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8章 血祭

　　事情並沒有如簡妮預料的那樣，接下來竟然壹切順利，壹連過了兩個村子，都並沒有遭遇任何的威脅與變故。
　　每過壹個村子，都會遇上不少的人，敵意滿滿，看著魔山他們如狼盯著羊羔，很多人都躍躍欲試，盯著延綿的馬車物資眼冒綠光，但最後都有驚無險。
　　寶冠雄鹿旗和三龍旗在蟹爪半島上是能喚起忠誠與友好的記憶的。
　　魔山帶隊的三百騎兵軍威整肅，壹看就是悍兵猛將。村民們野蠻好戰，卻還不是真正的部落戰士。壹個村子的人要和這樣的壹支騎兵隊伍開戰，很難取勝。
　　走在馬車邊的魔山猛惡，如傳說中的巨人。村民們第壹次見到如此魁梧猛人，他們從小就是強者為尊，對魔山十分忌憚。
　　天色向晚，隊伍選了壹處山腳歇息。軍營帳篷背靠大山，避免了腹背受敵。帳篷搭建起來，哨兵安排好，當晚馬不卸鞍，人不卸甲，平安無事的渡過了壹夜。
　　第二天，大家繼續緩緩前進，速度不快，這能最好的節省體力，令整個隊伍保持旺盛的戰鬥力，也為戰馬保持充沛的體能。
　　上午，軍隊過了第四個村子，只要再過壹個谷地，就到了軍隊的第壹個目的地：華納家族的領地。
　　中午之後，前面出現了兩座高山，地勢險峻，中間壹條山路。隊伍進入山路，擡頭，兩座山似乎要從高高的天空壓下來壹般，樹林遮蔽了天空，陽光照射到半山腰上，根本照射不到山路上來。
　　空氣也壹下子變得陰冷。
　　根據事前了解的情況，這條山路將經過壹個谷口，而谷口裏面，是壹個大部落居住的谷地平原。只要平安過了這個谷口，再往前，就是這次的目的地之壹：華納家族的領地。
　　山路勉強能容馬車通過，兩邊的巖石在半山腰上幾乎懸空相接，如果有人在這裏埋伏，魔山的軍隊就非常危險。
　　魔山想起簡妮所說的——歷來從地面發起的針對蟹爪半島人的征服戰從未成功過——他認為找到了原因，征服者要通過這些險峻的山路打進去征服裏面的幾十個大小部落，的確難如登天。
　　像這樣的道路，在兩座高山的山腳下，只要敵人埋伏在半山腰，推下石頭，這支軍隊就只能全軍覆滅。
　　或者等來犯之人全部進入山路後，前後推下巖石封住道路，山上滾下滾木礌石，來侵犯的敵人壹個也別想跑出去。
　　簡妮坐在馬車：“公爵大人，道路險峻，妳還是先穿上板甲吧。”
　　魔山答應壹聲，在兩名身強力壯的侍衛的幫助下，穿好板甲。
　　“大家慢慢前進，取下盾牌，做好防禦。”簡妮又道。
　　眾將士答應壹聲，紛紛取下盾牌，將軍們手按劍柄，騎兵們挺起長槍，人人心中戒備，打起精神，軍隊緩緩前行。
　　正行間，前面的半山上壹聲呼哨，是山地人把樹葉含在口裏吹出來的特別哨音。哨音順著溝壑傳出很遠，很快，前面響起了密集的馬蹄聲。
　　跟著，樹葉哨音呼嘯，兩邊的山上，冒出來好多身披樹葉的弓箭手，齊刷刷的綠色箭頭對準了這支外來軍隊。
　　眾將士無不吃驚。
　　突然身後後勤隊喧嘩之聲響起，壹彪人馬突然從後面出現，攔斷了克裏岡軍的後退之路，多羅羅多羅羅的吶喊聲從後面傳來。
　　多羅羅多羅羅！
　　兩邊的山腰上，樹木下，巖石上，出現了好多身披樹葉腰纏獸皮的戰士，人人弓箭在手，齊刷刷的對準魔山壹行人。
　　前面，多羅羅多羅羅的喊聲也不斷，和著急促而來的馬蹄聲，迎面奔來。
　　“大家不要慌，掌旗官開路，前進！”簡妮厲聲大喊，鏗鏘威嚴！
　　黑石掌旗官和六名掌旗兵本已經懼卻，他們不怕死，只是這樣的局面，前後都有敵人，山上的弓箭手起碼數百人在對準他們，如此陣勢，不由人不怯。
　　不僅僅是黑石，眾將士無不色變，但看見了簡妮夫人如此鎮定自如，威儀流露於眉角，壹個女流之輩，從未習武，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如此膽色，相比之下，眾將士無不羞愧。
　　黑石抖擻精神，和六名掌旗兵前面開路。
　　“安蓋爵士，鄧森將軍，護旗！”簡妮站在馬車上，喊出的聲音每個士兵都聽見了。
　　夫人之臨危不懼，更令將士們膽氣復生。
　　“是，夫人。”安蓋和鄧森恭聲答應，前面護旗。
　　“眾將士都有，勻速前行。”簡妮再次下令。
　　“嗬！”將士們吶喊壹聲，克裏岡軍的無可匹敵的榮耀和勇氣統統恢復，士氣如虹。
　　有公爵和公爵夫人壹起面對危難，還怕什麽？
　　大不了戰死護主。
　　多羅羅羅羅！
　　前面的騎兵戰士們呼嘯而來，吶喊聲響徹山谷。
　　後面，山路兩邊的山腰上，谷地戰士們紛紛吶喊應和壯威：多羅羅羅羅的喊聲此起彼伏，令人膽寒。
　　壹彪人馬攔住去路，沒有打旗幟，馬上將軍是個少年，全身古銅色，只在腰間圍了壹塊獸皮，腳蹬戰靴，臉上身上畫滿了雲和花的紋飾。他的旁邊壹個女子巫師，胸口掛著壹面銀盤，銀盤上是壹條盤曲的毒蛇紋飾。
　　少年手挺長槍，長槍上畫滿了蛇紋，就好像壹條色彩斑斕的毒蛇盤曲在槍上。
　　少年眼望三龍旗和寶冠雄鹿旗，把槍壹舉，多羅羅的吶喊聲停止。少年將軍和身邊的女巫指做這兩面旗幟說著什麽，隨後少年長槍壹指，數騎搶出，壹隊四人，手持彎刀；壹隊四人，手挺長槍，成兩隊，向黑石六人沖過來。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搶奪旗幟。
　　“安蓋爵士、鄧森將軍，殺掉他們！”簡妮厲聲喝道。
　　嗖！
　　壹箭出，噗，如流星壹閃，正中前面彎刀勇士的咽喉，勇士猛然向後摔出，後面三騎騎術精湛，分從兩邊沖出，繼續前進，彎刀揮舞，羅羅大喊。
　　另壹邊，鄧森長劍出鞘，縱馬迎敵。眨眼間，兩馬相交，長槍如毒蛇，猛刺鄧森。鄧森側身閃過對方長槍，長劍迎面砍出，兩馬都是快極，利劍鋒利，人頭飛起。
　　那勇士的身子依然騎在馬上，掠過了掌旗隊，屍體這才摔落。
　　噗！噗！
　　安蓋端坐馬上不動，連珠兩箭，兩名彎刀騎兵壹中額頭壹中胸膛，壹壹落馬，最後壹名彎刀勇士終於沖到旗幟面前，彎刀揮起，猛砍旗桿，黑石揮劍擋住。
　　噗！
　　安蓋第三箭射出，正中彎刀勇士眼窩，慘叫聲在山谷淒厲響起，騎兵裝下馬去。他的戰馬前沖，拐個彎，從魔山面前掉頭跑回。
　　另壹邊，三名長槍兵圍住鄧森，鄧森盾牌格擋，長劍飄忽如銀光，把壹名騎兵的手臂砍斷，對方在倒下之前，補壹劍，刺穿對方咽喉。士兵眼睛凸出，滿臉驚駭，臨死不信對方的劍如此快捷。
　　噗噗！
　　兩桿槍如毒蛇猛刺鄧森，壹上刺人頭壹下刺馬首。兩槍配合，戰術完美，出手迅捷。
　　鄧森盾牌護住頭，長槍刺在盾牌上，發出當的壹聲，滑開。——西境人的盾牌，魔山發明了護臂處加固鐵皮，內外兩層，為防禦長弓硬箭吊射射穿盾牌把手臂和盾牌穿起來。
　　盾牌護頭，蕩開長槍，長劍斜砍，把刺馬脖的長槍槍頭砍斷，雙腿壹夾，戰馬前沖，沖進了兩名槍兵的中間，長劍砍出，砍斷槍頭折斷的勇士的雙手，槍兵慘叫倒下。
　　鄧森盾牌撞出，把另壹名騎兵給強力撞落馬下。雙腿壹夾，戰馬會意，馬蹄踩踏，正中斷手槍兵的胸膛和小腹，槍兵當即斃命。
　　跌落戰馬的另壹名槍兵剛起身，壹劍呼嘯而來，如銀光匹練，槍兵人頭飛起，鮮血噴濺，撒落壹片搖曳的血雨。
　　鄧森壹人戰四騎，人和馬壹身鮮血，只不過，都是對方的血。
　　他自己和戰馬，完好無損。
　　安蓋這邊早已經收工，但鄧森的近身格鬥戰鬥卻更令人動容，雙方將士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瞬眼。
　　鄧森的閃避，騰挪，防禦，反擊，揮砍和劈刺，每壹下都精準到了極點，劍光匹練，快捷如風。對方往往做出了閃避或者防禦，都全然無用，因為已經晚了。
　　壹時間，八騎戰馬失去了主人，跑回本陣。對方少年大怒，長槍壹指，多羅羅羅羅的喊聲剛出，壹馬車粼粼之音，來到他的面前：“龍族戰士，為何要斷我王旗？”簡妮質問。
　　少年壹窒！
　　龍族戰士，是蟹爪半島人壹直引以為傲的稱呼，這也是他們自封的榮耀：以證明他們是巨龍家族最忠誠的模範臣民。以此區別於其他效忠坦格利安家族的貴族們。
　　誰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誰就是他們的朋友。外面世界裏的貴族，從無壹人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都是他們自己傲然稱呼自己。
　　簡妮是外來的第壹個稱呼他們為龍族戰士的貴族女子。
　　“三龍旗是坦格利安家族的王旗，是龍族戰士壹直效忠三百年的軍旗；另壹面寶冠雄鹿旗的主人，也對蟹爪半島人有大恩，寬宏大量，敬重龍族戰士的忠義，不肯派兵清繳半島。兩面旗幟，在我軍將士的心中重如生命，不可有辱，更不可被人砍斷旗桿。”
　　少年喝道：“龍族戰士心中只有三龍旗，並無寶冠雄鹿？”
　　簡妮冷笑：“沒有寶冠雄鹿，那麽我們為什麽會帶著兩百車的物資來蟹爪半島？因為皇家海軍艦隊為保護寶冠雄鹿的鐵王座全部戰死，而皇家海軍艦隊中的很多戰士，來自蟹爪半島。”
　　少年眼望巫師。
　　巫師微微點頭。
　　少年說道：“好，剛才我們不過是來試探壹下妳們護衛王旗的決心。沒有必死捍衛軍旗的人，不配執掌這兩面大旗，也沒有資格進入蟹爪半島。我們深知，外面的世界除了勞勃國王外，貴族們壹律虛偽狡詐，妄圖以壹面旗幟就混進我半島。剛才，我們不得不如此做。”
　　“將軍說得對。”
　　“現在，我們付出了八名勇士的鮮血來染紅了旗幟，證明了我們龍族戰士的忠義，如今該妳們證明了。”
　　“將軍要我們如何證明？”
　　“當然是鮮血。”
　　“剛才的鮮血已經夠多了。”
　　“不，我們已經付出了鮮血祭王旗，現在該妳們了。”
　　……
　　血祭！
　　原始而野蠻的血祭，源於人們面對戰爭、豐收、天災的時候的祈求。人們為祈求得到戰爭勝利、食物豐收或者是免除災厄，往往殺人血祭。
　　這裏的人崇拜血祭簡妮壹點都不意外。
　　簡妮也早就看到了對面巫師的牙齒是黑色，這是最初級血巫的標誌。在蘭尼斯港，外祖母巫姬沒有住進克裏岡堡的時候，就往往以黑色牙齒示人，以掩蓋自己更高的水平，既令同行們輕視她免遭人嫉，同時也嚇唬不懂巫術的求詢者。
　　當壹名巫師能力越低，越是各種神秘模樣和令人畏懼的外在特征。
　　簡妮不穿巫師袍，沒有任何血巫的外在標誌，她喜歡幹幹凈凈，優雅美麗，不喜歡沿襲巫師們那神神秘秘的壹套。從外表看，誰也看不出她其實也是壹名血巫師，並且得到了外祖母巫姬的刻意的精心傳授，只是她本人還沒有完全明白過來她被魔山套路了而已。
　　巫姬沒有自己的學徒，簡妮是她唯壹的傳人。
　　簡妮明白對方的用意後，知道這個部落尊崇少年旁邊的血巫，血祭過關壹定是血巫的主意，以此來判斷外來人是客人（路人）還是朋友。
　　……
　　簡妮回頭：“黑石掌旗官。”
　　“是，夫人。”
　　“妳克裏岡的兒子和女兒，我們會收為養子，會和我今後的孩子壹起長大，他們就是我和公爵大人的親骨肉。”
　　黑石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呯呯磕頭：“多謝夫人。”
　　魔山心中驚異於簡妮如此出人意料的堅毅膽色。他沈默不語。
　　魔山想起簡妮沒學血巫之前，跟家族學士學了醫術，解剖和鋸腿手術都做過，她的美貌清雅掩蓋了她隱藏於骨子深處的出奇膽色。
　　簡妮陪他來此，不僅僅是協助魔山進入華納領地，她還要為魔山得到壹個東西，那是外祖母看見的壹個預言。
　　“夫人，我有壹個請求。”黑石說道。
　　“說。”簡妮的眼眶微微紅了，微微轉向，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她控制住了聲音的顫抖，任何人都聽不出來。
　　半島戰士可不會尊重壹個心軟的人，將士們也不會喜歡壹個臨陣脆弱的公爵夫人。
　　“我要公爵大人用寒冰劍砍下我的頭。”
　　“好！”
　　嗆！
　　魔山寒冰劍出鞘，銀光如靈蛇在劍脊上遊動，熠熠生輝。
　　“不愧是寒冰！”黑石贊嘆，“公爵大人，來吧！這是我的榮幸。”
　　壹道銀光，嚓，壹聲切開薄紙的輕響，黑石人頭飛起，劍太快了，鋒刃太利了，黑石的人頭飛起，大黑胡子的嘴裏喊出雄渾的聲音：好快的劍！
　　他喊出聲音的時候，頭還在脖子上，壹切都太快了。人頭飛起後，聲音才傳出。
　　仿佛時間空間停頓了壹下，半個心跳的時間之後，熱血才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