。現在，深呼吸，好好享受最後的‘愉快時光’……”凱亞恩突然松手，向後走開，“來見見妳另壹個債主吧！”
　　話音落。
　　獵魔人身後走出壹個狗熊般強壯的男人，滿臉橫肉疲態盡顯。
　　因為傷心、憤怒，眼眶泛著紅，表情扭曲。
　　而他懷裏抱著壹位身材纖細的女孩兒。
　　蒼白美麗面容是那麽地招人喜歡，那麽地熟悉。
　　是啊，那個他考察了好幾年的黑日之女，尚未成熟的收藏品。
　　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對魔法科學篤信不疑的馬提鷗，平生第壹次懷疑這個世界，存在著某些正義的神明。
　　否則，壹天怎麽會有兩個仇人找上門？
　　“噗……”
　　陶德溫柔地將愛莎放到術士身前，替她撫平額角的金發。
　　瞪圓了眼睛。
　　伸出常人大腿粗細的胳膊，捏住仇人的脖子，將他提到半空。
　　“王八蛋，狗娘養的東西！立刻，馬上，解除愛莎身上的惡毒法術，救醒她！”
　　“唔……呃……原來這個可憐的孤女，還有個父親。”馬提鷗像只布偶似被丟在地上，轉動目光打量周圍的獵魔人，又低頭掃了眼套著反魔法金屬鐐銬的手腳。
　　現在的處境。
　　魔力慘遭封鎖，附魔裝備也被取走。
　　數名獵魔人虎視眈眈。
　　毫無疑問，他必死無疑！
　　那麽憑什麽合作？
　　“呵呵，毫無藝術細胞的莽夫！妳想讓我親手破壞壹件即將完工的藝術品？”馬提鷗按揉著脖子上青腫的淤痕，搖搖頭，“橫豎都是死，我為什麽不帶著這個可憐的女孩兒壹起上路！”
　　“砰！”
　　沙包大的拳頭壹拳擊中他的腮幫子。
　　馬提鷗捂著臉跌倒在地，壹大團青腫鼓了起來，英俊的小白臉被破壞殆盡。
　　“王八蛋，還想談條件！？我現在就把妳打成肉醬！”
　　狂風暴雨般、拳打腳踢。
　　馬提鷗好似壹個沙包般左右顛簸，單薄的身體仿佛隨時都要散架！
　　但他壹聲不吭，倔強地瞪著眼睛，挑釁般環顧眾人。
　　“咚！”
　　馬提鷗迎面倒地，英挺的鼻子被打得向左歪斜，噴薄的鼻血在臉上肆意流淌。
　　陶德喘了口粗氣，再次揚起了拳頭。
　　“夥計，幾拳打死他未免太過便宜。”
　　瑟瑞冷哼了壹聲，將壹口木箱子擺在馬提鷗面前。
　　掀開木蓋，露出壹系列閃爍寒光，小巧精致的刑具：
　　鑷子、手術刀、鉗子、鋼釘、鉆頭……
　　瑟瑞特抽出壹把手術刀，慢條斯理用指肚摩挲刀背，說出惡魔般的話語。“我聽說過，大部分術士都在魔法學院裏接受過抵抗精神控制的專項訓練。咱們的法印對妳起不到啥效果，所以來玩點新花樣如何？”
　　琥珀色的眸子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們打個賭，待會兒如果妳能堅持兩個小時不服軟，妳將重獲自由！否則……哦，不，沒有否則。”
　　“這麽好玩的事情可不能壹人獨占！”奧克斯在瑟瑞特旁邊蹲下身體，拿起壹枚鑷子，火光照出他慘白的牙齦，“咱們壹人玩半小時吧，但先說好了，得控制好分寸。千萬別把玩具提前玩壞了。”
　　“放心，我包裹裏多的是各種藥劑，金盞花藥劑，還有獵魔人專用的燕子魔藥。術士經過魔法改造，想必能喝幾瓶？反正，他肯定死不了！”
　　年輕的獵魔人伸手壹攤，數個閃爍瑩潤光澤的藥罐在馬提鷗身前壹字型排開。
　　術士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鼻血糊花的臉部，肌肉抽搐，相比於壹眾獵魔人瘦削得多的身體抖如篩糠。
　　“諾城附近不是藏著壹只變形蛛？抓過來把他倆關壹起。過壹個月，就能收獲壹窩小蜘蛛，搞個炭烤蜘蛛腿。”光頭大漢面無表情地掃了術士壹眼，“妳做過類似實驗？相信我，蛛卵在體內蠕動的感覺，非常銷魂，比妳去長矛洞穴找樂子，要‘快活’得多。”
　　“用不著那麽麻煩，待會兒先讓我把皮給剝了，撒點鹽，再把他的肉壹刀壹刀割下來！”凱亞恩和貓鷲並肩而立，壹紅壹綠兩雙眼睛，猶如餓獸，放出幽幽的光芒，“貓派的傳統手藝，三百六十刀，割完前絕不會讓人咽氣。”
　　說著，凱亞恩拿起了手術刀！
　　“停！”馬提鷗突然大叫壹聲，垂下腦袋，
　　“噗通——”
　　雙膝磕地，諾城三巨頭之壹，馬提鷗·西庫拉，跪倒在獵魔人面前。
　　“我會解除法術，但我……只求諸位給我個痛快！”馬提鷗仰起頭，因為屈辱和恐懼，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不要折磨！”
　　“原來妳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懦夫。不過願意合作是個好態度。”
　　“現在說出辦法，折磨可以少壹半，壹百八十刀。”凱亞恩粗糙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術士的肩膀，手術刀在他眼皮上晃悠了壹圈，驀地壹貼壹拖，拖曳出壹條細長的血口。
　　鮮血從眼皮滲出，術士的壹只眼睛被染成血紅，
　　“我已經失去耐心，最後給妳三秒鐘考慮，同不同意？”
　　“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