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黑貓酒吧

　　這六月的天，就跟小孩子的臉壹樣，說變就變。
　　上午還艷陽高照，到中午就雷電交加，緊接著大雨傾盆了，可是沒過多久，又是紅霞滿天了。
　　這老天爺天生就是壹張善變的臉。
　　“夢瑤，最近醫院是不是槍傷，刀傷多了起來了？”陸希言問道，“法租界的治安變的那麽差嗎？”
　　“陸大夫，最近反正不太平，搶劫，殺人這種惡性案件特別多，就連租界的巡捕都有被搶和被殺的。”奚夢瑤也有些擔憂道。
　　“這我倒是沒留意，到底咋回事兒呢？”
　　“我哪兒知道，反正這事兒跟日本人少不了關系。”奚夢瑤訕訕壹笑。
　　“嗯，回頭我問壹問唐錦去，這麽下去，醫院的創傷藥消耗也太快了，這個月咱們科室的外傷手術增加了三成。”陸希言點了點頭道。
　　藥品緊張，價格上漲，廣慈醫院這樣法租界第壹大醫院也出現了藥品短缺的現象，市場上創傷藥的價格，壹天壹個價。
　　壹般治安案件不歸政治處管，最近壹段日子來，陸希言這個政治處顧問也算是比較清閑的。
　　白拿薪水不幹活兒，有點兒對不起唐錦給他開的這份薪水了。
　　這人不禁念叨，剛念叨兩句唐錦，這唐錦的電話就掛到他的辦公室了。
　　“老陸，晚上有空，出來喝酒？”
　　“行呀，不過我酒量妳是知道的，喝多了，妳可得送我回來。”陸希言呵呵壹笑，晚上也沒什麽事兒，答應下來。
　　“好，妳讓麻小五去接妳，他知道地方。”說完唐錦就掛了電話。
　　麻小五知道地方，這句話或許別人聽了不會太在意，但是當了這壹段時間“軍師”後，他變得敏感起來，任何壹句話，哪怕是壹個詞兒，用的不同的語氣，都會有不同的意思。
　　麻小五知道的地方，他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麻小五跟唐錦他們的關系要比他跟唐錦的關系還要親密的多，否則，不可能連他都不知道的地方，麻小五卻知道。
　　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麻小五看上去並不是那種城府很深的人，畢竟年紀不大。
　　“小五，下班過來接我，老唐晚上請客，他說妳知道地方。”陸希言想了壹下，給家裏的麻小五打了壹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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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葆三路，法租界酒吧壹條街，不到百米的街道，開了十三家酒吧，唐錦說的麻小五知道的地方，就是黑貓酒吧。
　　這是壹家很小的酒吧，門口只有壹塊黑貓標誌的霓虹燈廣告牌，只容易壹個人進出的門，如果稍微體型龐大壹些的人，還真不容易進入呢。
　　這是壹間典型的英國鄉村酒吧，進去之後，還有七八個臺階，壁櫥靠墻壁放置，櫥前是壹排長長的櫃臺，櫃臺外側是壹溜單柱的圓凳。
　　等陸希言和麻五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唐錦和齊桓了，他們兩個並沒有坐在櫃臺前，而是在裏面角落裏壹個卡座坐著。
　　各自點了壹杯啤酒，正有壹句，沒壹句的聊著。
　　看到陸希言，唐錦壹招手。
　　陸希言和麻小五走了過去。
　　“唐兄，這地方不錯，挺有情調的。”陸希言坐下來道，“而且還挺涼快的，怎麽做到的？”
　　“呵呵，這裏有壹套水循環系統，把冰涼的井水從地下抽上來，然後通過這些管道循環流動，再回到井中。”唐錦道，“所以，這裏當然就不熱了。”
　　“厲害，這個系統是誰想出來的？”
　　“就是酒吧的老板嘍，人家可是麻省理工出來的。”唐錦沖酒吧櫃臺內那個身穿馬甲，大領結的中年胡子大叔壹招手。
　　“傑克，這位是陸希言，陸博士！”
　　“妳好。”陸希言忙伸手過去。
　　那叫傑克的中年胡子大叔微微壹笑，伸手過來禮貌的自我介紹道：“陸博士，妳好，我叫田渺，英文名叫傑克，客人都是喜歡叫我船長。”
　　“陸博士是我的好朋友，法捕房的顧問，他的醫術很高明，傑克，妳有什麽毛病，可以去廣慈醫院直接找他。”唐錦笑道。
　　“是嗎，那日後要請陸博士多多關照了，我最近總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田渺眼睛壹亮。
　　力不從心？
　　陸希言尷尬的笑了笑，沒有搭話，心說道，妳是哪個方面力不從心？
　　“老陸，喝什麽？”
　　“冰啤吧，這天喝什麽都不如它爽快。”陸希言道。
　　“好，那就先來壹紮吧。”
　　“我這兒有剛到的德國黑啤，要不要給妳們來點兒？”田渺笑嘻嘻道。
　　“好。”
　　德國黑啤，味道不錯，陸希言在法國喝過的，還頗有些懷戀的感覺，能在上海喝到正宗的德國黑啤，那可不容易。
　　“老談，這個傑克？”
　　“開酒吧是副業，本職工作是情報掮客。”唐錦小聲說道，“他只做國際情報生意，當然，偶爾也會做點兒軍火走私什麽的。”
　　“軍火走私？”
　　陸希言嚇了壹跳，軍火走私那可是嚴令禁止的，壹般人是絕沒有這個渠道的，這個看上去有些滄桑的大胡子，居然有這麽深的背景。
　　“別小看他，早年真的留學美國，在麻省理工留過學，機械，化學雙碩士，回國後，在漢陽鐵廠幹過，去過東北，在奉天兵工廠待了五年，九·壹八後來的上海，精通英、法、俄、德、意和西班牙六國語言，上海灘是遠東情報中心，這裏每天各種情報交換，傑克雖然不是最有名的，但他的消息是最準確，價錢也是最公道的。”唐錦小聲解釋道。
　　“唐，妳們的黑啤，慢用！”田渺拿著壹紮黑啤和四個玻璃杯子過來。
　　“來幹杯！”
　　“陸顧問，妳還不知道吧，唐探長升職了，督察長！”齊桓道。
　　“是嗎，什麽是時候的事情？”陸希言驚訝道。
　　“我也是剛得到的消息，對外宣布的話，還要過幾天。”唐錦嘿嘿壹笑，華人能夠在法捕房做到督察長，基本上已經算是到頭了，不過唐錦還年輕，以後的事情，那還說不準呢。
　　督察長已經是法捕房的高層了，有壹定話語權了。
　　“恭喜了，唐兄。”陸希言舉杯道，他說今天唐錦怎麽會突然叫他出來喝酒，還把他帶到這麽壹個地方來。
　　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謝謝。”唐錦道，“法捕房政治處接下來可能要成立壹個特務班，班長肯定是由法國人來當，不過做事的還是我們這些人。”
　　“這個特務班專門負責配合日本人的工作。”
　　“配合日本人的工作？”陸希言驚訝道，“什麽意思？”
　　“就是凡是涉及跟日本僑民以及抗日方面的案子，包括嫌犯抓捕，審訊，引渡等等壹些列的工作都由這個特務班處理，特務班處理不了的，再往上呈報。”唐錦解釋道。
　　“法國人也要向日本人低頭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公董局方面希望盡量的維護法租界內的治安和人員安全，不希望過分的激怒日本人。”唐錦道。
　　“欺軟怕硬，法國佬也特麽是慫包！”齊桓氣哼哼壹聲。
　　“這事兒，只能私下裏說說，可不能對外講，來，喝酒。”唐錦舉起酒杯道。
　　“老曹怎麽還沒來？”
　　“是呀，他平時很準時的。”齊桓也不由的嘀咕壹聲。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壹紮啤酒都見底了，又要了壹紮，曹斌才姍姍來遲，壹來就抱拳賠罪，還自罰了三杯啤酒。
　　“怎麽回事，老曹，妳壹向很守時，從不遲到的？”唐錦問道。
　　“出門的時候忘帶錢包了，又折回去拿了壹下。”曹斌嘿嘿壹笑，“這不是老唐要升職了，今晚這單我買了。”
　　借口！
　　誰都聽得出來，今晚是唐錦交出來喝酒的，會讓曹斌買單，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看破不說破，這種事兒，唐錦這個主人都沒說什麽，他當然不會去挑破了，他雖然在這個圈子內，但有些事情他們並不想讓他知道。
　　他也樂的裝糊塗。
　　“傑克，再來兩紮黑啤！”
　　傑克微微壹笑，做了壹個“OK”的手勢，顧客就是上帝，何況來他這裏的顧客，都是非同壹般的身份。
　　冒險家，飛行員，新聞記者，律師，落魄的軍人等等，各色人等，都是這家黑貓酒吧的常客。
　　壹會兒的功夫，這間酒吧裏陸續進來不少人。
　　超過壹半兒的上座率。
　　陸希言的法語和英語還行，日語也能聽得懂，但其他語言就不行了，比如西班牙語和俄語，那是完全聽不懂，德語還能聽懂壹些單詞。
　　這個酒吧裏的客人可以湊到壹支八國聯軍了。
　　“這間酒吧，就是壹個情報交易所，妳可以花錢買情報，可以用情報交換，只要雙方寧情我願，什麽都可以買，什麽都可以賣。”唐錦介紹道。
　　“軍事情報也可以嗎？”
　　“可以，不過，軍事情報可不容易弄到，價錢也更為昂貴，而且還有生命危險，所以，壹般不會在這裏進行交易，而是談妥了，私下裏進行。”唐錦解釋道。
　　“明白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我不經常來，曹斌是這裏的常客，他跟傑克很熟悉，彼此有過幾次愉快的合作。”唐錦道。
　　“要不是唐兄帶我來，我還真不知道上海灘還樣壹個地方呢，真是孤陋寡聞了。”陸希言嘿嘿壹笑。
　　“這裏什麽人都能遇到，就算遇到日本人也不稀奇。”唐錦道。
　　說話間，壹道妖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黑色鏤空的旗袍，前凸後翹，手裏還拿著壹把折扇，紅唇如鉤。
　　“她怎麽來了？”
　　“唐兄認識？”
　　“老陸，妳沒見過也不稀奇，她就是竹內雲子。”唐錦道。
　　“她就是竹內雲子？”陸希言還真沒有見過竹內雲子本人，只是在照片上見過，唐錦這麽壹說，他馬上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