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脫困的機會

　　“嘿，兄弟，陪我說說話唄，反正我手無寸鐵的，也跑不掉？”陸希言背靠鐵門，沖外面守衛的背影喊了壹聲，之前那個兇巴巴的看守好像不在了，換了壹個木訥的。
　　從進來，他壹共吃了兩頓飯，第壹頓是壹碗稀粥外加壹個饅頭，第二頓稍微硬壹點兒，發黃，有些黴味兒的米飯壹碗，外加壹盤兒炒青菜，壹碗鹹菜湯。
　　長這麽大都沒吃過這樣的飯菜，但人只要餓了，什麽都吃得下，但吃是吃下去了，腸胃可受不了。
　　翻江倒海，來回整整拉了三回，人都快虛脫了，這才算是止住了。
　　要是沒那恭桶的話，那這個味兒，能把人熏暈過去。
　　也虧的陸希言年輕，身體好，這要是換壹個體質虛弱的人，這麽壹折騰的話，估計半條命都沒了。
　　他還能有口力氣說話就不錯了。
　　“樊哥說了，不讓我跟妳說話……”
　　這家夥好實誠呀，壹聽就知道是個憨厚人，本性並不壞，這年頭雖然說壞人不少，但還沒到遍地都是壞人的地步。
　　有些人是愚昧，更多的是無知，還有就是為了活命，為了壹口飯。
　　“沒事，妳老大又不在，他怎麽知道妳有沒有跟我說話，再說了，妳壹個人站在那裏，不悶嗎？”陸希言啞然失笑。
　　“……”
　　“嗨，兄弟，妳有香煙嗎？”
　　“香煙，我沒有，我們老大有，樊哥說了，地下室不允許抽煙，容易著火，有危險。”年輕木訥的看守認真的道。
　　“呵呵呵，這裏能有什麽危險，妳們老大就是危言聳聽。”陸希言笑道。
　　“什麽叫危言聳聽？”
　　“就是嚇唬妳的，他是不是要妳給他孝敬，每個人每個月給他多少錢，然後才讓妳留下做事兒，才有肉吃，有酒喝？”
　　“妳怎麽知道？”
　　“妳來這裏做事兒多久了？”陸希言樂了，這吳四寶的手下居然派這麽壹個人來看著自己，大概是看他人老實，壹根筋，還是個悶葫蘆的緣故吧。
　　這樣的人聽話是不錯，好欺負，但並不真的就傻，在吳四寶的警衛大隊裏，還真是非常少見。
　　為啥不派個精靈點兒的來看守牢房呢？
　　這有點兒小聰明，心思活泛的，只怕是坐不住的，之前那個就是這樣的，這麽枯燥無味的活兒也就這種沒什麽心思，單純的人能勝任，這其實也算是人盡其才。
　　“聽妳這口音，是蘇北的吧？”陸希言問道。
　　那邊沒有開口回答。
　　“黃泛區逃難來的？”陸希言又問了壹句。
　　不說話，沈默，這就代表是默認，陸希言雖然沒見過這個看守模樣，但他能聽的出來他的口音。
　　“知道，妳的家鄉為什麽會被淹沒嗎，為什麽要拖家帶口的出來逃難嗎？”陸希言道，“都是因為日本侵略者，就是東洋人，妳曉得吧？”
　　不說話，但陸希言知道他在聽。
　　“我們本來在自己的家鄉過的好好的，這日本人來了，他們想要霸占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土地，還有我們的資源，哦，這個資源的意思就是，咱們吃的，穿的還是用的所有東西，妳懂的吧……”
　　陸希言自顧自的說了近半個小時，有些口幹舌燥了。
　　“兄弟，能給我弄點兒水喝不？”
　　沒有回話，不過，他聽到腳步挪動的聲音了，看得出來，這看守兄弟跟綁匪“老大”以及吳四寶那些人是有區別的。
　　“給妳水，煮過的。”兩三分鐘後，看守端著壹碗水伸手遞了進來，還特別的加了壹句。
　　“謝謝。”陸希言真是感激，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還真是沒有白費，他這肚子要喝生水的話，保不準會把拉的他懷疑人生。
　　這燒開的水就好了，喝了不會有問題。
　　陸希言拉肚子後，本來就缺水，這壹碗溫水喝下去，舒服多了，咦，怎麽還有鹹鹹的味道。
　　“兄弟，妳是不是在水裏加鹽了？”陸希言驚訝的問道。
　　“我娘說，拉肚子的話，用點兒鹽沖水喝，人恢復得快。”看守把水碗接了回去，認真地說道。
　　“妳娘真是個好人。”陸希言壹呆，這個他還真沒想到。
　　“我娘死了，沒糧食吃，餓死的。”
　　“兄弟，對不起了，提起妳的傷心事了。”陸希言忙道歉道。
　　“我知道，您是好人，老大他們把妳綁來，是想讓妳家人拿錢來贖妳，對不對？”雖然通過鐵門上的那個小窗口只能看到半張臉，但他能看到那雙稚嫩的眼神。
　　“妳是怎麽加入他們的？”陸希言問道，很多人並非本性壞，只是壹不小心走錯了路，等到明白的時候，想回頭已經無路可走了。
　　“三個月前，我在碼頭跟老鄉們壹起做苦力，壹天下來，也就勉強夠吃飯，後來有人說這裏待遇好，有肉吃，還有錢拿，我就過來了，他們就挑中了我。”
　　“76”號得到日本人的經費支持，大肆招兵買馬，除了招安那些地痞流氓，失意軍人和政客之外，對家世清白的人也是非常苛求的。
　　畢竟林世並不想把“76”變成壹個江湖幫派的組織，他是想打造壹個龐大的特務機構，需要大量的人員，而家世清白的人最容易打造成他的心腹班底，那些帶著小心思來投奔的，現在可以用，但將來是不能夠大用的，只是現在沒人不得已倚重罷了。
　　“小兄弟，妳叫什麽名字？”
　　“我叫丁槐。”
　　“丁槐，這名字是誰給妳取的？”
　　“我爺爺，家裏院子外原來有壹顆老槐樹，我出生的時候，老槐樹剛好抽嫩，發新芽，爺爺說這是好兆頭，就給我取了這麽壹個名字。”
　　“老人家還是挺有學問的。”
　　“爺爺過去是村裏唯壹的秀才，落第之後，在村裏的私塾教書，十年前去世了。”丁槐憂傷的道。
　　“這麽說，妳還念過書，認字兒了？”陸希言有些驚訝，農村出來的，大多數都是文盲，有的連自己名字都不認識，偶爾碰到壹個認字兒的，那都是稀有品種。
　　“爺爺去世後，家裏沒錢，就沒念了。”
　　“難怪，兄弟，妳跟著這些人混，只怕沒有什麽前途未來，他們是幹什麽的，妳心裏是清楚的吧？”陸希言道。
　　門外，丁槐沈默了。
　　他不愛說話，看上去有些木訥，沒有他幾個同鄉那麽會來事兒，其實他來了之後，才知道自己到了壹個什麽地方，但是他已經走不了了，“76”號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所以，他只能裝傻，有時候故意的比人慢半拍，漸漸的，大家夥就嫌棄他了，就被發配到這裏看看守了。
　　守在這裏也好，他不用出去跟那些人去抓人，去幹壞事兒，求的壹個心理的上的安慰。
　　“丁槐，死哪兒去了，給老子打洗澡水去……”通道裏，壹聲喝罵傳來，是那位綁匪“老大”的聲音。
　　“來了，樊哥。”丁槐忙答應壹聲跑了過去。
　　樊哥？
　　這個綁匪“老大”姓樊，陸希言開始在腦海裏搜尋有關吳四寶的手下，的確有壹個姓樊的幸福，叫樊良。
　　這家夥可是吳四寶的忠犬，不少綁架案都是這家夥帶人做的，但因為沒有證據，最後就連巡捕房也拿他沒有辦法。
　　如今投靠了“76”號，又有日本人撐腰，就更囂張了，這吳四寶手下除了死掉的林世昌，也就是張國震、樊良這些人了。
　　這小子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把樊良的身份泄露給他了。
　　“丁槐，妳小子是不是跟那個人說話了？”
　　“沒有，樊哥，他吃壞了肚子，拉了壹個下午了，問我要壹碗水喝？”丁槐低著頭小聲解釋道。
　　“讓妳做好人，妳特麽的做什麽好人，滾過去給老子打洗澡水，這壹天了，老子累死了。”樊良罵道。
　　“是，樊哥，我這就去，您稍等。”丁槐不敢有絲毫的反駁，被樊良手中的毛巾抽了兩下後，乖乖拎著水桶去打熱水去了。
　　樊良本想把從陸希言手上弄來的手表留下自己戴的，可壹想到萬壹被吳四寶發現了，他私藏綁票的財物，少不得會挨罵，還不如把手表找個當鋪當掉，換成錢，也算是落袋為安了。
　　他不敢在滬西地面上的當鋪出貨，於是出了壹趟遠門，去了壹趟閘北，找了壹家信譽不錯的當鋪把手表給當了。
　　沒想到這手表挺值錢的，居然當了八十大洋，這要不是典當的話，估計還要值錢，就是留在手上是個禍害。
　　八十大洋，他很滿足了，壹邊脫衣服，壹邊還哼唱起來，當然，都是些粗鄙的淫詞浪調，這狗嘴裏也吐不出象牙來。
　　“瑪德，妳想燙死老子呀……”
　　“對不起，樊哥，我給您摻點兒冷水。”
　　“笨手笨腳的，當初怎麽就把妳給收下了，要不是看在妳能算會寫的份上，老子早把妳給踢出去自生自滅了。”樊良打罵壹聲，“去，給老子買點兒酒菜過來。”
　　丁槐眼巴巴額望著樊良。
　　“去呀，妳盯著老子看什麽，妳剛才這水差壹點兒把老子給燙著了，妳還不得給老子賠罪呀？”樊良罵道，“讓妳買點兒酒菜送過來，怎麽了？”
　　“樊哥，我這個月的錢已經花光了。”
　　“妳小子這壹天到晚的都幹啥了，這麽快就把薪水花光了，真是敗家子兒，去前臺吱壹聲，借多少，自己摁手印。”樊良喝斥壹聲，仿佛借錢給丁槐買酒菜給自己吃還是壹種恩典。
　　陸希言可都聽到了，這樊良也太貪婪霸道了，這丁槐每個月的薪水估計都被他以各種方式給榨幹了，現在還讓人家借錢給他買酒菜，這般盤剝苛刻下屬，早晚會天怒人怨的。
　　但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壹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