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1章 艾莉亞與伊林·派恩

　　“艾莉亞，我聽說妳在外面恢復了本來的面目？”內務長老輕描淡寫地說道。
　　內務長老說話越是輕松，後果就越嚴重。
　　敲打艾莉亞是必須的。
　　“內務長老，我也考慮過使用運河邊的小貓兒、茉惜、貝絲、賈斯娣之類的名字，但名字不過是個讓人方便稱呼的代號，我叫艾莉亞，或者是叫貝絲小貓兒茉惜，意義都是壹樣。艾莉亞·史塔克在進入黑白院之前就已經死了，她的名字不過是個符號，如果內務長老對這符號很看重，我現在發誓，永遠不再用艾莉亞·史塔克的名字，內務長老，請叫我運河邊的小貓，或者茉惜，或者貝絲，或者叫茉惜，那麽，我現在該確定下來叫什麽名字？”
　　“巧舌狡辯，也掩飾不了妳的內心並沒有把自己當做真正的無名之輩。”
　　“不，內務長老，在我的內心，正是把自己當做了真正的無名之輩，才會根本不在意名字符號。我重新用了艾莉亞·史塔克的名字，不過是因為在維斯特洛大陸，我使用這個名字更方便，更好行事。如果我使用壹個假名，我無法在魔山身邊成為他的侍衛，我會失去他和他身邊的人的信任，也不能和魔山壹起去舊鎮的繁星聖堂為黑白院帶回來壹支龍晶蠟燭。黑白院等待了六百年之久的龍晶蠟燭，是我以艾莉亞·史塔克的名字和身份說服魔山無償贈送給黑白院的。艾莉亞·史塔克這個毫無意義的符號，對魔山和維斯特洛俗世的人，卻有很重要的意義，能為我們所用，就好像我們的窄劍，它能幫助到我們殺死敵人。”
　　第壹次有人告訴長老們，善用名字的作用能起到和窄劍壹樣的作用。
　　內務長老心中壹窒。
　　他發覺自己竟然有點無話可說的窘迫。
　　艾莉亞的精靈古怪在黑白院裏是出了名的，她的巧舌也同樣出名。可是，她說的道理，卻似乎無法反駁。如果禁止她用艾莉亞·史塔克的名字，她的言下之意，她無法為黑白院帶回來龍晶蠟燭。
　　龍晶蠟燭是黑白院最看重的聖物，從這方面說，艾莉亞是立下了所有長老們加起來都不能比肩的大功勞，對於整個黑白院的貢獻，艾莉亞因為龍晶蠟燭而成為毫無爭議的第壹。
　　大長老輕輕的咳嗽了壹下，他看出了內務長老的言語尷尬：“艾莉亞，妳說動了魔山無償送來了龍晶蠟燭？”
　　“是的，大長老。我和魔山，不是君臣關系，無面者心裏沒有國王，沒有領主，沒有大貴族，我是千面神的仆人，我侍奉千面神，從成為黑白院的弟子那壹刻起，直到永遠。”艾莉亞的語氣很輕，但每個長老都能看出她的真誠。
　　這個孩子又是在裝真誠麽？
　　大長老決定不在‘小節’上糾纏，黑白院處理過很多令人震驚的大事，不過都是隱秘的，沒有外界人知道。艾莉亞的名字事宜，不必糾纏。大事和小節中，大長老選擇大事。艾莉亞的名字是小節，艾莉亞帶回來的龍晶蠟燭，是大事。大與小，得有掂量和權衡。
　　其實艾莉亞還有壹個可以‘拿捏’的罪名，就是她在布拉佛斯去君臨的大商船上對壹幫雇傭兵公開說要去君臨殺死瑟曦太後，這是違反了無面者的‘暗殺’教義的。艾莉亞的言行舉止不是暗殺，是明殺。
　　但那也是可以暫時緩壹緩的小節，因為黑白院又面臨壹個從來沒有遇上過的棘手的問題，雇主三眼烏鴉的委托，他們必須要處理。黑白院是最頂尖的刺客組織，信譽高於生命。但面對魔山的龍晶蠟燭的超級禮物，黑白院無法再去刺殺魔山，除非黑白院把到手的龍晶蠟燭退還給魔山。
　　而暗殺魔山的行動其實已經泄露，秘密的暗殺其實也已經變成了公開的明殺。壹旦黑白院並不和三眼烏鴉終止委托，他們就不得不啟動明殺，而這壹定會招來魔山的巨龍屠島。面對巨龍，黑白院其實也將面臨被連根拔出的最可怕威脅。相比起魔山身邊圍繞著紅神大祭司、血神巫師、北方的異形人、七神總主教、火術士的大智者等人，明殺計劃將變得異常艱難，而三眼烏鴉付出的酬勞，就變得太少了。
　　但是黑白院又從來不會在事後向雇主提出漲價的任何理由。
　　這就是壹件兩難的事情。
　　當妳得到壹件無法割舍的超級禮物，往往將伴隨著新的問題和矛盾。得到和麻煩，很多時候，就是孿生兄弟。
　　大長老環視其他長老壹圈，這是大長老往往要做出總結性說話的信號：“各位長老，如果艾莉亞謹小慎微的遵守了我們的所有小守則，我們黑白院無法得到龍晶蠟燭。艾莉亞有過，但功大於過，暫時緩壹緩對艾莉亞的小過的處罰，我提議我們先舉行聖物儀式，把龍晶蠟燭點亮在千面神殿裏面，然後開會商議，讓艾莉亞·史塔克去找布蘭·史塔克談談委托的事情。”
　　“同意！”劍術長老第壹個說道。
　　“同意！”暗殺長老第二個表態。
　　“我也同意。”內務長老第三個說道。
　　這些懲處弟子們的事情，都在內務長老的管轄權內。內務長老本人表態，那就壹錘定音了。
　　最後表態的是格鬥長老，他臉如紅銅色，這時候就更‘紅銅’了，發出了隱隱的紅光：“我不同意，艾莉亞不僅僅是恢復了俗世的名字，她還對外公開宣稱去君臨刺殺瑟曦太後，這是發泄憤怒的私仇，是我們黑白院所不能接受的，這是壹個不好的開端，艾莉亞的言行充滿了對黑白院的挑釁。功勞是功勞，罪過是罪過，這是兩件事情，不能混為壹談。”
　　長老大會上提出來的方案，必須七位長老壹致同意，才能通過。在這裏，沒有少數服從多數的說法，也沒有以票多者勝出的說法，只要有壹個人反對，就無法通過。
　　黑白院七長老向來都是同進同退。
　　但這次竟然出現了例外，尤其是在內務長老的表態先做出的情況下。平常來說，五大長老都不參與大長老和內務長老對黑白院的管轄處理，他們默認同意大長老和內務長老的壹切處理，沒有異議。他們雖然平時不參與內務管轄，但他們擁有表決權力，只是沒有使用而已。
　　格鬥長老的表態很堅決和清晰，看得出來他不會妥協。
　　大長老和內務長老都頗感意外。眾長老壹起看向格鬥長老，‘紅銅’長老的態度和神情依然堅決而清楚。
　　大長老說道：“格鬥長老，能不能先緩壹緩對艾莉亞的懲處，讓我們先舉行儀式，在千面神的面前供奉龍晶蠟燭。”
　　“同意！”‘紅銅’長老對這個提議沒有意見。
　　而這個供奉龍晶蠟燭的儀式，將會舉行三天三夜，是黑白院裏最盛大的儀式，比俗世裏的過新年節日更隆重，但沒有俗世節日裏的喜慶，只有令人肅然的莊嚴。
　　三天後，龍晶蠟燭供奉在了千面神的神像前面，雖然是小小的壹點蠟燭火焰，卻照亮了整個千面神像，纖毫畢現。整個黑暗如墨的千面神殿也有了明亮，不再黑暗如夜。龍晶蠟燭壹放置在千面神像的蠟燭臺上，那光亮就散發開來，仿佛之前被壓抑束縛了，奇跡發生得很快，小小的龍晶蠟燭的光明堪比數十個巨大的火炬起到的光亮，但那光亮壹點都不刺眼，就好像是柔和如處子的天光，給人眼睛很舒適的沐浴。
　　……
　　壹個已經沒有幾根頭發的老者身穿臟黃色的皮革，身背劍柄油膩的壹把雙手大劍，臉骨凸出，雙眼深陷，目光如鷹的盯著艾莉亞。艾莉亞認識他，曾經的禦前執法官伊林·派恩。
　　伊林·派恩怎麽會在布蘭·史塔克居住的地方？
　　三眼烏鴉布蘭·史塔克和蘭尼斯特的力量已經會和在了壹起！
　　在伊耿歷298年，三叉戟河流的紅叉河紅寶石灘，艾莉亞揍了喬佛裏王子，她的狼咬傷了喬佛裏王子的手腕，這件事情到了晚上發酵了，瑟曦王後親自出馬來為喬佛裏王子復仇，就是在那個令艾莉亞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夜晚，她和姐姐珊莎見識到了禦前執法官伊林·派恩。
　　劊子手伊林·派恩給了珊莎恐嚇，給了艾莉亞怒火。
　　艾莉亞永遠記得伊林·派恩緊緊盯著珊莎的可怕神情，他的目光令人恐懼，直到藍禮公爵和無畏的巴利斯坦·賽爾彌的到來，才緩解了他對珊莎和艾莉亞的恐嚇。
　　在當時，艾莉亞還並不知道伊林·派恩失去了舌頭。
　　“伊林爵士，我來見布蘭。”
　　伊林·派恩賭住了窄窄的小門，這道門很小，進門後再經過壹個狹窄的走廊後，裏面的空間卻很大。
　　伊林·派恩的腮幫子也凸出，他削瘦得很厲害，可能他並不習慣這種流亡的生活。伊林盯著艾莉亞看，目光就好像錐子。但艾莉亞已經不是伊耿歷298年剛從北境南下到了河間地的小女孩，她目光淡然，神情平靜，腰間懸掛著她的窄劍‘空寂女士’。
　　伊林·派恩和艾莉亞就這麽目光對峙，過了好壹會，伊林·派恩後退了壹步，然後伸手關門。紫光壹閃，壹柄窄劍頂上了伊林的肚子：“伊林爵士，讓開。”艾莉亞淡淡說道。
　　伊林·派恩看看肚子上的小孩子的玩具劍，他的目光變得更可怕，仿佛要壹下子刺穿艾莉亞的身體。作為壹個專業替國王殺人的劊子手，伊林·派恩身上有壹股人人畏懼的死氣。老實說，不畏懼伊林的騎士都很少。
　　但艾莉亞對伊林爵士的瞪視神情毫無變化：“伊林·派恩，我是艾莉亞·史塔克。”
　　伊林認識艾莉亞，他知道眼前小女孩子的確是艾莉亞·史塔克，女孩子變化很大，看起來就好像是壹個殺手。只是她使用的劍很可笑，還染成了好看的紫色。
　　伊林的嘴角掛上壹絲冷笑，他無視了艾莉亞的威脅，繼續關門，突然肚腹壹疼，艾莉亞的窄劍刺破了他的皮革，刺穿了皮革下面的鎖子甲，刺進了他的肌膚：“妳再不讓開，我就會刺穿妳的肚子。”艾莉亞淡淡說道。
　　“艾莉亞，妳會用劍麽？”伊林·派恩說不出話來，但他的眼神裏的輕蔑表達出了他想說的。
　　“伊林，在我十壹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了用劍，瓊恩告訴我，用尖的壹頭刺人。”
　　伊林·派恩突然裂開了嘴露出了笑容，喉嚨裏也發出了嗬嗬聲，但他並不後退，也絕對沒有讓開道路的意思。
　　艾莉亞知道伊林·派恩這樣的劊子手早就已經不怕死。
　　“布蘭，妳再不出來，我就殺了妳的看門狗。”艾莉亞沖門內大喊。
　　伊林·派恩的喉嚨裏突然就發出了怒吼，他曾經是王室重臣，是國王的禦前執法官，人見人怕，什麽時候被人當面罵成了狗？再說了，他也並不效忠布蘭·史塔克，他效忠的是蘭尼斯特和流亡國王托曼·拜拉席恩和公主彌賽拉·拜拉席恩。
　　伊林·派恩後退壹步，他身材很高大，後退壹步的步幅也很大，這壹退就脫離開了艾莉亞的窄劍，嗆的壹聲響，伊林·派恩拔出了背上的雙手大劍，雙手握著，猛地向艾莉亞砍下來。
　　艾莉亞並不後退，側身進門，手裏窄劍前伸，捅穿了伊林的肚子。伊林的雙手大劍從艾莉亞的身側落下，他的喉嚨裏發出了負傷的怒吼，突然喉頭壹冷，壹股鋒銳貫穿了他的咽喉。伊林·派恩的眼珠都幾乎瞪了出來，他手裏的劍歪歪斜斜的刺向艾莉亞，卻已經力氣不夠，劍到中途，人踉蹌搖晃，他的左手回轉，按住了自己的咽喉，鮮血噴濺，強有力的沖擊他的顫抖的手。
　　轟！
　　伊林·派恩倒了下去。
　　他手裏的大劍掉落，人歪倒下去，撞在了墻壁上反彈了壹下，仿佛他想用最後壹點力量站起來，最終他無望的倒在了墻邊，雙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艾莉亞豎起‘空寂女士’，‘空寂女士’的劍刃如秋水明亮，血珠滾落劍尖，劍刃和劍身上沒有壹點血跡。
　　艾莉亞把劍插回劍鞘，穿過走廊，走進了院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