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驅趕

　　“鹿首精的下壹次行動，時間地點，都壹清二楚，”羅伊難掩興奮道，“明天咱們壹起去搞定它！”
　　獵魔人給他潑了桶冷水，“小鬼，妳忘了，至今還沒抓到印記寄生者，就算咱們殺死它也只是白費功夫”
　　“不過妳昨天提醒立了大功！”獵魔人厚實的手掌拍了下他的肩膀，“開爾文不是寄生者，也不信仰鹿首精，礦區上卻出現了兩名死者，他又莫名地對妳抱有敵意，的確蹊蹺。”
　　“所以白天的時候，我用亞克席法印從他嘴裏套了套有關松鼠黨的事。果然，他壹直在幫松鼠黨辦事！”
　　“我從他嘴裏得知，目前碳山附近壹共藏著四名松鼠黨……”
　　“才四個？”少年皺了皺眉頭，他以為至少有好幾十個。
　　“不知因何緣故，大部分潛伏碳山的松鼠黨被召回了百花谷，就留下四個人跟開爾文聯絡，同時協助鹿首精建立圖騰……”獵魔人解釋道，“人數太少，他們才對我的破壞行為放任不管。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采取行動，壹旦讓我逃掉了，他們將完全暴露在陽光之下。”
　　“原來如此。”
　　羅伊恍然大悟。
　　“此外，四名松鼠黨中有壹名印記寄生者……”獵魔人說，“明晚，鹿首精下壹次獵殺啟動，開爾文就要到碳山外的藏匿點與他們碰面。”
　　“松鼠黨真夠狠的。竟然在自己人身上留下印記。”羅伊不由咋舌，這相當於把命給了鹿首精，“難怪我在澡堂蹲了幾天都找不到目標。”
　　少年深吸壹口氣，滿臉疑惑，“只是開爾文為何要與松鼠黨合作？虧得布羅瓦爾大長老如此疼愛他。”
　　“很遺憾，亞克席法印就讓他吐露這麽多。再繼續逼問他就會掙脫。”獵魔人頓了頓，語氣多了壹絲譏諷，“六十歲，在矮人裏剛成年，也許他比較叛逆，才暗地背叛自己的親叔叔，選擇與松鼠黨、鹿首精合作。”
　　“這件事應該結束了。明晚，我負責解決鹿首精，”獵魔人赫然已經做好了安排，“妳和四個矮人兄弟跟蹤開爾文·霍格，找到松鼠黨。壹旦見到寄生者，立刻殺死他。”
　　“鹿首精會在死亡後壹小時左右，借助寄生者復活。”獵魔人臉上多了壹絲厲色，沈聲道，“時間緊迫，不要心慈手軟，壹個松鼠黨也別放過！至於開爾文霍格，如果有能力，盡量抓活的。”
　　羅伊點點頭，雖然這家夥背叛了大長老，但大長老不壹定會殺掉他。
　　在保命的前提下，自己也盡量留他壹命。
　　“行動如果泄露出去，被開爾文知曉，他說不定會反咬壹口，碳山畢竟是他的主場。所以除了咱們和那四個矮人，誰也不能透露，包括大長老。”
　　“嗯。”
　　“要是出現最糟糕的情況鹿首精成功重生，它會虛弱壹段時間，利用好我給妳的反魔法金屬炸彈、還有火油，火焰能對它造成致命傷害。”獵魔人叮囑道，“明天過後，松鼠黨和鹿首精都將蟄伏下來，直到我們被趕出瑪哈坎，或者更多松鼠黨馳援碳山。所以，明晚將是最後的機會。”
　　獵魔人獨身對付鹿首精更加危險都毫無懼色，自己還有四個矮人兄弟幫忙，對付開爾文加上四名松鼠黨。
　　猶豫什麽？
　　“行！那就這麽辦！”
　　……
　　壹輪飽滿的明月冒出白雪皚皚的枝頭，掛上中天。
　　第五礦區通向碳山的林間小道兩側，黑漆漆的樹林靜的好似深淵，讓人不禁擔心著，會不會有什麽恐怖的東西突然間從林中撲出來。
　　忽而壹陣的急促腳步聲由遠及近，壹名裹著厚棉襖的矮人提著油燈，滿臉急切地小跑著。
　　布茲·裏奇是壹名第五礦區的老工人，在礦上勤懇地工作了十多年。
　　原本他今天該在礦上值夜班，到白天再返回碳山的家中。尤其是近這段時間，夜裏不太平，接二連三的死亡事件搞得人心惶惶，如果下工的時間稍晚，工人便會在礦上過夜，直到白日天光破曉再回。
　　然而計劃比不上變化，突然有名守衛為他帶來了壹個家人口訊，懷孕的妻子分娩在即，他再也顧不了那麽多！
　　第五礦區通往碳山，總共只有半個小時的腳程。往日這些地方偶爾能看到巡邏守衛經過，今天卻出奇地安靜。
　　“噗、噗、噗……”覆滿白雪的地面留下壹連串淺淺的腳印，布茲身體微微顛簸著，大口呼吸的白氣在胡子上凝結出壹層白霜。
　　他已經跑出了礦區很遠，再有十分鐘，就能進入深谷，腦海不由自主地翻滾著妻子的面容，再也無法容下其他東西。
　　“呼、呼……”他喘氣喘的越來越急，整個幽靜的小道上，那粗重的呼吸聲回蕩開來，傳入了森林。
　　就像某種信號，毫無征兆，布茲腳下忽然壹個踉蹌，跌倒在雪地裏，煤油燈滾落在壹邊，強烈的痛楚從小腿處傳來。
　　壹瞬間，整個林間小道上盡是他痛苦的哀嚎。
　　當布茲稍微緩過勁來回頭壹望，赫然發現壹支鋒利的鐵箭洞穿了他裹著厚厚棉褲的右小腿。
　　伸手壹摸，鮮血染紅了手掌，還在不斷往外淌出將地面積雪也烙上壹抹妖艷的紅色。
　　“誰！哪個王八蛋！”他環目四顧，著急又驚恐地大叫，
　　“嘶……碳山不會放過妳的！”
　　他瘋狂地咆哮著，眼中的恐懼卻越來越濃，直到視線中閃過壹道的身影，從道路旁高高的樹幹上壹躍而下。
　　月光和跌落在地的油燈映出了她的面容，紅褐色的頭發下，五官輪廓鮮明——尖尖的耳朵與下巴，突出的顴骨，露出的壹口潔白平整的牙齒卻看不到尖銳的犬牙。
　　布茲顫抖的目光向下掃過她高挑而纖細的身姿，最後凝固在她腰間掛著壹塊黃色的松鼠皮裝飾物。
　　“精靈！？”
　　“妳是松鼠黨的精靈！”
　　“之前的事情都是妳們幹的？！”
　　壹直有傳聞，碳山附近潛伏著松鼠黨，在等待時機顛覆大長老的政權，有段時間鬧得挺厲害。
　　可自從壹年多以前，所有和松鼠黨有關聯的人都被趕出瑪哈坎後，大長老下了封口令。事情徹底被壓了下去。
　　布茲也以為松鼠黨已經離去，沒想到壹切都是假象。
　　面對他的質問，站在十遲外的精靈壹言不發，再次拔出後背的彎月長弓，慢吞吞地取出壹支羽箭，搭箭上弦瞄準了矮人。
　　而後者艱難地爬起身體，因為劇痛而扭曲的五官充滿了猙獰、恐懼，他毫不懷疑精靈的箭術，如此近的距離，他壹個手無寸鐵、受傷的礦工，哪有幸存之理。
　　“親愛的阿卡麗，這壹次我恐怕難逃壹死，可惜見不到妳、和孩子最後壹面啊！”
　　心頭的不甘和怨恨驅使他放聲吶喊，“可惡的松鼠黨，我詛咒妳不得好死！等著吧，既然妳想要引燃戰火，大長老和碳山兄弟姐妹們壹定會替我報仇！”
　　“我壹個人的死，會用十個松鼠黨的血來洗涮！”
　　丟下狠話，他臉皮微顫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然而等了片刻，意料中的箭矢並沒有到來，他訝異地看過去，卻見沈默的女精靈向著左邊壹轉頭，給了他壹個眼神示意。
　　“什麽意思，讓我往左邊走？”
　　心中燃起壹絲求生的欲望，但布茲並沒有聽從精靈的指令，而是拖著負傷的右腿壹瘸壹拐地朝著原路返回。
　　然而沒走幾步，壹支鐵箭擦過他的左腿，劃破了皮膚。
　　“妳究竟想要什麽？！”
　　他憤怒，感覺精靈在戲耍他，然而女精靈依然面無表情示意他往左走。
　　“罷了，忍耐壹時，只要能活下去，看壹眼我的寶貝！”
　　布茲頓時壹咬牙，決定遵從精靈的指示移動，只要有生存的希望，再大的屈辱他都能承受。
　　淡淡的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滑落，隨著他緩慢地移動，在地面上留下壹跳猩紅的血線。
　　巨大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般盤踞在他的右腿，他不敢動那支穿骨之箭哪怕壹分壹毫，只是痛的不斷呻吟，漸漸地，連大腿也開始麻木。
　　進入空曠的山林，眼前濃重如墨的黑暗潮水般襲來，他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被某種什麽不可思議的恐怖存在盯上了。
　　然而身後提著油燈的女精靈，卻壹絲不茍盯著他，讓他不敢有任何妄動。
　　“我們究竟要去哪兒？”
　　沒有回答，他只能低下頭繼續前進。
　　不知道在無垠的森林中走了有多遠，隨著血液的流失和夜風的侵蝕，布茲臉色變得蒼白壹片，身體感覺越來越冷，四肢肌肉僵硬，連視線也開始模糊。
　　他猛然停下了腳步，壹回頭，卻發現身後的精靈了無蹤跡。
　　然而不等他高興，壹道蒼涼而悠長的嘆息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他渾身冒起了壹粒粒雞皮疙瘩。
　　他整個人都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