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6章 兄弟

　　國王勞勃穿著黑天鵝絨上衣，胸襟兩邊是均勻排列的兩豎排金色紐扣。胸前用金線繡著拜拉席恩家族的寶冠雄鹿，外罩黑金格子披風。他手裏拿了瓶葡萄酒，喝得滿臉通紅。
　　王後瑟曦·蘭尼斯特跟在國王身邊，頭上帶著珠寶王冠。她的脖子上圍著大圓盤似的均勻褶皺領子，高檔絲綢，顏色鮮艷，做工精美。使她看起來莊嚴、尊貴。這種絲綢褶皺領子只有王室成員才有資格穿戴。
　　國王熱情，王後冷漠。
　　“陛下，請您原諒我無法起身。”艾德在床上說道。
　　“沒事。”國王的聲音很洪亮，他敞開雙排扣收腰上衣，肚子向外凸出，“奈德，感覺如何？”
　　“頭還是暈沈，後背疼得厲害。”
　　“魔山沒把妳腦袋砍掉算妳走運。”王後冷冷說道。
　　國王瞪了王後壹眼，轉而在艾德的床邊坐下：“要不，來壹杯好東西？”國王晃晃酒瓶。
　　“那就來壹小點吧。”
　　房間裏沒有傭人，沒有主管，也沒有侍衛。
　　國王和艾德的談話屬於保密範圍，大門口的艾德侍衛已經被替換成了禦林鐵衛。
　　國王很高興艾德能陪他喝壹杯，他立即用自己的酒杯倒上酒，艾德接過來，喝了壹小點，皺起了眉頭，國王哈哈大笑。
　　“派席爾對我說妳的病情沒有大礙，只要好好將息就能完全復原。”國王語氣壹轉，沈聲說道，“艾德，妳已經知道了凱特琳在河間地的十字客棧幹了什麽好事吧？她抓了提利昂·蘭尼斯特。”
　　“我知道。”艾德又飲了壹小口酒，“我夫人沒有錯，陛下。都是我的意思。我有理由抓提利昂·蘭尼斯特……”
　　“我可不管妳是有理還是無理。”勞勃說道，“妳這樣做我是不會允許的，奈德，妳是想王國爆發內戰嗎？聽我說，妳得命令妳的夫人放了提利昂，然後呢，我出面，妳和詹姆和好，這件事情就過去了。”
　　“國王陛下，提利昂謀殺我的兒子布蘭·史塔克，妳叫我就這麽算了？詹姆命令魔山當街殺了我的三名手下，其中的喬裏·凱索是我的隊長。他的父親馬丁·凱索追隨我去南方作戰，死在拂曉神劍的‘黎明’劍下，至今埋葬在南方多恩境內的極樂塔旁邊。馬丁·凱索臨死的時候，要我照顧他的孩子喬裏·凱索，那孩子我都還沒有來得及封他為騎士。”艾德越說越激動。
　　十六年前，多恩極樂塔，為了救自己的妹妹萊安娜·史塔克——勞勃的未婚妻——艾德和六名手下與三名禦林鐵衛血戰，三名禦林鐵衛個個都是聲名赫赫，其中拂曉神劍的名氣最大。壹場血戰，禦林鐵衛全部戰死，艾德七個人只剩下來兩人，他自己和小個子澤地人霍蘭·黎德。其中，喬裏·凱索的父親馬丁就戰死在極樂塔，並和四名同伴壹起被艾德埋葬在極樂塔旁邊。
　　“北方人，妳說提利昂謀殺妳的殘廢兒子，請拿出妳的證據？”王後瑟曦冷冷說道。
　　“壹把瓦雷利亞短刀，握在壹個殺手的手裏。”
　　“那麽殺手在哪裏？刀又在哪裏？”
　　“殺手已經被布蘭的狼咬死，刀在凱特琳的手裏，那就是他殺人的證據。”
　　“殺手已死？那就是死無對證了？呵呵，妳這個謊話簡直天衣無縫。那麽刀呢？提利昂可沒有什麽瓦雷利亞短刀。妳以為妳是什麽東西？妳說提利昂謀殺妳的殘廢兒子，他就謀殺了？”王後冷笑。
　　“別說了，女人。”國王勞勃說道，“艾德也別爭論了，妳們聽我說，事情到此結束。叫凱特琳放了提利昂，如果凱特琳夫人堅持認為是提利昂請的殺手去謀殺布蘭，我需要證據，我也還需要提利昂的辯詞。”
　　“壹切都回到正規上來，在王室律法的監督之下進行，王國有禦前重臣議會和法務大臣，我不允許妳們雙方的任何壹方繞開王國律法采取私自行動，聽明白了嗎？我要妳們以國王和七神之名維護和平、公理和正義。蘭尼斯特、史塔克，別給王國添亂了。”
　　“陛下，詹姆只因為想讓我夫人知道‘蘭尼斯特、有債必償’，就命令魔山殺了我三個部下，而妳卻叫我當這事沒發生過？”
　　“奈德，妳死了三個人，而西境死了六個。”
　　“我死的是侍衛，而西境死的不過是六個流氓士兵。”
　　“嘖嘖！”王後發出冷笑，“西境的兩條人命還抵不過北方窮酸的壹條人命？而且是妳的手下人率先攻擊詹姆和魔山，詹姆都沒有動手還擊，魔山和他的騎士也都保持了克制沒有出手，否則，妳以為北方人能壹人換西境兩人？嘖嘖！妳算個什麽東西！凱特琳在河間地的十字客棧綁架了提利昂，妳在君臨城攻擊詹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妳剛從妓院裏鬼混出來，喝得醉醺醺的。”
　　艾德氣得壹窒，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勞勃！”艾德冷冷道，“妳可以問問貝裏席大人，當時他在現場。”
　　“我跟小指頭談過了，”國王大聲說道，幾乎用吼的，“他說他急忙去找都城守衛隊了，而那時候妳們還沒開打，不過他承認妳當時的確是從某家妓院出來。”
　　“某家妓院？勞勃，我是什麽人妳應該很清楚，我沒有喝酒，也沒有在妓院鬼混，我到那兒是去看妳的女兒！她名叫芭拉，長得很像我們住在峽谷、都還是小男孩時妳的那個女兒壹樣，妳的第壹個女兒。”艾德言語如刀，邊說邊看王後。可她像是戴著面具，蒼白而冷靜。
　　勞勃紅了臉：“芭拉？”他喃喃說，“她的母親真該死，那個蠢女人怎麽會想到把孩子生下來的，七層地獄啊！”
　　艾德正色說道：“勞勃，我聽說弒君者和魔山逃出城去了，請妳允許我把詹姆抓回來接受法律制裁。”
　　國王從艾德的手裏搶過酒杯，猛地灌了壹大口。“不行，這樣下去沒完沒了。詹姆殺了妳三個人，妳也殺了他六個，扯平了。我允許凱特琳夫人來王宮指控提利昂謀殺，但得提出證據，她無權動用私刑進行抓人，妳明白嗎？奈德。”
　　王後冷笑：“勞勃，我還以為妳是壹國之王呢，居然在姓史塔克的面前低聲下氣，論法律論姻親，詹姆和提利昂都是妳的兄弟，如今史塔克家趕走壹個又抓了另壹個，妳卻只會乖乖站在旁邊，壹會兒問他還痛不痛，壹會兒問他喝不喝酒，又輕言細語的求著史塔克理解妳的難處，讓他們住手。妳不覺得羞恥，我都覺得無地自容，要是換了另外的國王，早就把史塔克抓起來砍了頭。”
　　勞勃臉色陰沈，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兆：“女人，閉嘴！”
　　瑟曦尖聲大笑：“勞勃，妳應該穿裙子當女人，像個男人披掛上陣的該是我。”
　　國王右手端著酒杯，但他還有左手。國王左手狠狠壹拳，打在瑟曦的臉上，把王後擊倒在地。國王胸膛急劇起伏，而瑟曦在地上昂頭宣示：“打得好，勞勃，謝謝妳給我的榮譽獎章。”她的臉很快就會腫起來，但她把傷痕視為最高榮譽。
　　“那就安靜地戴好榮譽勛章，如果妳還想要，我不介意再給妳更多的榮譽。”勞勃瞪起了眼睛，目露兇光。
　　女人閉上了嘴，半躺半坐在地上，手捂住挨了壹拳的臉。
　　“來人！”國王大喊。
　　穿著白色披風、白色鎧甲，高大陰沈的馬林·特蘭爵士推門進來。
　　“王後累了，送她回房。”國王命令。
　　馬林·特蘭彎腰扶起王後，壹言不發地領她出去了。
　　勞勃拿起酒瓶為自己倒滿，壹連喝了好幾杯，他的氣息才漸漸平靜：“奈德，妳剛才也看見了……我他嗎的做國王壹點都不快活……當初這鐵王座本該妳或者瓊恩坐的……”國王斷斷續續，神情傷感，“我知道我並不是做國王的料……她不管多麽可惡，始終是我的妻子，男人是不該動手打女人的，尤其是自己的老婆……這真他嗎的！”他的眼睛漸漸蓄滿淚水，令艾德難以置信，艾德從未見過國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時刻。
　　“我的力氣向來很大……妳是知道的，我的戰錘妳只能勉強提起來，妳承認不承認？”
　　艾德點頭，勞勃說的是實話。
　　“沒人能打贏我，沒有人。可如果妳根本碰不到妳的敵人，這場架又該怎麽打？”國王看著艾德，就好像壹個無助的孩子。
　　“雷加……雷加他贏了，他嗎的。奈德，我的戰錘狠狠鑿穿他那件黑鎧甲，刺進他那顆黑心臟，他當場死亡。我殺了他，贏得了榮譽和王國，可最後還是雷加贏了。”
　　國王的聲音充滿了軟弱，滿嘴的酒氣，他喝了太多的酒，人已經失控：“雷加奪走了我深愛的未婚妻、妳的妹妹，他擁有了萊安娜·史塔克，而我得到的勝利獎賞卻是瑟曦，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國王把酒杯丟在地上，壹腳踢開，擰開酒瓶的酒塞，就著酒瓶口，咕嘟咕嘟大口喝酒，壹氣把酒瓶裏的酒喝了個精光。
　　是時候告訴勞勃——蘭尼斯特要謀殺他的事情了，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已經到了說出來的時候了……
　　“勞勃，我有事要跟您談……很重要的事……”
　　“別談了，奈德，我的兄弟，我相信妳超過了我的兩個親弟弟……但妳依然反對我……妳還是以前那麽倔強，明天我要去禦林打獵，妳等我回來再說。”
　　“勞勃，等您打獵回來我就不在了，您命令我返回臨冬城，妳忘記了嗎？”
　　勞勃站起來，身體搖晃著，他丟掉空酒瓶，雙手握著床柱穩住身子：“奈德，拿去罷，這是妳的東西。”他從鬥篷內袋裏費了好大勁才拿出沈重的手形金徽章。
　　勞勃把‘國王之手’徽章丟在艾德的胸膛上。
　　“奈德，總之妳他嗎的是我的首相。這個王位在十六年前就該是妳的，瓊恩也比我更適合，可妳們兩個非要我坐，就因為我殺了雷加。瞧瞧今天國家都成什麽樣了，國庫裏面已經沒有壹個金龍是我的啦，都是債務。奈德，我的兄弟，把徽章戴起來吧。我以七神的名義和拜拉席恩家族的榮譽發誓，妳拒絕，我就親自把這爛東西配在詹姆·蘭尼斯特的胸膛上。是妳來做我的首相還是詹姆來做，妳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