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1章 瑟曦的心

　　洛米斯大學士的政務敏感並不高，維拉斯本人也不是壹個奸雄，這讓魔山的信很順利的到了瑟曦的手上。
　　魔山連續兩封信，具有致命的殺著，只是很可惜，高庭人才濟濟，諸將雲集，大軍齊聚，卻沒有這兩封信的殺氣重。
　　瑟曦和她的兩名禦林鐵衛看完了第二封信，兩名禦林鐵衛的心裏起了巨大的變化，完全支持凱馮的心產生了強烈的動搖。巴隆·史文和奧斯蒙的壹身肌肉，無法幫助他們理清楚復雜的政務爭鬥和權力遊戲的瞬時變化，而瑟曦，毫無疑問，內心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第二封信，徹底扭轉了瑟曦心裏的乾坤。
　　蘭尼斯特，有債必償！這句話也適用於內部。
　　既然魔山能效忠泰溫公爵二十年，為什麽他不能繼續效忠瑟曦二十年？鐵王座能容下史塔克家族為王、埃林家族為王、徒利家族為王、提利爾家族為王、馬泰爾家族為王、葛雷喬伊家族為王……很多大貴族就是壹個地方的王者，如果這個王者對鐵王座宣誓效忠，那他就應該是可以被容忍的。
　　為什麽不能容忍崛起的魔山？七國地盤這麽大，西境不給他，可以給他其他地方，讓他自己去打就好了，比如，徒利家族的河間地，北境史塔克家族的臨冬城。
　　事實上瑟曦在仔細思考後發覺自己別無選擇。
　　真正覬覦鐵王座，威脅到拖曼統治的很顯然並不是魔山，而是凱馮。
　　但魔山提供的這些絕密的信息需要驗證。
　　瑟曦決定進行驗證，驗證的方法很簡單，開誠布公，單刀直入，而這個最簡單的方法，是魔山在信上告訴瑟曦的。
　　魔山為什麽會知道壹切的秘密？
　　從信上看，魔山精明到可怕的算計令瑟曦心裏掠過壹絲不舒服，壹絲不安，壹絲躊躇，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去做某件事情——因為別無選擇。
　　當火燒上妳的眉毛，妳的頭發，妳的衣服，妳是看著火焰繼續燃燒，還是滅火？
　　這就是別無選擇！
　　魔山令瑟曦看見了燒上自己的眉毛、頭發、衣服的火焰，隱秘而險惡的火焰，這把火焰，是叔叔凱馮點燃的！
　　這就是別無選擇！
　　魔山的精明、智慧、謀劃、對各種絕密的窺探，了解——仿佛他如傳說中的無所不知的易形人血鴉，擁有了壹千零壹只眼睛壹樣。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滅火，而不是坐下來研究魔山是如何發現凱馮點燃的這把火焰的。
　　火已經燃燒起來，只是，瑟曦壹直被蒙在鼓裏，那無形的火已經把她包圍，她已經非常的危險。
　　……
　　高庭。維拉斯·提利爾的圓塔。
　　桌子上放著君臨的來信，信是首相凱馮·蘭尼斯特寫來的。
　　看信的壹共有五個人：高庭代理城主維拉斯·提利爾、總管加爾斯·提利爾、侍衛隊長艾耿、大學士艾米斯、教頭佛提莫。
　　這封信就是瑟曦曾經戲言讓維拉斯當眾拆開的那封君臨來信，信上蓋著首相大人的國王之手的印鑒。
　　現在這封信被攤開，就放在桌子上。
　　侍衛隊長艾耿很仔細的看完信，笑道：“各位大人，我們無須再有任何的擔心，可以決然的采取行動了，有了凱馮的首相令和國王加蓋鑒章祝賀婚約的文書，我們軟禁瑟曦太後就名正言順了。法和情，家族的禮，全部都齊全了。”
　　艾米斯大學士嘆了口氣，為自己陷進大貴族之間的政務爭鬥而羞愧，他本該專心於學術，對政務、貴族恩怨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這是學城的傳統守則，本來絕不可違背：“凱馮首相會在我們軟禁了瑟曦太後後公開發表聯姻祝賀，並會派人送來賀禮，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教頭佛提莫躍躍欲試：“我想和巴隆·史文交手，然後和奧斯蒙決鬥，我想看看大名鼎鼎的禦林鐵衛究竟有多厲害。”
　　“能用美酒就解決掉的事，不要決鬥。”總管加爾斯·提利爾緩緩說道。他老謀深算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壹頭胖狐貍。
　　維拉斯·提利爾為自己的人生感覺到了悲哀。
　　瑟曦很美，但他看見瑟曦的美麗下面，是毒蛇般的牙齒，瑟曦的假笑，就是毒蛇的蛇信。
　　維拉斯覺得自己的人生有兩大不幸，第壹就是在少年比武時候被紅毒蛇奧伯倫·馬泰爾打斷了腿，造成終生的殘疾；但腿疾他已經習慣，已經不影響他的生活。第二大不幸，則是壹個男人的婚姻，他和瑟曦的婚姻，是兩個人的不幸，兩人的不幸疊加在壹起，就是加倍的不幸。
　　“妳們看著辦吧，我不會反對妳們的任何行動。”維拉斯·提利爾說道，“事情有了結果後，妳們通知我就是了。我不想參與到妳們的任何行動和計劃中去，當妳們說服了瑟曦太後，我會以新郎的身份和她結婚，我會竭盡全力滿足妳們、首相大人、還有父親大人的期望。”
　　維拉斯拄著拐杖站了起來，揮手推開前來攙扶的艾耿隊長，自己走進了房間裏面去。
　　……
　　大學士洛米斯回到了學士塔，他吩咐學徒多點上了幾只蠟燭，把房間照耀得更亮。每當違背學城戒律，洛米斯大學士的良心就會不安，為了安撫這份內心的愧疚，他決定夜讀，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再次原諒自己。當房間被蠟燭和火炬照耀得如白晝，洛米斯的心情就好了很多，那份不安和負疚明顯變淡。
　　黑夜中的光明總是令大學士能感覺到寬慰。
　　他捧起了書，翻開，當他合上書的時候，他希望自己的內心能恢復從容。
　　學城和守夜人，都是絕對中立於七國的政務、軍事、貴族恩怨、貿易糾紛等重大事情之外的。學城負責研究科學、守夜人負責守衛絕境長城，各司其職，和科學服務與守衛長城之外的任何國家大事，貴族爭鬥，都跟學城和守夜人無關。
　　每壹名學士和守夜人都不得插手七國的任何政務，不得卷入七國任何的明爭暗鬥。
　　這是數千年來形成的鐵則！
　　洛米斯大學士開始安靜的看書，他的心還沒有安靜下來，門就被學徒敲響了：可！可可！可可可！
　　洛米斯煩躁起來，他已經吩咐過學徒，他現在需要很安靜的看壹會書，有事也不要來打擾他，學徒們自己處理就好。
　　可！可可！可可可！
　　敲門聲在繼續。
　　“進來！”洛米斯不得不放下書，他的本已經安靜了好些的心重回心浮氣躁。
　　學徒進來，小心翼翼，不敢看洛米斯的眼睛。
　　“洛米斯老師，太後陛下有請。”
　　壹聽是太後陛下，洛米斯繃起的臉變得松弛。誰都不能違逆太後陛下，何況名義上，維拉斯已經命令他做太後陛下臨時的服務學士，太後陛下有令，他就得隨叫隨到。
　　“知道了，我換壹下衣服。”
　　“是，老師。”
　　“誰來通知的？”
　　“巴隆·史文鐵衛。”
　　“他走了嗎？”
　　“沒有，就在塔外。”
　　學士伸頭從窗口看出去，看見了塔下某人壹身雪白的白袍。
　　……
　　瑟曦的塔樓內，原荊棘女王奧蓮娜夫人的房間。
　　“學士，妳願意以七神的名義起誓，保證我們之間的談話不會泄露給任何第三個人知道嗎？”瑟曦手裏端著散發著甘香的青亭島紅酒。
　　洛米斯說道：“當然，太後陛下。”他以七神和學城的名義發了守誓言。
　　瑟曦太後臉上嚴峻的表情明顯放松了，這令洛米斯學士感覺自己看見了瑟曦的稚嫩。
　　瑟曦說道：“大學士，請不要緊張，因為這是很私人的話題，所以，我不希望被傳出去，雖然這次的談話其實並無什麽意義。”
　　“遵命，太後陛下。”大學士洛米斯並不緊張，他看出了是瑟曦自己在緊張。
　　自己緊張的人，總是安慰別人不要緊張。這跟喝醉酒的人壹樣，醉酒的人，總是認為自己沒醉。
　　“妳聽說過……關於我的……不潔的謠言嗎？”
　　洛米斯心裏壹震，瑟曦在問有關她亂論的事情的看法嗎？她想了解什麽？了解河灣地子民對她的亂論的印象？不管河灣地的子民是什麽印象，聽過或者沒有聽過，這都並不是壹個該問的問題。
　　洛米斯可萬萬想不到瑟曦會問這麽‘傷尊嚴’的話，難怪瑟曦要他事前發誓絕對不會泄露給任何的第三人知道。洛米斯看看房間大門，大門已經關閉，看不見門口的兩名鐵衛和侍衛們。偌大的房間裏，也看不見壹個女傭。
　　所有的人都被瑟曦太後提前支開了。
　　瑟曦太後之尊，為什麽會突然問這麽令她自己難堪的問題？！
　　洛米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回答聽說過謠言？那如果太後繼續追問呢？回答沒有聽說過，會不會令太後覺得自己很虛偽？
　　關鍵是，太後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她是在測驗自己是否可靠嗎？這是壹個智力題還是壹個學術題，這是壹個圈套還是壹個小把戲？
　　洛米斯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淩亂。
　　瑟曦輕輕喝壹小口酒，微笑：“大學士，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洛米斯的後背上氧乎乎的，那是冷汗在滲出並下滑。
　　洛米斯學士突然發覺，不管自己學過多少科學知識，看過多少書，擁有多少片金屬片，都不能幫助他完美解決瑟曦太後的問題。書上沒有關於類似問話的案例，也沒有壹個標準的答案供自己參考。
　　洛米斯感覺自己好像點了點頭。
　　他當然聽過太後陛下的亂論，也正因為太後陛下的亂論，令維拉斯·提利爾大人對這次的聯姻安排非常的抵觸和不滿。
　　“妳很誠實！”太後走到酒櫃前，為洛米斯倒來壹杯酒，“別緊張，學士，這就是兩個人之間的私密談話，談完，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什麽話都沒有被提起過。”
　　“是，太後陛下。”洛米斯狠狠的松了口氣，他那下意識的點頭竟然蒙對了，得到了瑟曦太後的贊美，太後陛下認為他很誠實，這令他有快樂的感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誠實過了。
　　“我想知道，維拉斯·提利爾大人為何壹直沒有婚配。”瑟曦向洛米斯舉杯。
　　“維拉斯大人眼光太高，很多貴族女子都想嫁給他，可惜沒有誰能打動維拉斯大人的心，其中很多大貴族家裏的美貌女子，有才華懂音律會騎馬。維拉斯大人的挑剔造成的惡果很明顯，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還沒有訂婚，這令提利爾家族的榮耀蒙羞。”洛米斯回答道。他的心思漸漸活泛起來，難道，瑟曦看中了維拉斯大人的俊美、被他的幽默和博學打動了，想和他春風壹度？！
　　作為壹名有格調的大學士，他往歪處想是有本身的生活基礎的，作為發誓不會親近任何女子的大學士，他親近了高庭女院裏的很多美麗女子。這也是違背學城守則和戒律的，壹旦被追究，就是很嚴重的犯罪。
　　瑟曦微微壹笑，魅惑迷人：“維拉斯大人身體沒有問題吧，他少年時候被紅毒蛇打傷，只留下了腿上的殘疾？”
　　“是的，大人身體沒有疾病，只有腿疾。”
　　“他喜歡去女院嗎？”
　　“是的，太後陛下。”
　　“提利爾家族四兄妹，個個都有自己與眾不同的氣質，維拉斯成熟、俊美，人中龍鳳，可惜被紅毒蛇打斷了腿。”瑟曦淡淡說道，語氣開始變得輕佻。
　　她是喝多了酒有些失態還是本性的流露？
　　洛米斯心思電轉，感覺壹個很難得的機會出現了，他有個使命，就是在適當的時機，以媒人的方式，先提出聯姻試探瑟曦的反應。
　　“維拉斯大人的確非常出眾，腿疾並不影響他的氣度，也影響不了他的博學。我長期跟在維拉斯大人的身邊，從未見他稱贊過任何壹個女子，但他對太後陛下的恭敬、尊崇、贊美、欣賞，心折卻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麽？”瑟曦笑道，臉上已經有了紅暈，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心亂了，“我是太後，他尊重我，是禮儀。”
　　“是的，太後陛下，您是我見過的高庭裏最美的人，在這壹點上，維拉斯大人和我的看法壹致。太後陛下的美麗光彩無人能及，我感覺令高庭的夜晚都明亮了起來呢。”
　　瑟曦內心起了殺機，臉上笑容卻如花朵壹般綻開。
　　“大學士，去告訴維拉斯，我很欣賞他，喜歡他，如果他不介意那些謠言，明天下午，我請他喝下午茶，然後舉行壹個晚宴，我隨行的王宮的廚師的廚藝很不錯，就讓我借奧蓮娜夫人的地方做壹回主人，請維拉斯大人來聚會，讓我們壹起慶祝鐵群島艦隊的撤離。”
　　精通‘貴族風流’暗號的洛米斯大學士心領神會，瑟曦自己主動鉆進來，那就不好意思了，只要兩人有了‘清人’之實，留下瑟曦就水到渠成。最後再拿出凱馮大人的信向瑟曦攤牌，凱馮再出七國公告並送來祝賀大禮，留下太後陛下在高庭就變成了壹件順理成章的美事。
　　只要太後陛下和維拉斯大人生米做成幹飯，巴隆·史文和奧斯蒙·凱特布萊克也只能恭恭敬敬，無法反抗。
　　沒想到，瑟曦的風流本性令非常難的‘聯姻’壹下子出現了最適宜的轉機。
　　洛米斯大學士心裏大喜。
　　兩人越談越投機，兩人的酒也越喝越多，在貴族間流行‘清人文化’的世界裏，太後瑟曦的心遇上美男而亂，並成就壹段短暫的相處好事，這，正是可以在私下的貴婦圈裏炫耀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