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壹章 我是亞瑟王

　　皎潔月光之下的寂靜依然如舊，壹點都沒有被打亂。
　　四名從者與三名魔術師還是坐在原本的位置，再度舉杯，城外影影幢幢的魔怪大軍已經消失不見。
　　“——真是掃興的收尾。”
　　Rider若無其事地喃喃自語道，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幹。
　　Saber無話可應，只有Archer則用有些不滿的表情嗤笑了壹聲。
　　“原來如此。雖然都是壹群雜種，但是有能力統管這麼多的人就讓妳洋洋得意，自以為是王者了嗎……Rider，妳這個人果然礙眼。”
　　“隨妳怎麽說，反正總有壹天本王會親自和妳壹決勝負。”
　　Rider毫不介意地笑著站起身來。
　　“彼此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吧，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但Saber還對之前Rider的話語耿耿於懷，她不願就此罷休。
　　“等等，Rider，我還沒有……”
　　“妳不要再說話了。”
　　Rider以冷淡又強硬的口氣阻止Saber繼續說下去。
　　“今晚是王者間的宴會，但是Saber，本王不認同妳是王。”
　　“妳還想繼續愚弄我嗎?Rider！”
　　Saber的語氣變得急躁，Rider卻只是以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他沒有回話，拔出塞普魯特之劍朝空中虛砍。神牛戰車伴隨著壹聲震天雷鳴出現，雖然比不上“王之軍勢”的壯闊，戰車的威容在近距離看來還是讓每個人都目為之奪。
　　“快點，小子，上去。”
　　“……”
　　“餵，小子？”
　　“……咦？啊、嗯……”
　　從韋伯看著魔怪被壹掃而盡之後，他壹直都是這樣心不在焉的表情，他依然沈浸在“王誌軍勢”所帶來的震撼中。雖然Rider是與他締結契約的從者，但他還是首次見到Rider的真正實力。
　　等韋伯踩著搖搖晃晃的虛浮步伐坐上戰車後，Rider在最後看了Saber壹眼，語帶真誠。
　　“我說小女孩，差不多該從那種痛苦的夢裏醒來了。不然的話，妳會失去作為英雄最基礎的驕傲——妳所說的那種王就是這樣的詛咒。”
　　“不，我……”
　　無視Saber最後的反駁，電光閃耀的戰車飛駛上天空，只留下陣陣悶雷聲，消失在東方的天空當中。
　　“……”
　　對於到最後都不願聽取Saber發言的Rider，會感到屈辱是很自然。但是現在深深揪住Saber胸口的卻是壹種莫名的“焦慮”。
　　沒有正義，沒有理想，只是為滿足私欲而推行暴力的暴君，卻和部下接下了永痕不滅的羈絆。
　　他的生存之道與騎士王實在天差地遠，雙方的理念絕對無法相容共存。
　　但是Saber卻無法把伊斯坎達爾所說的字字句句壹笑置之，從心中抹去。無論如何她都要讓Rider收回之前所說的話，要不然絕不甘心。
　　“Saber，妳不需要在意，妳只要走妳自己相信的道路。”
　　壹旁插嘴說話的人竟然是之前還在嘲笑她的Archer，難以捉摸真實心意的激勵反而讓Saber的表情更難看。
　　“剛才還在拿我當笑柄，現在又想奉承我嗎，Archer？”
　　“那當然，妳所說的王道壹點錯都沒有，實在太過正確，對妳那纖細的身軀來說壹定很沈重吧。妳的苦惱、妳的糾葛……呵呵呵，讓人忍不住想要安慰壹下。”
　　Archer說完之後，再度露出那恐怖的笑容凝視著Saber。
　　端正的美貌，加上輕脆而深邃的聲音。但是他的表情與語調卻是極度的邪惡與淫（和諧）靡。
　　只要Archer在她眼前壹刻，Saber心中就不會有壹絲壹毫的猶豫。他不像Rider，兩人連交談的余地都沒有。
　　“本王很欣賞妳背負著超乎自身器量所能承受的‘王道’，痛苦掙紮的小醜的角色。Saber，再努力取悅本王吧，本王說不定會將聖杯賞賜給妳哦？”
　　說話之間，Archer手中的華美酒杯頓時粉碎。
　　“Rider已經走了，酒宴結束了。-----Archer，要麽離開，要麽拔劍。”
　　雖然肉眼看不見，但光是壹揮劍的風壓就足以道盡Saber手中神劍的致命威力。手中酒杯被打碎的Archer之所以面不改色，如果不是因為他膽識過人，就是他愚不可及。
　　“真是的，妳知不知道為了這個杯子，曾有多少個國家毀滅了？也罷，本王就不懲罰妳了。為了小醜的失態而發怒有損王者名譽。”
　　“閉嘴，我只警告壹次，下次我就會殺了妳。”
　　Archer似乎對Saber冷酷的恫嚇絲毫不以為意，笑著站起來。
　　“騎士王，妳就好好努力吧，說不定妳將來還會更得本王的寵愛呢。”
　　丟下這麽壹句話，Archer化為靈體消失，偌大的中庭只留下大夢初醒般的空虛與寂寥氣息。
　　“Assassin，和梅林壹樣都有著賢者之名的妳也認為我錯了嗎？”
　　Saber轉過身，凝視著端坐著不動的斯卡哈，那雙天崩地裂也依舊堅定的眼眸中破天荒地流露出壹絲軟弱。
　　“不，以壹個王來說沒有錯。”
　　斯卡哈平靜地註視著這位凱爾特歷史上最富盛名的英雄。
　　“妳堅信的王道，妳希望拯救國家的願望，都沒有錯，只是如Archer所說，這個負擔實在是太沈重了。我是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失去了‘人’的特質，而妳卻是主動舍棄，妳——壹定很辛苦吧。”
　　“這是我的選擇，雖然辛苦，但我不會後悔。”Saber的個子雖然不高，但她站得筆直，多麽沈重的負擔也沒有壓彎她的腰。
　　“是啊，妳不為成為王而後悔，那麽成為王之後有沒有做過後悔的事呢？”
　　聽到斯卡哈的問題，Saber有十幾秒的猶豫，最終又轉為堅定搖頭。
　　“沒有，我對格尼薇兒，對部分臣民有愧疚，卻不會感到後悔。”
　　“說得好，這才是大名鼎鼎的騎士王。那麽，妳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妳的臣民能理解妳的每壹項政策嗎？妳的國家中每壹個人都是支持妳的嗎？妳就沒有聽到壹點反對聲音嗎？妳在那個時候是怎麽做的？”
　　我...我...我在那個時候是怎麽做的呢？
　　想起來了啊。
　　“作為壹名王者，只要我的軍令百戰百勝，我的言行剛正不阿的話就已經足夠了。所以我從不要求他人了解自己，就算我遠離人群而孤獨，這也是真正的王者之姿。”
　　“那不就足夠了嗎？現在不過是反對的人換成了Rider，沒什麽好在意的吧。”
　　“可是……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像Rider那樣，擡頭挺胸以這份心意為榮。”
　　斯卡哈笑了，Saber卻皺起了好看的眉毛。
　　亞瑟王傳說最終以親友與部屬眾叛親離的悲劇落幕，伊斯坎達爾所展現的“王與臣民之間的不滅羈絆”正是她所渴望的。
　　斯卡哈知道Saber為什麽動搖，卻不點破：“那麽要放棄嗎？放棄自己的信念？放棄自己的王道？”
　　“當然不。”Saber以凜然之姿否認。
　　“那妳還要確定什麽？”
　　斯卡哈自己給自己舀了壹杯紅酒，Rider走了，酒桶卻留了下來。
　　“聽好了，小女孩，信念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會因為誇耀而堅定，也不會因為沈默而動搖，它只存在於妳的心中，妳相信它就存在，妳不信它便破碎。我封閉‘影之國’的時候沒有弄出Rider那麽大的場面，很多人也沒有當回事，但等到我殺死了各種入侵者後，再也沒有人敢質疑我的信念。所以，騎士王啊，只要妳認為妳是對的，即使Rider不承認妳是王，Archer把妳當成小醜，妳也應該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因為妳是騎士王，獨壹無二的亞瑟王，妳手中的那把星之聖劍就是最好的證明。”
　　“感謝妳，影之國的女王，我差點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Saber頷首，她的眼神中已經回復原本的澄淨無瑕與沈穩的自信。
　　“我就是我，不是妳，不是征服王，不是Archer——我是亞瑟王，我沒有錯。”